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制鹽
康寧回去的時候塔拉正準備去找她, 她看了他一眼,擦身而過上了樓。塔拉摸了摸鼻子,有些搞不明白她到底在生氣什麽, 因為要向她借人生氣?但也不至于啊,她完全可以拒絕,而且他這不也是沒開口嘛。但他莫名地還是有些心虛,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在心虛什麽,他是真的什麽都沒做, 話都還沒說。
“傻站着幹嘛,你不吃飯了?”康寧站樓上喊他。
“來了來了。”見康寧肯說話了, 他大邁步跑了上去,禮數周到地拉開椅子請公主上坐。
飯菜上桌,康寧先舀了碗魚丸湯喝,魚就是今天從山裏人手裏換來的活魚,據說是在山溝溝裏逮的,吃的是樹上掉下的果子,肉嫩湯鮮。
“今天的魚丸挺不錯, 你嘗嘗。”康寧若無其事道。
“是挺好吃,還是娶了你我才知道魚還能這樣吃, 以往我都是烤着吃炖着吃的。”塔拉盛了一大碗, 見康寧碗裏只剩三四個魚丸了, 拿起勺子問她還要不要再添幾個。
“不了,我還想嘗嘗別的。”
塔拉又默默放回勺子,然後吃個魚丸瞅她一眼, 喝口湯再瞅一眼, 見她夾獅子頭, 他也跟着夾一筷子, 瞅她一眼再喂進嘴裏。等着她再伸筷子,他也跟了過去,發現是腌的野菜,筷頭一轉,又夾了坨獅子頭。
“噗!”康寧忍不住破了功。
“總算笑了,你不生氣了吧?”塔拉也跟着笑。
“我沒生氣啊,我生什麽氣?”康寧拒不承認。
“那是我誤解了。”塔拉改口極快,還納悶道:“我也想不明白你為啥會生氣,看來是我多想了。”
康寧:“……”
“公主,我有事……”
“有事吃完飯再說。”康寧打斷他。
“那也行。”塔拉一噎,轉手給她舀了勺魚丸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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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塔拉等下人把殘羹收了起來,窗戶都打開散味,又等着合葵伺候着公主散了頭發,總算等到屋裏只剩兩個人了,他可以說了吧,又開始心底發虛。
“公主,我……”
“你困不困?我想休息半個時辰。”康寧知道他中午是不午休的,但還是坐在床上伸手,撒嬌道:“我想讓你抱着我睡。”
“那好吧,我去洗個腳換雙鞋。”塔拉嘆氣。
康寧往床內側躺了躺,蓋上薄被,頭發捋向一側,見塔拉趿拉着鞋進屋,她掀開被子讓他躺進來。
“你就是故意的。”他可算明白了,說沒生氣估計也是騙他的。
“我想睡了。”康寧閉眼。
“睡,你睡,小王抱着你睡!”塔拉狠摟住她,箍着她的腰半側着身,讓她躺的不舒坦,過了會兒見她不作聲也不動作,又妥協地輕輕給放平了。
康寧聽着他的呼吸聲慢慢地真睡了過去,再醒來,看他靠在床頭看書,一手還打着圈繞她的烏發。
“醒了?”塔拉放下書。
“我想喝水。”
“臣去給公主倒水。”塔拉直接連茶壺一起給端到床邊,等她慢吞吞喝完兩杯溫水,他垂手候着,拖長了調子問:“殿下,您還有何吩咐?”
“本宮想出恭。”康寧撩起眼皮看他。
“那臣服侍您?還是把恭桶提進來?”塔拉賭她撂不下面子應承。
“罷了。”康寧盤腿坐起來,抽了個大迎枕靠在背後,認真道:“說事吧。”
“你也猜到了,就是父汗想通過我找你借個會制鹽的人,我們從鹽湖裏挖出來的鹽都是大粒鹽,顆粒還泛黃,吃着有澀澀的味,完全不能跟大康的細鹽相比。”
“你有沒有想過,我手裏沒有會制鹽的人。”康寧見他驚訝,她轉着手腕上的镯子悠然道:“在大康,鹽是官鹽,掌握在朝廷手中,制鹽的工人和能接觸海水又懂制鹽的人都有嚴格的限制,這種人父皇怎麽會無緣無故放進我的陪嫁隊伍裏?你去大康三趟,父汗也給我父皇寫過信,你們怎麽就沒提一下?”康寧替他懊惱,一派單純道:“你要是提了,我父皇不就把人給你了。”
塔拉突然就意會到他為何會覺得心虛了,他父汗想連哄帶騙,沒有代價地敲康寧一筆,而他察覺不對但也沒悟出來。不論大康還是鞑靼,制鹽都是非常重要的技術,絕不可能輕易外傳,如果當初鞑靼向大康求要制鹽技術,代價絕不會比歸順時給的投誠禮少,甚至可能要拿鐵銅之類的交換。
“額……”他心虛地不敢看康寧的眼睛,吭吭哧哧地說不出話,他知道他要是再說,那就是同他父汗一道明目張膽地算計她。
“沒有就算了,我讓巴虎帶話給父汗,就說你帶來的沒有會制鹽的人。”良久,他改口說出這麽一句話,擡眼看向靠在牆上的人,笑道:“是父汗考慮不周。”
“父汗可真會打算盤,空手套白狼啊。”康寧冷哼一聲,毫不顧忌地戳破鞑靼可汗的算計,但她話裏帶了絲埋怨意味的嬌嗔,這讓塔拉生不起計較的心思,也跟着附和:“父汗老奸巨猾。”連自己的兒子都算計。
康寧有些心思不定地看着塔拉,琢磨良久,還是有些不敢賭,打算再觀望一年,一年後如果塔拉沒生歹計,等她懷上孩子,甚至是生下孩子了再拿出鹽方。
當初在勤政殿聽馬侍郎說鞑靼的鹽是苦的,塔拉又說他在草原腹地發現了鹽湖,之後她私底下在皇宮藏書閣裏費心找了一番,琢磨出了海水制成鹽的步驟,這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如今已經過了最熱的時候了,怎麽等到這個月份才去挖鹽?鹽挖出來還是要曬的吧?”康寧主動挪過去坐他腿上 。
“氣候問題,漠北的雪四五月份才化完,那時候是鹽湖水量最多的時候,六七月份天最熱的時候正好能讓鹽湖裏的水蒸發一部分,露出水面的鹽再曬一個月左右,這時候去挖鹽最安全最簡便。”塔拉沒有隐瞞,“也是對比出來的,一年中只有這個時候的鹽澀味最輕。湖裏水多的時候可以融掉冬日露出水面的堿,沖淡澀味兒,經過沉澱後,表層的鹽含泥量最少。”
“原來這樣啊,那你還去挖鹽嗎?”康寧仰頭看他,但貼的太近,她只能看到他滾動的喉結。
“不想去,但又要轉換牧場了,我總要去露個面,看我的部落還好不好,部落跟部落之間要是有了大沖突,那就必須要首領見面協商。”塔拉主要是想去給他父汗解釋清楚,還有就是要強調一下,康寧是中原的公主但也是他的哈敦,是鞑靼部落大王子的女人,別像算計外人一樣算計她。
“我也想去。”康寧想去看看他們的鹽湖,大康的初道鹽是引了海水曬出來的,而草原上,鹽竟然用到了挖這個字,那是有多深的鹽吶。
“我還想讓你幫我管理割草的事,我這一走可能要到九月中回來了,要是寒潮提前來,我還要留下來跟着大部隊趕牲畜群回來。”下雪的時候草原上是很難辨別方向的,要是再遇上暴風,牛羊馬極易受驚,跑散了他還要派人去尋。
“我把巴雅爾給你留下,他不怎麽會管人管事,但知道要哪個時間該做什麽事,你幫我鎮住冬牧場的準備工作可好?”塔拉對康寧的治理能力是放心的,就是懲處力度有些輕,就拿徐州夫妻倆來說,這要是犯到他手裏,兩人不死也是扔去奴隸營了。
不過也能理解,皇帝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公主,從出生到嫁人都順風順水的,要是手段殘暴,那才是奇了怪了。
“而且你不是還有房子在建?你能放心跟我離開近一個月?還有集市,越臨近冬天,山裏的部落越發頻繁出山,他們要去額古涅河捕魚,你到時候也能跟去看看。”塔拉繼續勸說。
“行呗,說來說去不就是不想讓我去。”康寧哼道:“明年要想讓我去,你也要再說這麽多理由說服我。”
“不是,難道我還說錯了?”塔拉哭笑不得,他又沒編造理由出來。
“反正你就是不想讓我去。”
“你不講理。”
“你講理,公主不需要講理,更不要同她的枕邊人講理。”不講理就不講理,能撒嬌解決的事誰講理啊。
塔拉被取悅了,允許了她的不講理。
事情說清楚了,塔拉下樓出了公主府去找巴虎兄弟,給他倆說了公主手裏沒會制鹽的人,還約定後天一起趕往大部隊。
“為何不明天走?”巴虎不解,明明明天一大早就能走,為何還要拖一天,挖鹽的事可拖不得。
“我明天還要給巴雅爾交代事。”不,他明天要讓公主榨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