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過一會兒，無浮長老飄然而至，他頭頂沒有紅光。
何山茶只好奇地看一眼就迅速移低下了頭，就算無浮長老真的是，讓她一個煉器一層的小修士去‘揍’一位元嬰大能，她也不敢下手啊。
又是半年過去，顧不凡的劍法初初入門，連帶着修為也跟着蹭蹭上漲，直接升到煉氣三層。
該說不愧是單靈根的天才，十年煉氣，二十年築基。
普通人至少要一年半才能突破到煉氣三層，到他這不過就是多練幾次劍的事。
無憂和長生都是雙靈根，他倆一個急于修煉整日閉關，但受困于心結；一個每日固定修煉六個時辰，剩餘的都摸魚去藏書閣看書。
所以到現在兩人進度差不多，都是煉氣二層初期。
只有何山茶的速度最慢，現在僅僅是煉氣一層巅峰，距離突破少說還有三四個月時間。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何山茶終于有些忍耐不住，修煉時也焦躁了起來。
雲輕舟一直留意着她，這可是四個徒兒中唯一的花骨朵，嬌軟可愛又貼心，平常還會甜甜地朝她笑，現在花骨朵心态失衡了，她這個當師尊的要及時幫忙調整。
“山茶，不要看你幾個師兄弟的修煉速度現在還挺快，等他們以後遇到大境界門檻，說不定會被卡住多長時間。修煉越到後面越需要心境穩定，茍到最後的人才算贏。”
雲輕舟一本正經地開導二徒弟，“你看你師尊我，當年也是單靈根的天才，現在還不是在同一批天才裏墊底！”
何山茶被她逗笑了，露出兩個好看的小酒窩，真誠道：“師尊，您在我心裏才是最厲害的。”
雲輕舟深以為然，“确實，比我厲害的那幾個飛升時都被劈死了。”
半年時間下來，雲輕舟越來越端不住嚴師的架子，逐漸在他們面前原形畢露，幾個徒弟從最開始瞳孔地震到現在習以為常，總共也只隔了幾次雲輕舟坑徒弟的時間。
因為何山茶是女娃娃，脾氣又嬌軟可愛，雲輕舟沒舍得折騰她，所以出去禍害其他峰時一般都是把幾個臭小子扔出去頂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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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将師尊這份呵護記在心裏，誇起雲輕舟來也情真意切。
雲輕舟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頂，笑眯眯道：“修煉速度只是一時的，修為漲了壽命也會變長，但讓自己開開心心地活下去，才是修道的真正意義。”
“如果因為別人比自己強，就整日提心吊膽自怨自艾，那麽等有朝一日你超過了別人，你依然不會開心，因為始終會有人比你更強。想想看，要是抱着這樣的念頭修煉到大乘，啧，多慘啊。”
大概是雲輕舟同情的表情太過真實，何山茶還真跟着想象了一下。
大乘期修士的壽數足足有八千歲，要真有個這樣整日因為自己修為不如別人而氣悶沮喪的人，這漫長的八千年活的，确實很慘。
一輩子這麽長，人會遇到的不如意之事那麽多，要是任由種種負面情緒堆積在心底，人生何來快樂可言。
何山茶明白師尊的意思，雖然她不是因為這個焦慮，但她最近也确實被自己的修為速度影響到心态，所以不好意思地向雲輕舟坦白道：“師尊，其實我是因為擔心家裏，所以最近才有些浮躁。”
雲輕舟：“？？”
“因為祖父留下的一些東西，我爹與二叔的關系近些年來不大好，但爹娘性格憨直弟弟又還小，往日裏都是靠我護着才勉強不被欺負，現在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
“原來是這樣。”雲輕舟若有所思。
看這熟悉的套路，這不是就是她最近看的話本上修真界小可憐逆襲歸來的真實版麽，典型地先抑後揚，前頭被極品親戚欺負，後面修煉有成後高調回歸。
嚯，她二徒弟是拿了爽文模本啊！
何山茶小心翼翼地擡頭看她，發現師尊臉上表情變來變去，心頭一跳，忽然意識到這話她不該對師尊說。
入門時帶他們來的師兄的叮囑過——上了山就必須斬斷塵緣，不能再惦記過往。
修煉這半年下來，她早就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凡人，對修真界有更深理解的同時，也明白了以自己的資質能拜一位元嬰大能為師是件多麽幸運的事。
但因為師尊脾氣太好，兩人相處起來有時宛如同輩，所以她才一時毫無顧忌的将話說了出來。
慌亂之下，何山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驚惶道：“請師尊贖罪，山茶不該胡思亂想，山茶以後不會了。”
雲輕舟一個沒反應過來，二徒弟就跪下了。
“？？”
雲輕舟一臉懵逼地将她拉起來，“你跪什麽？”
何山茶抓着師尊的手，心還在撲通亂跳，聽到這話後戰戰兢兢地望向她，過了好一會兒，看到師尊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才小聲道：“師尊，弟子入道後不該再惦記以前的事，弟子知錯了。”
“誰說不能惦記以前的事？”雲輕舟更茫然了，“你父母生你養你，想他們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修真最重因果，父母因緣你遲早要還回去，怎麽就不能惦記了？”
何山茶：“？？”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何山茶緩了好一會兒，終于醞釀好措辭，顫聲道：“入門時有位師兄說過，回程路途遙遠，過往的事不要再惦記，如果真想回去，就築基以後自己悄悄回不要麻煩宗門。”
“哦。”雲輕舟恍然大悟，“你理解錯了。”
何山茶疑惑的望向師尊。
雲輕舟：“說這話的是獸峰弟子吧，從這裏去世俗界有點遠，煉氣期弟子無法禦空，走回去起碼要一月，租仙鶴來回也得半月，他是怕你們入門後總借仙鶴回家，到時候仙鶴供應不上，獸峰又要被其他峰的人嘲笑。”
何山茶水汪汪的眼睛瞪圓，“啊？”
雲輕舟肯定的點頭，“太初峰窮，養不起那麽多仙鶴，所以讓他才說你們回去不要麻煩宗門。”
何山茶：“……”
原來，‘過往的事不要再惦記’是讓他們別老想着回家，原來，‘不要麻煩宗門’，是因為宗門窮供不起那麽多飛行獸。
高冷肅然的太初峰，在這一瞬間被掀起了貧窮的面紗，一眼望去，似乎再也沒有往日裏的仙氣飄飄的模樣。
就在何山茶還在神情恍惚時，忽然身體一陣騰空，下一刻，整個人便飄在了空中，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坐上了師尊的飛舟。
“獸峰的事我會跟你掌門師祖說，”雲輕舟笑眯眯地将她放下，“今天我先帶你去見你五師妹。”
飛舟通體呈梭形，往日只是簡單的能容納四五人站立的平坦船板，此時卻驟然變大，正中間出現了一間漂亮的小屋，屋內桌椅俱全，甚至還有一個舒适的軟榻。
何山茶略略站穩，還沒來得及看清屋內的擺設，就被雲輕舟口中的小師妹吸引了注意。
拜師當日，師尊向掌門索要命燈的時他們幾人都看在眼裏，後來雲輕舟也說過幾次，所以他們都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素未蒙面的小師妹。
“師尊，我們是要去将師妹接回來嗎？”何山茶這會兒知道師尊不會因為自己思念親人而生氣，明顯放松了一大截，說話間也帶上了些好奇。
“不接。你小師妹沒有靈根，不适合在山上生活。”
“沒有靈根？”何山茶一呆，“那豈不是不能……”修煉。
“是啊。”雲輕舟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瞧着她，“所以她在安木城快活着呢。”
安木城。
驟然聽到家鄉的名字，何山産眼圈一紅，鼻尖冒出點點酸意，哪怕咬着下唇也克制不住心頭湧上來的種種複雜情緒。
耳邊傳來雲輕舟地調侃：“想回家早說呀，走，師尊帶你回家。”
安木城是距離太初峰最近的一座世俗界城鎮，收徒大典的時候有門派弟子從山下将人接上來，普通人需要自己趕個十天路，剩下難走的地方都是由宗門弟子将人帶回來。
這些剛入門的弟子如果想要回去，路途遙遠不說，更有可能迷失在這片茫茫山海裏，所以一般來說，最好是築基以後能在空中看清方向時再回家。
何山茶其實沒想過師尊會專門帶自己回去，但她最簡單的引氣入體用了大半個月，練氣一層花去半年還遲遲未能突破，往後修煉之路，必然是一層比一層難。
普通人從煉氣到築基，大概要用十年時間，以她的資質來說只會更多。
可十幾二十年過去，父母親人恐怕都要忘記她的樣子了，她這個女兒，和沒有又有什麽區別。
一想到這裏她就止不住心中難受。
何山茶其實悄悄想過等大師兄築基後讓他幫忙向家人帶信，但她怎麽也沒想到，師尊今天竟然直接帶她回了安木鎮。
一路穿越雲霞，不過小半天的功夫，飛舟已經到了世俗界的入口。
修真界與世俗界的劃分其實原本沒那麽明确，但幾萬年前某位佛宗大能在塵世歷練時，發現普通人經常在修士鬥法時受傷，而且受傷之後得不到半點賠償，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于是，這位佛宗大能悲憫之下竟散盡功德，溝通天道，在俗世間建起一片‘空域’，供凡人修生養息。
空域，顧名思義，其內中空毫無靈氣，修士進入後全部修為都會被禁锢，基本與凡人無異。
這樣的環境對于修士來說無異于是慢性自殺，久而久之，修真者便鮮少在世俗界出現，普通人也終于能過上正常生活。
飛舟停在一片偏僻叢林，再往前走就是空域，兩人只能下來步行。
穿過一層無形薄膜，之前還能感受到的靈氣瞬間無隐無蹤，何山茶修煉這半年來第一次進入這種環境，一時還有些不适應，雲輕舟就站在旁邊笑呵呵地看她同手同腳地走路。
兩師徒心情正好，旁邊一棵樹上卻突然跳下來一個毛頭小子，驚喜地喊道：“仙師，您是仙師對嗎？”
那小子大概十三四歲的年紀，面容爽朗清舉，眼若寒星，兩道劍眉如筆直的山峰斜下，縱使只穿着一身粗褐短打，也掩藏不住其通身的傲氣。
少年激動的竄過來，雙腿一彎就跪在雲輕舟面前，大喝道：“請仙師收我為徒！”
雲輕舟：“？？”
哪裏來的神經病？
兩人步子停都沒停一下，何山茶被師尊牽着繼續往前走，走前目光一言難盡地回頭看了一眼，就算是修真界也沒有見個人就無禮拜師的，更何況還是雲輕舟這樣的元嬰期大……等等！
他頭頂寫着什麽？！
只見何山茶眼中，別人看不到的畫面裏，少年頭頂上浮着幾個紫黑色的四個大字：
氣運之子。
何山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