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今晚的種子能不能紮根發芽
冰寒的夜色裏, 燃着昏黃燭光的卧房裏春意潮潮,康寧俯趴在被褥上,瑩白的雪膚上沁着細細密密的汗。呼吸急促, 雙頰緋紅,她眼神呆愣地盯着枕巾上的花紋,緩緩平息身體裏急竄的餘韻。聽到塔拉下炕,趿拉着鞋踩在地毯上,接着門開了,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回轉, 室內響起嘀嗒的水聲。
塔拉見她這番爽過頭的情态得意不已,他殷勤地半抱過癱軟在炕上的人,用還在冒白煙的巾子從額頭起,一一擦下細細密密的汗。也只有事後康寧回不過神的時候,才會赤裎裸~體的讓塔拉飽個眼福。
“我看你這些天在羅列标準,可下發到侍衛營裏了?”塔拉見康寧眼睛開始有了神采,忙轉移她的注意力, 免得她察覺到此時的狀況要趕他出去自己擦身。
“嗯,今早便公布了。”康寧現在極想睡覺, 尤其是在塔拉若有若無的撫摸下, 舒服地閉上眼。
手裏的巾子涼了, 塔拉下炕又搓了一道,撫過小腹時他想到今天額赫隐隐約約地打探,他把巾子轉手, 五指展開覆住以肚臍為中心的腹部, 突然問:“今晚的種子能不能紮根發芽?”
康寧眯眼, 側身掀起被子蓋住自己, 她擡腿蹬走貼着她肚子的手,“這寒天雪地的,種子能不能紮根發芽你不知道?”
“你想當爹了?”康寧拽過他,扯開他的手臂枕着,被下的腿也豪放地跨在他的勁腰上,兩人面對面,吐息溫熱地撲在兩人臉上。
塔拉垂下眼皮想了一瞬,點頭,“我倆的孩子肯定相貌出衆,可能會随了我有一雙藍眼睛,也可能是你的黑眼眸,性格……”塔拉蹙眉,他有些推測不出孩子的性格,他對他跟康寧的孩子懷有極大的期待,好似他能說出的性格都配不上他的孩子。
“我很期待他的到來,對他的一切我都抱有極大的興趣。”塔拉用他那雙清澈的藍眸看向康寧,笑着說:“我希望今晚他就來了。”
“我不希望。”康寧的腿動了動,被下的兩人貼得更是緊密,她感覺隔了一層中衣的大家夥跳了兩下,她聲音甜媚地說:“孩子要是來了,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我不能接納它,我會想它。它會不會想我?”
“會,它現在就在想你。”塔拉探手進去一摸,翻身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果然很想它。”
孩子什麽的滾蛋吧,再沒有這時的快樂更讓人滿足。
戰火一觸即發,寬大的被子蓋不住交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嘤咛聲順着窗戶紙溢出,還未消失就被樓上乍起的鷹叫給急速叫停。
“怎麽回事?”康寧坐起來,被褥滑下去堆在支起的長腿上。
樓上的鷹叫越來越厲,聽聲音,兩只鷹還飛出去了。塔拉也跟着坐起來,抱起身上坐着的人,說他出去看看。動作迅速地披上棉袍,穿戴好靴子就往外走,還不忘囑咐道:“你就在家,別出門,我走之後你把門給關好。要是出事了我派人通知戚笠把你的人帶來,把公主府圍住。”
康寧下炕拿了身幹淨的中衣穿上,在合葵的伺候下穿好衣衫,披上了暗色大氅。她想了想,打開衣櫃翻出齊槿安送的袖中箭,帶着郭嬷嬷和李嬷嬷靜悄悄地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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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已經亂了,就着積雪映襯的亮光,康寧見好些人都腳步匆匆地往西北邊跑,手上拎的大刀閃着冰冷的鋒芒。
戚笠衣衫不整地領着人趕來,整個公主府安靜地不像有活人,他敲了敲門,“是我,戚千戶,公主可好?”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守門人道:“戚千戶請進,公主有請。”
“外面是什麽情況?匈奴來了?”康寧站在拐角的樓梯上問。
“不知道是不是匈奴,但的确是打起來了,卑職聽到動靜就往這邊趕了。”
康寧咬住下唇肉,聽着外面震天的拼殺聲,她摳住掌心,說:“我們的人調七百過去,幫鞑靼殺退入侵者。”
“……是。”戚笠猶豫,但還是拱手應諾,“讓李大柱留下,卑職帶人過去?”
“可,你帶人去了先觀察情況,別急着往上沖,要以你們的安危為重。”康寧點明出兵的側重點,囑咐道:“要找到臺吉,保護好他。”
“卑職領命。”
康寧在戚笠出府後又上了樓,她攥緊了大氅繞着二樓一圈的游廊走,極為專注地觀察四面的情況。一旦發現敵襲,人多了她就要開門把她的三百侍衛給撤進公主府。
“誰?站住!”繞着公主府巡邏的侍衛聽到動靜立馬揮起了長刀。
“開門,放她們進來。”康寧出聲,她在一行人靠近的時候已經認出了人,她沒下樓,對往進走的人問:“可敦讓你們來的?”
“是的嫂嫂,十弟和十三妹被吓着了,一直哭,住在王帳裏太冷又不擋事,可敦怕引來了敵人暗中殺人,就讓我帶弟弟妹妹們來嫂嫂這裏躲躲。”說話的是塔拉的大妹妹。
“進屋。合葵,把東邊幾間廂房的炕燒起來,被褥都給鋪上。”康寧眼睛還盯着外邊,嘴上安撫道:“都進屋歇着,安心睡覺,嫂嫂的公主府安全着呢。”
磚瓦屋隔斷了遠處傳來的厮殺聲,随着炕燒起來,孩子的抽噎聲也漸漸小了。天光漸明,氈包裏的老人孩子也開始探頭外出,都一致沿着雜亂的腳步印看向西北方。
天亮了,但部落裏的勇士尚未回來。
“父汗,現在是什麽情況?”康寧一夜未阖眼,她帶了兩百侍衛到了可汗這邊打探情況,留了一百侍衛還守着公主府。
“不兒罕山西北邊游散的小部落找死,趕了狼群過來,想要趁亂擄些牲畜。”可汗滿眼紅血絲地坐在炕上,鄙夷道:“蠢笨玩意兒,他們拿狼打前戰,匈奴也盯着他們,拿他們當馬前卒。塔拉帶了人攆過去了,估計會在晌午之前回來。”
“好孩子,你也一夜沒睡吧?回去歇着吧,塔拉不會有事,他打過不少仗,經驗足着呢。”可敦是女中巾帼,她在鞑靼的國事裏說得上話,昨晚又是她兒子領兵出戰,從頭到尾她都參與了戰事的商議,也清楚公主派了親衛去擊敵。
“公主親衛裏的那個戚将軍,很是骁勇善戰。”可敦誠心誇贊,來報的探子說公主的親衛軍一直跟在臺吉身邊,領頭的将軍非常勇猛。
“他們可還好?”康寧忍不住問。
“都好。”
“那我便放心了。”康寧見具體的戰況打聽不出來,也就歇了心思,她告辭道:“父汗額赫也注意休息,我先回府裏看看弟弟妹妹們。”
“這幾天就勞煩你了。”兒子女兒都托給了人家,可汗王也說起了客套話。
康寧颔首笑笑,轉身出了門。站在雪地裏她吸了口清冷的空氣,隐隐作痛的腦門微微有了片刻緩解。
“你們都回東營歇着,等戚千戶回來了你們兩邊輪班。”康寧對李大柱交代:“讓廚下準備好熱水熱食備着,戚千戶他們回來了吃了就歇着。”
“諾。”
“還有,讓甄太醫準備着,有傷員回來了就治,不論是我們的人還是鞑靼那邊的人。”
“卑職這就派人去傳話。”李大柱領命。
“嗯,若是傷員過多,你們到時候也過去幫忙,聽甄太醫吩咐。”康寧也打算回去睡了,她見有不少鞑靼人眼含擔憂的有意無意看向她,想必是想打聽情況。但可汗可敦都還在,還輪不到她來說有的沒的,免得被人忌憚是在收買人心。
康寧垂首快步往公主府走。
“公主!”
康寧循聲望去,是個臉蛋皲裂的小子,他忌憚侍衛們手中的長刀,離得遠遠的。
“我是吉仁泰,公主可還記得我?”吉仁泰見公主看他的眼神陌生,忙提醒道:“我們見過兩次的,你給過我蜜餞,還有就是在中原商人擺攤賣貨那天。”
“噢,是你啊,半年沒見你長高了不少。”康寧想起來了,他介紹過他是巴彥部落的人,“你找我是想問昨晚的事?”
“我們臺吉什麽時候回來?”吉仁泰婉轉地問,沒說他是關心他阿布。
“晌午,你們可汗說晌午之前必會回來。”自己部落的人,康寧就沒必要藏藏掖掖的不回答。
“謝公主。”吉仁泰揚起一個驚喜又激動的笑,他沒想到公主真願意搭理他,“我這就去告訴我額赫,她好擔心我阿布。”
康寧颔首,鞑靼的女人嫁人後地位不低,因為她們能頂起家裏的半邊天,要幹的活兒不比男人少。但若是家裏的男人死後,她們的地位就會急劇下降,成為小叔子或是大伯子的私物,更有甚者還會跟了老公公。所以康寧明白鞑靼女人對丈夫生命安全的擔憂,就如她,她昨晚也派人去保護塔拉。
康寧是睡夢中被驚醒的,她感覺床前有人,還沒睜眼立馬伸手去拿枕下的袖箭。
“是我。”塔拉俯身按住她,輕聲問:“吓着了?”
“昨夜一直緊繃着,你沒回來,我睡覺也不安穩。”康寧毫不吝啬向塔拉展示她對他的依賴,她敲了敲腦門,從被窩裏爬起來,眼睛緊緊掃視他全身,緊張地問:“可有受傷?”
“沒有。”塔拉是扒了外袍進屋的,但身上還是有濃重的血腥味,他進屋是想拿衣裳去洗澡,忍不住來炕邊看了康寧一眼,沒想到把她給驚醒了。
“我先去洗個澡,你收拾收拾起來吃個飯。郭嬷嬷說你一夜沒睡,早上也沒胃口吃飯,待會兒陪我多吃點。”
康寧沒聽他的,下炕穿了繡鞋跟他身後進了浴室,在他進了浴桶後坐在一旁給他遞澡豆,問:“什麽情況?”
“山那邊靠近北海的幾個部落今年死了不少牲畜,他們內鬥,有一部分就跑到這邊來了,又倒黴遇到不安好心的匈奴,經不起慫恿,跑來給人家當了馬前卒。”塔拉捏碎了澡豆給塗在身上,頭發也給散開浸在水裏,繼續說:“殺的殺,逮的逮,今天歇歇,明天我們帶上幹糧去把作亂的匈奴逮回來給我們放牧。”
“那北海那邊的?”
“等明年開春了我派人去看看,他們沒侵犯我們,我們也不主動挑起戰争。”塔拉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現在把人搶回來了還要養他們一冬,不劃算。
“只要他們老老實實的,等開春了,我們願意接納他們成為我們鞑靼的牧民。”先把他們自己部落的存糧耗盡,開春後他派人過去,不用怎麽許諾條件,就得千恩萬謝地攜家帶口搬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