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成爸爸點鴛鴦譜
二十
晚上,我和彭滿面對面坐着泡腳。
我倆中間是個有一人膝蓋高的木桶,彭滿花了兩百多塊買回家就為了用它泡腳。我當初抱怨他花那麽多錢買了個沒用的東西,他說用來泡腳還不算有用啊,難道用來腌鹹菜你就覺得有用了?
我的腳踩在彭滿的腳背上,他玩兒電腦,我玩兒手機,偶爾四只腳在水裏做點小動作。
“至杭。”
“幹嘛。”正玩兒游戲玩兒的起勁,我便有些不耐煩的回了一聲。
“什麽時候帶我去拜見岳父岳母啊?”
“你說吧,我覺得我家的情況比你家簡單多了,關鍵的問題就是我爸媽對你滿不滿意。”
“萬一你爸媽嫌棄我腿不好怎麽辦?”
“那咱倆就沒緣分了呗,以後咱們啊,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
誰知我這麽一逗,彭滿卻當真了。
“嚯”的一下站起來,兩只手揪着我的耳朵說:“我爸媽都答應咱倆的事兒了,不管你是死是活你就是我老彭家的。”
“呸!我是我們老成家的獨苗,怎麽就成了你們家的人了,還問問我爸媽什麽意思呢!”
彭滿撇着嘴看着我,一把搶了我手裏的手機,“手機是我的,還給我!”
我也毫不示弱的搶了他手裏的電腦“筆記本是我的,還給我!”
在水裏踩了幾下彭滿的腳,樂呵呵的穿上拖鞋撇下彭滿回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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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八月,天氣越發悶熱了。
我為了省錢舍不得在家裏開空調,于是每天早早的跟彭滿一起出門去上班。說實話,我跟臺裏争取早上我來坐班的主要原因是想吹免費的空調。
早上彭滿極不情願的穿襯衣打領帶,因為從今天開始他要到4S店代班半個月,這是他們部門新人的必修課,也就是說這半個月彭滿上班必須襯衣領帶亮皮鞋一個不能少,總歸是不能像以前那樣穿着仔褲T恤随心所欲了。
“我不想去上班了。”彭滿坐在床上苦着臉。
“再堅持堅持,你想啊,4S店裏的大空調每天免費吹,多棒啊。”
“有空調也不想去。店裏沒有你。”彭滿撒嬌似的攀上我的脖子。
“別說傻話了,那咱倆誰也別工作,每天坐在家裏就這麽對着看,你樂意不。”我推開彭滿發燙的手掌,拿過領帶重新給他打結。
“咱們快點結婚吧。”
“咱們現在這樣子不像已經結婚了嗎?吃一鍋飯,睡一張床。”
“不行,不把你扒住我就不放心。”
“今天怎麽了,老是犯小孩子脾氣啊。”
“至杭,我真的想在家休息,不想上班。”
“行了!快點穿鞋跟我走。”
“我不舒服。”
“少來這套!”
彭滿被我拉着晃晃悠悠的走在我身後,還沒走到地鐵站,他的額頭上已經全是汗水。我拿出手帕給他擦汗,他卻像賭氣似的推開我的手,皺着眉頭上了4號線,也沒像往常一樣隔着車窗沖我揮手。
真想不通,平時活得跟糙漢子一樣的彭滿怎麽突然來了少爺脾氣。
晚上八點,剛要進直播室,放在外屋桌子上的手機響了,是彭滿的短信。
“我不舒服,我在家。”
我以為彭滿還在為早上那點兒事兒生悶氣,再加上導播在催我,我便放下手機,沒有來得及回彭滿的短信。
現在,我已經開始主持自己的節目了,當然還是和前輩搭檔,晚間八點檔的音樂廣播節目,一直到十點。
中間插播音樂的空檔,導播告訴我電話一直在震動,可是節目節奏緊湊,電話也被彭滿打的沒電了,我沒有辦法回電話,只得在下了節目之後急急忙忙趕回家。
進了家門,彭滿癱在床上,身上還穿着早上上班的衣服,我推了推他,彭滿沒有動彈。
“彭滿,彭大滿!”我一邊脫下黏在身上的衣服一邊叫着他,以為他累得睡着了。
“喂,醒醒!把衣服換了再睡。”我拽着他的胳膊卻覺得他身上滾燙。順勢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像過了熱油,彭滿發燒了。
“至杭。”正給他量體溫,他開了口,聲音啞得很。
“你發燒了,正給你量體溫,你別動。”
“想喝水,冰的。”
我怕他喝了涼水再鬧肚子,便兌了一杯溫水給他。彭滿抓着杯子幾口就喝個底朝天。
“舒服點了沒?”
彭滿翻過身去賭氣似的說“我不高興。”
“不就是因為早上逼你去上班麽,那會兒我不知道你不舒服啊。”
“我明明說了!”
“我沒聽見!”
“成至杭你欺人太甚!”
“你生來就是讓我欺負的!”雖然嘴上不肯認輸,我還是給他洗了涼毛巾搭在他的額頭上。幫他脫去襯衣和西褲,給他擦洗身體。
“餓不餓。”
“不餓。”彭滿捂着額頭,滾燙的氣息吐在我的手上。
“我給你煮點馄饨,吃完飯好喝藥。”
彭滿被燒的臉都紅了,捧着馄饨就往嘴裏扒拉,也顧不上燙不燙。口口聲聲嚷嚷着不餓,最後給我吃的連鍋底都不剩。
給他捂上涼被,我在廚房收拾殘局。
電話響了,拿起一看,是我媽,心髒驟停了幾秒。
“媽。”
“剛下班吧,累不累。”
“回來有一會兒了,現在正準備洗澡睡覺。”
“我正在火車上,去H市看一個生病的朋友,你爸陪我過去,我也想順道看看你,給你送點東西。”
“啊?明天啊?”
“對啊,你不是上午不用去電臺嘛,我跟你爸先去看你。”
“媽,我……哎呀,怎麽不提前說啊。”看着睡得半死的彭滿,突然不知道怎麽辦了。好像現在也不是向家裏坦白的好時候啊。
“這不提前了啊,到時明天堵在你家門口才叫沒提前通知。”
“那……成,我早上去車站接你們。”
“不用,你在家多睡會兒,我跟你爸坐地鐵去就行,你別來回折騰了。”
挂了電話,本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彭滿,看他皺着眉頭睡着的樣子,我又不忍心,只得讓他摟着我的胳膊迷迷糊糊的睡着。
盤算着爸媽下車後再過來差不多就要九點多了,趁着還有時間我打掃了房子,摘下了卧室牆上那張合影。彭滿中間醒過一次,吃過了藥,之後便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
“至杭快幫忙。”剛打開門,媽媽招呼我去接過爸爸手裏的泡沫箱子,上面還纏了好幾圈寬膠帶。
“這是什麽啊。”
“你二叔從海邊給你弄回來的魚,昨天送來的,還新鮮着呢,放在冰箱裏留着吃吧。”
爸爸拿着手帕擦着汗,進屋坐在了沙發上。
“這房子跟去年看着好像更幹淨了啊。”爸爸接過我拿來的西瓜,環視着客廳。
同樣是去年夏天,爸爸獨自來看我,為此我還把彭滿趕去旅館住了兩天,害得他委屈的以為自己見不得人。
“有時候在家沒事兒了我就收拾收拾。”我看着十分鐘前還落着好多灰塵的茶幾不禁發笑。
“至杭!”我聽見了彭滿的聲音。
“誰在家?”媽媽循聲望過去。
“哦,是來合租的室友,昨天病了,所以現在還在睡覺,估計是醒了,我去看看啊。”
關上卧室門,彭滿的氣色看起來好一些了,他叫我原來是因為餓了。
“寶貝兒給我做吃的。”
“噓……”我示意他放低聲音。“我爸媽來了,就在客廳,你別亂嚷嚷。”
聽見這話,彭滿的眼睛突然亮了,非要下床去拜見岳父岳母。
我攔住了他,“現在還是別了吧。”
“你怕什麽啊。”
“我不知道。”
彭滿套上T恤短褲就要出門,我擋在門後。
“現在說太倉促,再等等吧。”
“我爸媽那邊都搞定了,你爸媽這邊不更簡單麽。”
“大滿。”
“你最近怎麽老是那麽別扭啊。”
“那等你病好了咱們再說行不行。”
正在門後跟彭滿讨價還價,門外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至杭,你那同學好點了嗎?我給你帶了點燕麥片,給你室友沖一點來喝吧。”
“好的阿姨!”彭滿推開我,去了客廳。
“叔叔阿姨好,我叫彭滿,跟至杭是一個班的。”
彭滿端着我媽沖給他的燕麥片,樂滋滋的朝我示威。
“名字聽起來有點陌生啊,都怪至杭,老不願意跟我們講講學校裏面的事,害得我們他有幾個朋友我們都不知道。”
媽媽看着我,跟彭滿抱怨着,好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傾訴的人一樣。
“是嗎?他都沒跟您提起過我啊。我們倆感情特別好,都在一起住了兩年多了。”
我的手躲在彭滿身後,掐了一下彭滿的腰。
“兩年?去年我來看至杭,好像只有他住啊。”
“哦,爸,那個……那時候彭滿回家待了一段時間,所以就我一個人。”
“彭滿是哪裏人啊?”
“我家在S市。我們家有四口人,我爸媽、我還有我弟,我弟上高二,我媽是語文老師,我爸是公務員。”
我媽對這一串話有點措手不及。
“你說這麽多幹嘛,我媽又沒想查你家戶口。”我朝彭滿使了使眼色,彭滿卻毫不在意,繼續說下去。
“我跟彭滿是班上僅有的兩個男生,所以我們倆相處的還挺好,我還帶他回家玩兒過,我爸媽也挺喜歡他的,尤其我弟弟,特別喜歡纏着至杭教他拍照,而且……”
“大滿,快趁熱喝燕麥粥,一會兒涼了。”
我怕他待會兒要把他爸媽同意我倆結婚的事兒都抖出來。
彭滿張羅着給我爸媽做午飯,我媽說彭滿本來就生病了,還是休息的好,所以我很不放心的把彭滿留在客廳跟我媽媽聊天。
“爸,中午做條魚吧。”
我爸沒搭話,安靜了幾秒,換了別的話題。
“我覺得彭滿這孩子挺好的,有女朋友嗎?”
“啊?那個……沒有。”
“追他做你男朋友啊。”
“爸!”
我爸和彭滿的爸爸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我爸總像個小孩子一樣,喜歡開我的玩笑,我在他面前沒大沒小,他也從來不會訓斥我。五十多歲了,喜歡看《貓和老鼠》,喜歡跟我講冷笑話,還非得逼着我笑,還喜歡在冰箱上貼便箋提醒我們給他準備生日禮物。我長到二十二歲從來沒有見過別人家的父親像我爸爸一樣。
“哎,我是正兒八經跟你說這個事兒吶。”
“爸,您別鬧了。”
“這怎麽叫鬧呢?彭滿這孩子你不喜歡嗎?以你的脾氣,你都能跟人家住兩年,可見你倆絕對合得來啊。”
“他腿不好。”
“你這跟誰學的啊,怎麽一點都不像我成建國的兒子。你是跟他人過還是跟他腿過啊,長大了怎麽都變得這麽勢利啊,你媽教的?”
“沒有的事兒。”
“那我去問問彭滿的意思。”我爸說着就要去客廳,我趕忙擋住他的去路。
“爸您這是幹嘛啊。”
“去給我兒子争取幸福。”
說完,我爸拽着我一起去了客廳,看到了我媽和彭滿疑惑的眼神。
“小彭啊。”
“哎,叔叔您說。”
“我兒子好不。”
“好啊。”
“你能接受男的不。”
“叔叔您……”
“幹脆點,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彭滿看着我,像是要讓我提醒他該怎麽說,我示意他轉移話題,可我爸在一邊催促着。
“至杭你別幹擾小彭。小彭你快說你的意思。”
彭滿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媽插了一句。
“你要幹嘛啊,神經兮兮的折騰倆孩子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