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順利回到宗門，雲輕舟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掌門傳音叫了過去。
太初峰的宗門議事殿常年不開放，一般都是要迎接別宗客人，或者要召開出什麽有關宗門未來幾百年走向的會議時才會打開一次。
也因此，往日掌門找雲輕舟都是讓她直接到自己洞府門口，這次也不例外。
得益于開宗老祖是劍修，當時一劍攔腰斬斷了山峰開辟洞府，所以掌門現在住的地方也比其他人要寬敞，單最前面會客堂的面積就抵得上普通房屋的兩倍。
雲輕舟走進前屋，笑吟吟道：“師尊，您找我？”
“嗯。”掌門正看着什麽東西，聽到她的聲音後從容地将玉簡放到了右手邊的桌面上，溫聲道：“你這幾日跑哪去了，怎麽連徒弟都不管了？”
剛收下親傳弟子，第二天就把人丢在長壽峰上跑出去了，這種行為确實值得批評。
“我出去突破了。”雲輕舟一點不慌，甚至理直氣壯地反問道：“師尊，您都沒發徒弟進階了嗎？”
掌門詫異地望了她一眼，這才發現她周身的靈力又變強了一些，确實從元嬰三重變為了元嬰四重，而且因為剛剛突破，波動還挺明顯。
若是往常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但今天心裏有事，所以一時沒注意這些細節。
“那你怎麽不在宗內閉……”這話還沒問完，掌門就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下了。
五行大陸靈氣衰退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宗門內的靈脈是小型靈脈，早已隐隐露出枯竭之勢，若是高階修士在宗內突破，勢必會影響靈脈，加速太初峰衰落。
所以，宗門裏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如果到了瓶頸，都會心照不宣地選擇出去突破，以免給宗門帶來太大負擔。就連雲輕舟雖然只有元嬰期，但知道這事後，也一直默默在外面突破。
也就是因為宗門的這種情況，夏冠玉當年前來退婚，他身邊的永豐尊者出手制住其他人時，太初峰才無人能與之抗衡。
按理說，太初峰雖然是沒有大乘期修士相護的二流宗門，但好歹也有兩名出竅期老祖。
偏偏那天，兩位老祖一個外出突破，一個在外獵殺妖獸回程時被劍元城的傳送陣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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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件事，掌門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輕舟，夏冠玉五天前死了。”
“我回來路上聽說了。”雲輕舟點頭，笑眯眯道：“剛出關就聽到滿大街上的人在都讨論。死的挺好。”
“他是經脈寸斷而死。”掌門平靜地望着她，目光中沒有帶着一絲一毫地試探，“當初你的傷也是如此。”
夏冠玉前來退婚時，也是将雲輕舟害成了那幅模樣。
雲輕舟嘿了一聲，摸了摸下巴，嚴肅道：“師尊，你說不定是不是天道真聽到我說的話了，還真給我報仇了？”
“……”
“別打岔。”掌門溫溫吞吞地瞪了她一眼，“馴獸宗裏別人或許想不起來，但永豐尊者一定會懷疑你，到時候說不定又要再生事端。”
“不會吧師尊？徒兒可這幾日一直在劍元城修煉，天雷劈下來，大半個劍元城的人都可以作證，就連神劍宗那位都看着呢！”
雲輕舟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而且馴獸宗雖然嚣張，但我們現在是神劍宗的附屬宗門了，真要有什麽事兒，找他們出面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掌門看着小徒弟一副‘我有證據還有靠山我不怕’的樣子，默了默，突然轉移話題，“你是不是去找那個人了？”
“哪個人？”雲輕舟裝傻。
還能是哪個人？
以雲輕舟的修為自然不可能八天內跑去東洲而不露任何破綻，所以掌門懷疑有人幫她。
那個人，就是當初幫他尋到定魂珠，保住妻子杜雅青殘魂，卻一直不肯透露身份的前輩。
不過，到現在輕舟現在還是不想說，既然如此，他就不問了。
“沒有哪個人，你聽錯了。”掌門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你那幾個徒兒還在等着，回去吧。”
雲輕舟：“……”她就知道。
要不是看在師母的份上，她這個所謂全宗門‘最受寵的小徒弟’根本不可能得到師尊十分之一的關注。
呵，天下師尊一個德行。
于是，新上任的雲師尊就回去準備例行公事了。
午飯時間剛過，幾個徒弟屋門都是關着的，其中有兩間屋子裏開着禁制，可能是在修煉，另外兩個不在房間，大概是出去上課了。
九天時間，肯定已經有人引氣入體，趁着他們都在忙，雲輕舟趕緊找來阿力了解了一下幾人的修煉情況。
結果一聽，第一個引氣入體的竟然不是風系單靈根的顧不凡，而是雙靈根的陳長生。
雲輕舟驚訝了一瞬，“他天賦這麽高？”
靈根多少雖說是修仙一個重要的因素，但這也不代表多靈根的人一定比單靈根的差，有時候個人悟性、自身與五行元素的親和力，都有很大影響。
阿力欲言又止，“長生師叔勤學好問，對長老講的內容理解得比較快。”
外門弟子的分低，所以阿力雖然已經修煉許久，依然要叫長生為師叔。
雲輕舟嘴角抽了抽，她似乎猜到原因了。
一般情況為了便于新入學的孩子們理解，傳法堂長老會将引氣篇分為三天教習。
這樣的進度，對于已經學完《文字蒙求》、《幼學》、《禮法》等等等等等文字類教書的陳長生來說，肯定非常簡單。
想要加快進度，就得向別人請教，在雲輕舟之前吩咐的基礎下，這個‘別人’，首選就是阿力。
難怪阿力臉色這麽蒼白。
雲輕舟同情地觑了他一眼，塞了瓶築基丹過去，“去吧，早日突破。”争取幫她把孩子們從練氣帶到金丹。
阿力眼前一亮，高興道：“多謝師祖。”
他卡在練氣大圓滿很久了，有這瓶築基丹在，這個月內肯定能突破到築基期！
等阿力離開，雲輕舟又往緊閉的屋門上瞧了兩眼，成功引氣入體後自有其他課程要學，而引氣基礎只講三天，沒有進展的話，之後都是自行修煉。
所以現在，大徒弟和四徒弟已經出去了，呆在裏面的應該是何山茶與無憂。
弟子剛開始修煉時，門口禁制其實不怎麽強，雲輕舟也不是不能直接以神識探進去觀察，但她失蹤了好幾天，與幾個弟子本就不熟悉，這麽貿然探進去很容易驚吓到他們。
在門口呆了一會兒，雲輕舟沒有等到裏面的人出來，反而看到大弟子乘着仙鶴回來了。
“師尊，您回來了？”看到她回來，顧不凡顯然有些意外，還有些驚喜。
沒想到只相處了一天，大徒弟對自己的感情就這麽深了，雲輕舟心頭一軟，忍不住端起師尊的架子，故作沉穩道：“嗯，回來了。”
“太好了，上次練劍得到師尊指點，之後我又繼續單獨練了許久，這幾天終于把錯的地方都改了，師尊您現在能不能幫我看看？”
雲輕舟：“……嗯。”
很好，又硬了。
說是這麽說，弟子都把問題提出來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理，所以就看着顧不凡将他那套基礎劍招練了一遍。
顧家是武林出身，劍招對好不好看沒有多少要求，更注重簡潔有效，幾乎每個動作都是奔着一招制敵或殺敵而去，幾乎達到了普通人能做到的極限。
不過引氣入體後，人的五感被大幅度強化，身體也排出了許多雜質，顧不凡的靈活性和柔韌性都比之前強許多，這次使劍的進步幾乎肉眼可見。
“起身迅捷，落地輕穩，确實比上次好了許多。”雲輕舟先是誇了一句，然後又淡定道：“但這套劍法已經不适合你了。”
顧不凡微愣。
“凡界沒有靈力，就算日日與刀劍為伴，每個人的身體柔韌的極限也都擺着那裏，所以在修真界，劍修的揮劍範圍應該更廣。”
“而修士術法千萬，并不像凡人一樣局限。試想一下，但如果敵人突然從地底鑽出來攻擊你的後背，或者出現在任何一個你從未想過的刁鑽位置，你該如何去擋？”
“這些情況在凡世不會輕易出現，但在修真界卻再常見不過。所以……”
需要換新招式，需要劍譜。
顧不凡倏地想起了‘系統’之前提到的《鴻蒙劍訣》，這是他知道的第一本修真界劍譜的名字。
系統除了在拜師那天出現過外，之後一直沒什麽動靜，老老實實呆在他腦子裏，差點都被顧不凡忘記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生為武林盟主之子，就算是死，他也不可能丢下骨氣去拍……那什麽的。
感覺到弟子走神了，雲輕舟眉頭一挑，重重敲在他腦門上，“想什麽呢？我問你想好要修什麽道了沒？”
顧不凡反應過來，連忙回道：“回師尊，弟子想入劍道。”
引氣入體，就代表已經從凡塵中脫離出來，這時就要思考今後要走什麽道。
雖說也有不少人修煉到金丹還沒找到自己的道，但顧不凡顯然不是這樣的人，他從來太初峰起就沒把他的劍放下來過，顯然是劍修的好苗子。
雲輕舟點頭，“你這會兒還有別的事？沒有的話随我去一趟劍閣，給你挑本合适的功法。”
“弟子無事！”就算有也比不上挑功法重要，顧不凡興奮地應聲，俨然已經忘了某個被他丢在藏經閣的師弟。
“好，那就走吧。”
劍閣的位置離長壽峰不遠，二人一起沒一會兒就到了。
挑選功法的方式很簡單，劍閣內放了太初峰這數錢年來收藏的劍譜，全都刻錄在玉簡之內，只要将玉簡貼放在額頭上，就能自動讀取其中內容。
每個人适合的功法不一樣，遇到了合适的也會有感應，所以雲輕舟沒有跟着進去，而是呆在在門外等待。
剛走進藏劍閣，顧不凡就被眼前成千上萬的玉簡震住了，寬敞的樓層中擺放着數十個不同的書架，架子上則是擺放整齊的晶瑩玉簡。
竟有如此多選擇。
顧不凡深吸了一口氣，立刻開始從入門處的第一排開始選起，這麽多玉簡，總會有适合他的。
事實也的确如此，五行大陸有幾千年沒有發生過動亂，太初峰即使是小宗門，這數千年下來也贊下了不少東西。
不過這些玉簡看着多，但實際上天階劍訣并沒有多少，更多的還是人階、地階。
一下午挑選下來，這些劍訣中有好幾本和顧不凡産生了共鳴，甚至其中還有兩本天階劍訣。
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每當顧不凡拿起一塊竹簡想要定下來時，腦子裏就會鬼使神差的想起那本《鴻蒙劍訣》。
那本劍訣還沒看呢。
反複幾次下來，手中的玉簡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走過了一排又一排書架，不知不覺間，他幾乎已經走到了劍閣中央。
顧不凡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雖說他并沒有細讀玉簡裏的內容，只是一個個拿起來感應，但腦子裏還是塞進了不少劍訣的開篇，什麽《五蘊龍刀劍》起勢、《鶴舞神印》初級篇，零零碎碎的東西加起來，其實看的東西一點都不少。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已經開始暗了。
這時，守閣人和顏悅色地提醒他道：“劍閣白日一直對弟子開放，若是這次沒有找到适合的，下次來便是。”
顧不凡想了想，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玉簡，“多謝師叔。”
能在此處看守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修為，但他是雲輕舟的親傳弟子，叫聲師叔總不會出太大錯。
走出劍閣，雲輕舟正舒适地半仰在躺椅上舉着一本書在看，這會兒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好笑情節，嘴角咧的老大。
“師尊。”
看到她這副閑适的模樣，顧不凡暗暗好笑，心中因為師尊等在門外，而自己卻遲遲找不到劍訣的壓力莫名散去大半。
“出來了？”雲輕舟斜着眼瞟了他一眼，合上話本，把身體支楞起來，立刻又變成了道貌岸然的師尊，朗聲道：“沒找到合适的？”
這問的也是廢話，找到了當然會将劍訣玉簡刻錄一份帶出來，顧不凡兩手空空的沮喪小模樣，幾乎已經把‘毫無收獲’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雲輕舟收起椅子，雙手背在身後，像模像樣地安慰了大徒弟兩句，“你掌門師祖說了，修仙講究緣法。今天沒找到說明緣分未到，明天後天再找，明後天大後天再找不到……說明宗門裏劍譜質量不行，到時我去外面給你找，沒事。”
“是。”
顧不凡抿着唇，沮喪地應聲。
其實現在的問題是他對那本劍訣太好奇了，腦子裏一直想着那本劍訣。
雖然師尊也說了要是劍閣裏再沒有合适的，她會為自己去尋其他的，但一直控制不住好奇心的話，只怕就算師尊找來其他的，他也還會心裏記挂着。
要不，還是看一眼吧！
系統說過，完成第一個主線任務：【聽到宿主拍師尊馬屁人數*1，獎勵《鴻蒙劍訣》1/7】。
也就是只要有一個聽到自己誇師尊，就能得到《鴻蒙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劍訣》的開篇，反正他只是想看一眼讓自己死心，所以這任務也不難。
這麽好的師尊，拍……在別人面前稱贊兩句怎麽了？
顧不凡給自己做足心理暗示後，整個人豁然開朗，抱着劍神采飛揚地跟着雲輕舟上了飛船。
雲輕舟一直在悄悄觀察他的狀态，免得顧不凡因為沒找到合适的劍訣自暴自棄，結果拿出個飛舟的功夫就發現大徒弟已經好了。
雲輕舟：“？？”
你們小孩兒的心思都這麽難猜嗎？
三百歲的美人師尊深感困惑。
而心思難猜的小顧孩兒，已經行動力超強地定下了自己第一個任務目标——三師弟無憂。
師尊不在的十幾天，四個師兄弟妹彼此相處的時間很長。
這期間，顧不凡發現，三師弟性格孤僻不喜與他人交流，就連修煉時遇到問題都很少麻煩別人，能自己看書看明白的，就絕不多和別人說一句話。
顧不凡覺得，如果目标是三師弟的話，他應該不會往外說出去，到時候就沒人知道自己做過這什麽任務。
反正只做這麽一次，只要看一眼《鴻蒙劍訣》而已，看完他就死心了！
回到長壽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臨近十五，頭頂的月亮又大又圓，幽冷的光芒照在弟子房前寬闊的院子上，襯地等在院子外面的兩個小小身影格外乖巧 。
雲輕舟剛落地就發現人說不對，疑惑道：“長生呢？”
大徒弟在她旁邊，山茶和無憂都在這裏，只有長生不見蹤影。
顧不凡身體一僵，“四師弟還在藏書閣。我們早上一起坐的仙鶴出門，中午我本來打算回來練一會兒劍，下午再去接他回來的，結果……”
結果已經擺在眼前了，他把師弟忘了！
顧不凡聲音越說越小，俊逸的臉蛋上爬上紅暈，尴尬的幾乎擡不起頭來。
“沒事。”雲輕舟不在意的擺擺手，自己又跳上飛舟，“我去接他回來，你們幾個先回自己屋子呆着，不用一直等在這裏。”
下午無憂和山茶出來時，阿力告訴他們說師尊回來了，兩人就沒有再繼續修煉，複習了前幾天學的內容，準備等師尊回來。
直到天色暗了，他倆才從屋子裏出來透透氣，順便在外面等師尊，所以其實也沒呆多長時間。
目送着師尊遠去，無憂冷漠地垂下眸子，打算回屋時卻被人攔了下來。
“三師弟，我有話想對你說。”顧不凡臉上還殘存着些許紅暈，甚至還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無憂停下腳步，疑惑地望向他，等了半天沒等到顧不凡開口，一旁何山茶意識到什麽，腳步加快，笑着說道：“那我先去進去了。”
“多謝師妹。”顧不凡腼腆道謝。
無憂：“？？”
腼腆？
無憂心頭升起一絲怪異，相處這麽多天下來，他對這個大師兄也算有些了解，這人性格孤傲，平日裏最重視的就是他的劍，傻是傻了點，可行事作風絕對跟腼腆害羞沾不上邊。
所以今天這是怎麽了？
“師弟。”顧不凡緊張的望了他一眼，等到何山茶進去後，他右手緊緊抓住配劍，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眼神飄忽道：“其實，其實我對你想說……”
月光下，穿着緊身窄袖的白袍小公子眉目精致，握着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往日裏的正氣小臉上挂着的惹人遐想的紅暈，這種含羞帶怯的神情，想要說什麽，簡直呼之欲出！
無憂身上的毛發根根立起，漂亮的宛如仙童的小臉一點點沉了下來，
他年紀小，但因為長的過分漂亮遇到的人渣卻多的簡直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我想說……”顧不凡咬着牙，內心掙紮無比。
本來對別人誇贊師尊其實不算什麽，但偏偏‘拍馬屁’那三個字，給了他極大的心裏障礙，害的他猶猶豫豫說不出口。
無憂漂亮的丹鳳眼伶俐地眯起，右手悄悄放在了胸口藏着的匕首上，決定只要聽到顧不凡說出什麽無恥的話，就立馬給他來上一刀，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不能再耽誤了，江湖兒女就是要殺伐果斷，扭扭捏捏像什麽樣？！
顧不凡視死如歸的閉上眼睛，吼道：“師尊待人溫柔大方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大公無私厚德載物見多識廣光明磊落英武不凡實乃我輩楷模！”
無憂：“……”
渾身緊繃，陰沉着臉随時準備發動攻擊無憂：“……”
你是不是有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