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行至阜成門宮門口,康璟獨自一人下了馬車,他去勤政殿要拐去西直門,跟康寧回後宮不同路。
“三妹,我覺得鞑靼王子有些不對勁,我去給父皇說一聲,你這幾天先別出宮逛着玩了,等二哥把這群蠻子送走了帶你去西郊養馬場跑馬。”康璟站在窗口掀簾對車內的妹妹囑咐。
康寧聽話點頭,“二哥,你忙去吧。”
待人走遠,康寧颔首讓百草上車,吩咐道:“你去鴻胪寺一趟,打聽一下是誰在負責鞑靼接待事宜,今天為何沒有本朝官員作陪,具體原因打聽真實一點。機靈一點,你別出面,別讓人認出來,銀錢打點大方些。”
“那奴婢這就去?”
康寧沒說話,敲了敲車壁,停的有一會兒的馬車輪子動了起來,靠近宮門時讓她百草下車,對門口的其中一個侍衛說:“表哥,我這侍女要去給我辦點事,待會兒回宮的時候你給行個方便。這會兒再去找我母後拿牌子挺麻煩的。”
“這沒問題,你宮裏常出宮的幾個宮女我們都眼熟。”話是這麽說,守門的四人還是把人仔細掃視一遍,記清面相和穿着。
勤政殿,康平帝正在和太子商議朝事,聽太監說二皇子來了,遞了個奏折給太子讓他先琢磨,宣聲道:“讓他進來吧。”
“怎麽這時候進宮了?”再晚一會都要吃午膳了。
“兒臣今日本要請三妹吃飯,巳時碰上了在玄武大街亂逛的鞑靼王子,坐在一起聊了一會兒,兒臣覺得他對三妹意圖不軌。”康璟把塔拉三番四次跟康寧套近乎的話說了,皺着一張臉,不情願地說:“您也知道,他那雙眼睛委實不錯,我擔心康寧會錯了意,上了那鞑子的當。”
“亂逛?鴻胪寺的人呢?”皇上蹙眉。
康璟一怔,他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他用餘光偷瞄了眼不知道在寫什麽的太子,感覺有些丢面兒。尴尬一笑:“兒臣沒見到,不知道是走散了還是有其他事要辦?”
“同行的就沒有本朝官員?”
康璟搖頭。
“趙守保,去宣三皇子進宮,再使人打探鴻胪寺那邊是怎麽個情況。”康平帝沒好氣地瞥了眼粗心糙肺的二兒子,毫無希望地問:“你同鞑靼人接觸時間算是最久的了,你有啥感覺?他們想從我朝得到什麽?兵力支援還是求娶公主?”
額……康璟語塞,他雖是去遼東接引了鞑靼使臣,但回程的路上他都在跟鞑靼王子賽馬。他尚武,五千頭戰馬吊着的是他心肝,哪還有心思去打聽什麽目的,淨顧着套馴馬的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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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不是有他父皇在呢,也用不着他操心。
“應該是求娶公主。”他不确定地回話,都是男人,塔拉那厮一副顯擺樣,可不就是想博得好感追求姑娘。
“你自己找個位置坐下。”
太子對上方的暴躁語氣習以為常,擡眼剛好瞟見他父皇暗翻白眼,好笑地抿緊唇,轉移話題說:“父皇,樂蕙跟康寧的驸馬可有人選了?”
“有了幾個,太常寺少卿的三子,光祿寺少卿長子,翰林院院正的嫡幼孫,還有國子監祭酒的長子。”
太子想了想,他父皇說的四個人都是容貌上挑但本事不大的人,同時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鬥雞走狗之輩,愛好玩樂。換句話說就是想得開,能接受夫侍共處一府,應當不會是福安長公主驸馬那副板正性子。就是不樂意公主納面首,也不會活活給氣死。
看來他父皇也是有些忌憚,生怕再出一個被氣死的驸馬。
“對了父皇,您管管我大姑母,她開春去佛寺上香帶了個和尚回公主府,把淨塵主持氣個半死,放話說崇福寺再也不接待福安長公主了。”康璟在一旁聽到皇上提及驸馬,立馬想到了他大姑母。
“不接待就不接待吧,沒了崇福寺不是還有大相國寺、鎮國寺、普寧寺、靈岩寺……能上香拜佛的寺廟多的是。”康平帝不在意道,他早就知道這事,為這事彈劾福安的奏疏他都收了一箱。
“可我大姑母不單單是去上香拜佛啊……”
“陛下,三皇子到了。”康璟的嘀咕聲淹沒在小太監的通報聲裏。
“父皇您找我?”三皇子還沒進殿聲音先傳進來了。
“嗯?大哥二哥都在?”說話的語調立馬降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朝他大哥投過去一眼,又瞟向龍椅上板着臉的男人,遲疑問道:“父皇,兒臣做錯事了?”沒有吧,好不容易忙過前兩天,鞑靼使臣安排妥當了,他安分在府上待着陪妻妾呢。
“你今天一上午在哪?”
“在家。”
“在家幹啥?”
“額……看書。”話剛出口就見一個奏疏向他飛來,他沒敢躲,好在奏疏越過他腦袋落在了地上。
“朕安排你負責接待鞑靼事宜,你把鞑靼王子扔在蕃坊,自己躲家裏看書?你這是急着明年開春去參加科考?”康平帝要氣死了,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拿不出手,他再看兩眼拉眼聳眉的倆兒子,越看越不順眼。這要是把他倆跟塔拉換個位置,這哪是投誠歸順啊,簡直是去賣國的。
康琤聳肩沒說話,心裏則嘀咕着他又不可能時時刻刻陪着,而且鴻胪寺的劉少卿也把這事攬下了。但這話他不能說,他父皇最厭惡官員推卸責任。
太子瞟見門口的趙守保出去又進來,他想了一下,解圍道:“趙內監,是不是打聽消息的小太監回來了?”
趙守保觑陛下臉色,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聽三皇子急急切切道:“朝事最要緊,父皇您先忙着,大監,你讓小太監進來回話。”
“坐你二哥下手去,都給朕聽着。”皇上糟心地對趙守保說:“喚人進來。”
與此同時,百草也回到瓊寧宮,接過小宮女遞上來的一盞冷飲子,解渴了才進內室回話:“公主,奴婢打聽了,是劉少卿負責接待鞑靼使臣。奴婢到鴻胪寺的時候劉少卿剛往蕃坊去,說是他母親清晨突發疾病,他慌亂中忘了請假。”她頓了頓,皺眉說:“奴婢又去了劉府,從他家小厮嘴裏打聽到,劉少卿的娘昨天還出門做客了,回府時精神不錯。”
康寧心中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劉少卿的二弟是她大姑母的驸馬,當年驸馬被氣厥過去,還沒等太醫到就咽氣了,為此劉家把福安長公主告上朝堂,先帝了了罰了福安長公主三年俸祿。
康寧理着一縷長發,思索着鞑靼王子今日的舉動。這是她第一次與他會面,他的熱情來得很突然,怎麽來看都不大正常,除非他打着要娶大康公主的目的。這麽一想就能合理地捋下來,鞑靼有求娶大康皇室公主的心思,但不能在求和國書上言明,一旦提出必然遭拒,故而塔拉私底下動作。而劉少卿一家對大康公主心中有恨,這些年福安長公主風流韻事散布在茶樓戲館,劉家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然福安長公主不在乎這些,依舊是日日健仆豪奴倜傥公子相伴左右。
有這個原因在,劉少卿與塔拉合謀求得皇室公主遠嫁鞑靼不是不可能。要确定她這猜想是否正确,只能從塔拉那裏打聽,把他引到她面前的人是誰只有他知道。
罷了,她看向還在等吩咐的百草,“下去吧,不必再查了,今天這事你就當沒發生過,對誰都不要提起。”接下來這段日子她安分點,不出宮閑逛了 。
只要她不給塔拉接觸的機會,她不點頭,劉家跟鞑靼有萬般謀略都是無用功。
“父皇,我去找劉少卿那癟犢子。”二皇子憤然錘桌,縱容公主尋歡氣死了驸馬是他們皇室理虧,但于劉家在仕途上又不是沒有補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至于一直抓着不放?
“真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狗東西,真有骨氣就別老老少少都往官場上撲。”還遷怒到下一代公主身上,閻王催的,真他娘活夠了。
康平帝贊賞地看了二子一眼,二兒糙歸糙,罵起粗話來有那麽點意思,夠解氣。
“太子你怎麽看?”他氣定神閑問太子意見。
“兒臣覺得去找劉少卿有些冒失,這件事說到底就是我們清楚劉少卿從中搞鬼了,但也只是推測,我們沒有證據。”太子環視其他三人的表情,老二氣急敗壞,眼睛裏冒火,不用猜就知道他心裏在罵人。
“繼續說。”
“以劉少卿的作風,兒臣認為他只是設了個局,差使人把三妹出宮的消息遞給了鞑靼王子,他不會留下把柄。至于鞑靼王子,他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着了道。”說到這他頓了頓,看向二皇子繼續說:“就算他倆有交易,那就更不可能跳出來反口指認了。二弟說找劉少卿給三妹出氣,劉少卿壓根不會承認。”
“那就這麽算了?”二皇子還是不甘心。
“這有什麽好氣的?不就是臣算計了君?”康平帝心想要不是他兒女摻合到局中,他根本不會分心思給什麽劉少卿趙少卿的,
“和親是不可能的,這點鞑靼人心裏都有數。”皇上瞥眼二子,撥點道:“嫁不嫁公主是皇室的事,主動權在我們這兒。都別急,随下面的人折騰去,就當是看戲。”
就是這番心态才會有此事發生,二皇子不服瞪眼。要是他皇祖父當年約束了福安長公主,公主的名聲哪會一年比一年差,還從上代延續到了下代,再這麽放任,不知道又會如何發展。
“父皇,兒臣覺得根源還在于公主的行事過于放浪形骸,你看看,我大姑母招攬和尚歸府,二姑母後院有雙生子,我大妹,驸馬跟面首竟是同族差輩叔侄。”二皇子一臉激憤,他實在是沒臉說,太不講究了。
“你情我願,朕認為這不是傷天害理的事。”皇上見他張嘴又要說,懶得聽他胡嚼,直接問:“燕京城那麽些青樓楚館,主顧不就是世家子弟,他們都能妻賢妾美,還能攜妓出游,你怎麽不彈劾?”
“……”
“朕賞你的胡姬,你不是也痛快收下了?”
“兒臣……”二皇子憋紅了臉,讷讷道:“天下男人皆如此。”
“別的女人如何朕不管,但公主是龍女,她們生為朕的女兒,這點肆意妄為的權力還是有的。”康平帝有些懷疑老二怕不是外憨內奸,警告道:“你別給朕裏外不分,下次再叨叨這事,你先把後院給遣散了。”
他本來想的是留三個兒子一起用膳的,現在被二兒子敗了胃口,見老大老三也不是很順眼,幹脆一下子都給攆了出去。
宮裏的日子對公主來說很平順,康寧被二公主絆着日日愁婚事,她現在見着二姐就頭暈。
“二公主,三公主,陛下讓奴才來傳個話,明夜鞑靼使臣舉辦篝火晚宴,邀請幾位公主皇子出席。”
“趙大監,可以不出席嗎?”二公主不知想到什麽,臉上霎時湧上惶恐。
趙守保一樂,回話說:“還真讓陛下猜着了,陛下說可以不出席,但明晚之前,您驸馬要定下來。”
“三妹?”二公主看向康寧。
“勞大監給父皇回話,明夜我去篝火晚宴。”康寧捏緊了帕子,不太自然道:“聽說草原烤羊味極美,錯過就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