第16章 擂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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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聲音響徹在漆黑的小巷,溫柔而堅定,面對這麽多紋着花臂紋身的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江嶼的漆黑的眼眸怔愣了一瞬,情緒晦暗不明,很快,又趨于平靜。
“我認識了江嶼很長時間,他或許孤僻不愛和人接觸,可能某些時候會逃避會害怕,可是從來沒有像你們說的這麽不堪過,你們口口聲聲的說他放火說他殺人未遂,可是有人親眼看到過嗎?這種靠流言蜚語去評判一個人的事情,江嶼不會做也不屑于去做。”
林念語氣不急不慢的說完,聲音也不大,現場卻是一片寂靜面面相觑。
江嶼靜默的站在原地,微微垂下頭,細碎的發絲黑沉沉的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可是林念莫名覺得,他的指尖好像有些顫抖,就連平時倨傲的脊背都顯得有些單薄。
心裏突然有種悶悶的感覺,她不明白,江嶼身上明明有很多優點,怎麽沒有人看到呢。
他們只會去肆意的嘲諷他的身世和性格,根本不會有人會花耐心去了解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人,只靠着旁人的道聽途說,去對一個人的印象拼拼湊湊,最後組成一個他們想象中的樣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嶼走到林念面前,先是擡眸掃了一眼成哥,漆黑的眼眸平靜無瀾,淡漠的語氣裏夾雜着幾分涼意。
“以前的恩怨和是非,今晚都一起解決了吧。”
成哥夾着煙的之間頓了一下,微微眯了眯眼睛。
江嶼低垂着眼眸,俯下身看着林念,目光裏的戾氣消散了幾分,低聲道,“對不起,今天失約了,告訴奶奶,我改天會去賠罪。”
林念還沒說話,就見他側眸喊了一聲孫齊天,“齊天,麻煩你先送林念回家。”
孫齊天正心疼的看着胳膊上被黃毛咬出的淤血,蹙眉擡頭道,“開什麽玩笑?你一個人在這?”
“行了行了,都是和平年代了,打什麽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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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哥熄滅了手中最後一根煙,慢悠悠的從摩托車上站起身,朝着這邊掃了一眼。
江嶼目光警惕的攔在林念面前,一雙眼睛陰冷到了極致。
成哥沒忍住笑了一聲,“別緊張,我不碰她,我要是真碰了這小姑娘,你小子還不得跟我玩命的。”
他将煙頭扔到垃圾桶裏,看着江嶼面無表情的臉,片刻後便斂了笑意。
走過去看着他幹淨整潔的校服外套,成哥語氣輕輕的,“以後不找你了,最後一次,就當幫我個忙。”
說完,他看了一眼被打的滿臉腫脹的黃毛,補充道,“還有這姑娘,我敢保證,這幫人裏以後沒一個敢找她事的,不然老子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地下室的空氣稀薄而又粘膩,林念跟在孫齊天身後,四周的看臺上早已聚滿了人,氣氛壓抑到讓她呼吸聲都下意識的壓低。
江嶼已經換成了半截短褲,身上搭着塊白毛巾,正站在最中間的擂臺上角落捆綁護具,成哥則是一改剛才的姿态,頗為殷勤的給他遞水捏肩。
這間地下擂臺很大,少說臺下都坐了幾百上千人,目光都聚精會神的落在擂臺上為某人加油助威。
林念随着他們的目光望去,發現擂臺另一個角落還站了一個人,那人與江嶼的身量倒是差不多,都在一米八五朝上,只是渾身的肌肉看起來兇悍無比。
她沒忍住,壓低聲音問,“他們是要打架嗎?”
孫齊天語氣有些沉,從口袋掏出一根煙來,剛要點燃又想到了什麽,把煙塞了回去。
“算是吧,不過也不能算,一會你就懂了。”
穿着正式的裁判走到正中央,伸出手臂攔住已經做好了防護準備的雙方。
哨聲突然吹響,裁判走下擂臺,肌肉男蓄勢待發,身上的腱子肉瞬間緊繃起來,直拳直接掄向對面的江嶼,被他偏頭躲開了。
比賽就這樣開始了,場上立即沸騰起來,都在齊聲嘶吼着,“艾森加油!”
林念觀察四側,發現前排最中央的位置正坐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人,閑散的翹着二郎腿,正在一口一口的抿着手中的茶。
“砰”的一聲重擊将她的視線拉回臺上,江嶼重重的吃了艾森一拳,整個人連連後退,脊背猛地磕到了圍繞四圈的圍欄上。
林念心跳的極快,一顆心都揪起來了,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的場景。
對方爆發力很強,又是重量級的,接二連三的攻擊明顯讓江嶼看起來有些吃力。
他撐着圍欄起了身,偏頭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漬,一雙眼睛陰沉到了極致。
臺下的所有人都在尖叫吶喊,無一例外喊的都是艾森的名字。
“江嶼,加油!”林念站起身,雙手攏在嘴邊,用盡所有的力氣朝着臺上喊。
少女的聲音透過嘈雜的籃球場,傳到了江嶼的耳朵裏,他怔愣片刻,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極為賣力的林念。
她穿着幹淨的校服,高馬尾素面朝天,在滿身花臂紋身的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當所有的支持都在向着一方倒戈的時候,偌大的拳擊館內,江嶼不是一人在孤軍奮戰,他只要回頭,身後就還有林念。
孫齊天也愣愣的看着身旁的少女,直到江嶼重新站到擂臺中央,他才反應過來。
他微微蹙眉,壓低聲音道,“你幹什麽?”
林念目光有些複雜的看着臺上,放下手臂,聲音悶悶的,“江嶼就是靠這個賺錢的嗎?”
孫齊天嘆了口氣,“這活确實容易受傷,挺消耗生命的事,但是來錢快。”
林念不再吭聲,目光沉沉的看向臺上的江嶼。
比起爆發力和力量,江嶼和艾森确實有一定的差距,但是他出拳和閃躲的速度都極快。
第一輪下半場,艾森幾乎拳拳打了空,滿身的力量像是軟綿綿的砸在石頭上,絲毫沒有用武之地。
反觀江嶼,他的拳頭力量比不上艾森,速度卻滿是狠厲,抓準機會面無表情的一拳一拳往艾森臉上砸,根本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第一輪結束的時候,三名裁判給出的評分很公正,皆是七比八點五。
第一輪,江嶼獲勝。
臺下一片唏噓,皆是坐在臺上小聲嘀咕,似乎在不滿些什麽。
林念的目光從未從江嶼身上挪開過,他的發絲早已被汗水浸透,此時正濕噠噠的垂落在額頭上,嘴角的血漬殷紅一片,遠遠望去,格外刺眼。
成哥臉色也很是難看,不知道跟江嶼說了什麽,就被人匆匆叫了去。
穿越沸騰的人海,江嶼站在擂臺的角落喝水,喉結随着汗滴的流下滾了滾,目光裏的疲憊和落寞不留餘地。
林念心跳的很快,一言不發的看着江嶼,始終沒見他回頭看自己一眼,
成哥回來後,湊到江嶼耳邊耳語了幾句,後者合上礦泉水瓶蓋沉默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兩場,江嶼很明顯速度和力量都下降了不少,接連好幾次都中了招,艾森乘勝追擊,一拳一拳往他臉上掄,直接将他逼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江嶼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角滿是血漬,麻木的擡起手臂蹭掉後又被一拳掄了上去。
一聲口哨響起,裁判走上前将兩人拉開,很明顯,第二輪艾森勝利。
臺下一陣尖叫沸騰,都在衆星捧月的喊着艾森的名字。
林念雙目通紅,有些茫然的喃喃道,“為什麽不還手啊,江嶼明明可以還手的,他明明有能力反抗的。”
“江嶼是故意的。”
孫齊天聲音很淡,看了一眼臺上正在漱掉嘴裏血漬的江嶼,目光有些沉沉的看向林念,“他不能贏。”
林念愣了愣:“什麽意思?”
“看到臺下坐着的人了嗎?他的賭注是艾森贏,誰敢跟他對着來。”孫齊□□着西裝革履品茶的男人揚了揚下巴。
“這是有錢人的游戲,像嶼哥這樣的,成哥這樣的,不過是人家的陪玩罷了。”
“這樣一場下來能賺多少錢?”林念抿了抿唇,問道。
“三四萬吧,要是遇到有錢的金主,輸的越慘,把人家哄得開心了,八萬十萬的都有可能,多少錢都可以。”
說着,他的目光落向一旁正在給江嶼倒水的成哥,“一般來說,這種活成哥認識的更多,作為介紹人,金主也會給他分點錢。”
“江嶼很缺錢嗎?他要這麽多錢幹嘛?”
林念心裏有些悶悶的,他們這個風華正茂滿身都是光的年齡,大多的學生就跟她一樣,只要管好自己學業父母就會很開心了。
江嶼卻需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來維持自己的生存,因為他身後沒有後盾,他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走。
“不知道。”孫齊天搖搖頭,“他這些年賺了不少錢了吧,但都是存起來,也沒見他怎麽花過。”
說着,他突然想到,“不對,好像有些錢在A市買了一套房?具體我也不怎麽清楚。”
“A市?買房?”林念愣了一下。
“哎,我突然想起來,你之前好像是A市的吧?”
孫齊天說的話不斷的在林念耳邊嗡嗡作響,她緊緊的攥着自己的衣擺,目光裏有些複雜。
第三輪已經開始,毫無疑問,江嶼又輸了。
比賽結果宣布後,臺下的觀衆掌聲轟鳴,尖叫的一哄而上将艾森簇擁包圍。
只有江嶼默默的換上衣服,帶着滿身的傷痕一瘸一拐的走下燈光昏暗的後臺。
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走廊的盡頭,穿着校服的女孩正眼眶通紅,用溫軟的眼眸看着他。
她悶聲喊了他的名字,語氣輕柔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