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求他 [VIP]
用完了午膳後, 衛峥被他父皇叫去了養心殿。無論是他失蹤前奉皇命調查的貪污案,還是他的遇刺案,父子倆之間都有必要談一場話, 衛峥也做好了相關的心理準備。甚至于是證據,比如他查貪污案時所收集到的證據,他也帶入了宮……
但他沒想到,到了養心殿後,比起談話, 他的父皇做的第一件事, 居然是吩咐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傳來了養心殿的鄭院使給他看看身體。
父皇什麽時候這麽貼心了?
衛峥大為驚奇。許是他又驚又奇的目光太過明顯,皇帝瞧見了後, 瞪了衛峥一眼:“怎麽?朕身為天子,就不能關心自己的兒子了?”
倒也不是。
衛峥跟在皇帝身後走到養心殿內殿, 在臨窗的炕上坐下後,伸出右手給鄭院使診脈。心裏, 卻在想皇帝剛剛的話。
天家無情, 這個道理從小他的母妃就教會他了。所以, 盡管母妃在一衆的妃嫔中挺受父皇的寵愛,但他, 也并未因此而對父皇多生出一絲不該有的,如凡間小孩對父親所有的期望。
所以, 哪怕是他遇刺近三個月,他的父皇也沒有處置那躲在背後暗害他的人——不知道是那大理寺卿他們真的沒有查到兇手,還是他的父皇舍不得對那個兇手動手。衛峥的心裏雖然因此騰升起了怨氣,但也只是可在他的理智控制範圍內的氣。
鄭院使的年紀有些大了。探出去搭在衛峥的脈搏上的那只手瘦得猶如雞爪。他聚精會神地把了會兒衛峥的脈後, 收了手開口道:“三殿下的面容紅潤, 雙目炯炯有神。脈搏把起來沉穩有力……體內氣血充盈……就是肝火稍稍有一點點地旺, 微臣開幾劑下火的藥,三殿下回府後讓下人煎了,一日服兩次,不日即可痊愈。”
“除了肝火略旺,沒有別的了?”
“沒有。”
皇帝那雙和衛峥同一個顏色的眸子閃了一下:“行了。你下去開藥吧。”
~~
“朕聽大理寺卿禀報說你墜海前已身中數刀,其中還有一刀傷在了腰腹,如此之重傷那周家人都将你從鬼門關拉回了人間,還把你的身體調理得這麽好,難怪你那麽寶貝他們那一家子了。”鄭院使退下後,皇帝想起在鐘粹宮時,衛峥為了那周家人不軟不硬地頂了自己的一幕,忽然感嘆了一句。
“不過救了兒子的人主要是周家的小女兒周楚楚。兒子受傷時,一直都是她忙前忙後地照顧兒子,兒子這才能夠盡快好起來,也才有現在站在父皇你的面前的時候。”
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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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淑妃,他們的三皇子幾時記得過其他女人的名字?
皇帝有的女人多,但處在他那樣的至高無上之位,哪個女人到了他的面前不是先矮下自己的頭?所以,皇帝雖然和各式各樣的女人打過不少的交道,但從中卻并沒有學到多少和女人的相處之道。比如,他那個女人們其實并不喜歡的說話耿直的性格,就一點兒也沒有變。覺出兒子對那周楚楚的不同一般後,他直截了當地便問:“看上人家了?”
據向他禀報的人說的那個周家的小女兒周楚楚,好像還不到十五歲?容貌好像還挺出色的,阿铮也是文武雙全的翩翩公子,兩個人都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快三個月,看對眼兒了也正常。
他表現得這麽明顯?
連父皇都一眼就看出來了,她怎麽就看不出來呢?
或許,後面他應該再直接一點。衛峥在心裏暗暗地打好主意後,卻否認了皇帝的問題。他都還沒有追到人家,這件事情就暫時別告訴他人了,不然,他們要笑話他的,還可能,覺得周楚楚不識擡舉。還是先不透露了最好。
衛峥便一臉義正言辭地道:“父皇不要誤會,兒子剛剛提起周楚楚只是因為她救了兒子一命,兒子對她十分感激。欲報答她,可世間的那些金啊銀啊又太俗了,兒子實在是拿不出手,便想為她向父皇求個恩典。”
說着,衛峥彎腰跪了下去:“求父皇看在周楚楚救了兒子一命的面兒上,賜她爵位,封她為縣主。”
金子銀子還俗?
這世間那麽多人為家私費盡些擔山力②,可見金銀的重要了。阿铮居然說金銀俗氣,小混蛋分明是找的借口,以方便他替那周楚楚向自己要爵位吧?
皇帝冷哼了一聲:“你的胃口還挺大啊,一開口就要一個爵位?”
“兒子的一命,難道不值得一個小小的縣主的爵位?”
“這怎麽能放在一起比較?都不是同一件事。”
衛峥不說話了。他雖然是兒子,但更是兒臣,也不能頂太多次嘴。他垂下了頭去,默默地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嘴巴不能再出聲,那他便沉默地表達自己的态度。
“還跟朕犟起來了?行了行了,朕答應你便是了。”僵持了一會兒後,皇帝無奈地同意了。左右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爵位,兒子既然執意要要,他就給吧。兒子在外吃苦就那麽久,他也是需要給兒子點補償補償的。
衛峥叩首行禮:“謝父皇。”
“起來吧。”閑話完後,皇帝的面色冷肅起來,“對那在背後暗害你的人,你的心裏有人選嗎?”
~~
衛峥猜測的人名,差不多和皇帝收到的大理寺卿等人調查到的結果一致。
只是。
還多了一個衛峥怎麽也沒想到的人。
~~
如果人身上的情緒有顏色的話,那麽,走出養心殿的衛峥周身缭繞着的一定是濃重的黑色。
真是沒想到啊,這麽多年他和他的母妃一直在養虎為患呢!
衛峥的唇角抿得緊緊的。本來和父皇談完了正事後,他還要去母妃的宮裏和她敘敘話的,但此時此刻,他實在是沒了心思。便以身體累了為借口,派了自己身邊的貼身太監去鐘粹宮傳這句話後,衛峥出了皇城。
翻身剛上了自己騎來皇城的踏雪,衛峥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自皇城城門右側的牆角那裏傳來:“三哥,你回京了?”
衛峥琥珀色的眸子陡地一冷。
他頭微往右側,丹鳳眼眯起睨向那個從牆角裏走出來,朝着他這邊走近的身影。那是一個面容清秀,性格也文靜的皇子。他和衛峥的臉龐看起來沒有半分的相似,很難相信他們居然是同一個父親所生。他看見衛峥後,臉上揚起的那一抹清俊的微笑是多麽地令人熟悉啊?
一如往日衛峥每一次有什麽喜悅的事情和他分享時,他露出的幫他高興的笑容。
那笑容衛峥曾經看着時有麽地順眼,現在就有多麽地刺眼。
刺眼到,衛峥都懶得多看。一眼瞥完,他便回正了頭,雙腿一夾馬腹,駕着馬兒奔遠了去。
他身後。
九皇子臉上的血色猛地褪盡了去。雙腳也忽然乏了力,他的身體搖晃起來,往後面退了兩三步後才重新站穩。
他遙望着衛峥遠去的方向。這麽多年的相處,三哥的性子他已經摸得很清楚了,但他連話都不願意和一個人多說時,那代表着,這個人是他劃分的他的世界之外的人。可他以前,明明是他三哥世界之內的人。三哥突然這樣轉變,是不是因為,他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還有,三哥他剛剛進宮了,那父皇,是不是也知道他摻和在裏面做的那些事了?
~~
衛峥府上從看守大門的小厮,到他院子口守院子門的小厮,誰人看見了衛峥那一臉生人勿進的神色後,都吓得是瞬間繃緊了身上的一層皮。就連呼吸,他們也使勁兒在衛峥過去時給屏住了,就害怕連呼吸聲兒大了,惹着了一看就處在盛怒之中的衛峥不快了後,身上的皮肉要受一頓苦。
但他們可以惹不起躲得起,內宅管事公公窦公公卻是沒法兒躲。
誰那麽不長眼惹了他們家三殿下不高興啊?明明三殿下自他們府裏出去時,都還好好兒的,怎麽進了一趟宮——“宮”這個字,迅速把窦公公心裏剩下的埋怨都給吓退了回去。
他怎麽忘記了,那個地方的人,可不是他能随便腹诽的。
窦公公連忙收了心思,硬着頭皮迎上邁着大步朝上房走去的衛峥,垂首低眉禀報道:“三殿下,周家四小姐說是有點兒事情想跟你說,在正房等了你有一會兒了。”
衛峥的身形一頓。
……
周楚楚坐在衛峥院子上房的正堂裏面,低頭揪着自己十樣錦色的手帕。
手心都揪出了一層的汗。
當然了,她不是累的。她是緊張的。因為,她準備今天要幹一件大事兒:
向衛峥求情。
她近期都沒有得罪過他,不對,是她穿書了後就沒有得罪過他,所以這情,不是為了她而求。而是,為了原主曾經對他的傷害而求。
周楚楚烏溜溜的眸子不安地轉來轉去。退縮之意又一次湧上了心頭。要不,她今天還是先回去吧?雖然三個月快到了,衛峥就在近期就要恢複記憶了,但也不一定是今天對不對?
她先回去,好好兒做做心理準備後,再來向他求情說不定能求的效率更高些呢?
可是,這回去又回去,回去又回去的反複,她在船上時,就已經做了無數次了。
不能再回去了。
今天自己真的要把該說的話跟他說說,真的不能再等了,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①啊!是的,周楚楚你今天真的不能再走了。
“你有事想跟我說?”
突然響起的男人磁性的聲音唬得周楚楚瞬間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她的身體又下意識地向說話聲那邊側了過去,于是,剛一起身,她就一眼對上了衛峥那張繃得緊緊的冰塊臉。
他又怎麽了啊?
渾身的氣息低沉得吓死個人。
“說!”
好陰冷的聲音。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仿佛想殺了她,周楚楚吓得身子直觳觫。他是不是恢複記憶了?不然他現在為什麽像個活閻王似的?可是,他如果真的恢複記憶了後還是無法原諒她的話,現在,應該會是直接讓人處理了她一家人,而不是還忍着厭惡和她說話吧?
可是,就算心裏推測出了衛峥這時應該還沒有恢複記憶,周楚楚的心還是無法安下來。他的臉色太吓人了,像暴風雨來臨前天空那烏沉沉一片的雲,周楚楚吓得雙眼裏面忍不住地泌出了濕漉漉的淚水。
他還在緊盯着她,周楚楚咬了一下下唇後,只能睜着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把今日她過來要說的事情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出:“我以前做了一件對你不好的事情,但那絕非我的本意,你以後記起來了那件事情時,不要殺我全家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①:《明日歌》
②:[正宮] 叨叨令,道情:意思是,為了家財費盡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