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問心路上雖然沒有荊棘野獸，但卻會将弟子們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無限放大，一旦沉迷于這樣的幻象，就會止步不前。
為了對抗誘惑，每個人都會消耗許多心力，因此按照慣例，第一日是留給小徒弟們休息的時間，第二日才是正式授課時間。
一夜好眠。
晨曦将尚未上，灰蒙蒙的天空籠罩在太初峰寂寥的山尖，寒冬中冷風陣陣，卻在經過山峰中一層無形的牆壁後被渡上了柔和的溫度，最終輕輕拂過一排排屋檐，消散在顫動的林葉之間。
往日裏只有風聲、罕見堪稱深山老林的太初峰，今天終于多了一抹鮮活氣息。
遠離房屋宿舍的半山腰平地上，藍衣少年執劍揮舞，認真完成每一個動作，即使并無旁人監督，也絲毫沒有放松對自己的要求。
雲輕舟站在角落裏饒有興趣的看他比劃。
她昨夜打坐一夜沒有入睡，感覺天要亮時恰好聽到有人練劍，想看看是哪個徒弟這麽勤奮，所以就跑來看看。
半個時辰過去，衣裳被山間朝露打濕後，再一次被顧不凡身上浸出的汗水滲透。
微光穿透雲層，天空終于慢慢亮起。
顧不凡一套練習結束，停下動作趁機喘了口氣，但沒想到一口氣還沒喘勻，突然發現角落裏多出了個人影，下意識握緊了配劍。
雲輕舟适時開口，“是我。”
顧不凡眉頭散開，将配劍放回劍鞘，行了個禮，沉穩道：“師尊。”
十歲不到的少年，聲音本就是雌雄莫辯的時候，但顧不凡似乎覺得這樣沒氣勢，平日裏說話都是壓着嗓子，故意做出一副低沉沉的樣子，跟陳長生那種天生小老頭的感覺完全不同。
雲輕舟唇角勾起，看了一眼他拿着的劍，誇道:“劍不錯。”
顧不凡的劍比一般成人的要短許多，但卻剛好适合他這個高度的孩子，劍身不算光滑，劍刃卻打磨的極薄，足以讓顧不凡發揮出本身的能力，又不會因為年紀太小而莽撞失手傷人。
Advertisement
足以看出制劍人用心良苦。
顧不凡繃住自己止不住想往上翹的嘴角，抱着小劍，一本正經道：“謝師尊誇贊。”
他三歲起開始練劍，這把太合劍是五歲時父母一齊送他的生辰禮物，之後每隔幾年父母都會帶着他親手融劍。
對顧不凡來說，這不只是把劍，更陪伴他成長的最心愛的夥伴。聽到別人誇這把劍，他甚至會比聽到誇自己要高興。
一時之間，顧不凡看雲輕舟的眼神都親近了幾分。
雲輕舟卻嘆了口氣，“只是拿劍的人太弱了。”
顧不凡：“……師尊教訓的是。”
“持劍穩定這一點你做的不錯，至少已經做到你身體的極限，但劍走輕靈，靜中有動，若真當它是夥伴，應更加如臂使指，圓潤自如。”
“你練的招式雖然簡單，但很明顯動作中有不少生澀之處。比如第三式弓步橫劈的時候，并非手腕用力，而是以肩為軸……”
雲輕舟挑幾個明顯的地方指出來，正式認下來的徒弟，能指點的地方自然要指點。
她早年偷學過一段時間劍，雖然在劍道上不算什麽頂尖高手，但教顧不凡綽綽有餘。
顧不凡越聽越認真，抱着劍不住點頭，好半晌回味過來後，眼神鄭重道：“多謝師尊指點！”
這次叫的師尊，終于帶了幾分真切的尊敬。
江湖中憑實力說話，顧不凡雖然已拜入仙門，但到底還有幾分少年意氣在，胸中傲骨猶存。
雲輕舟三言兩語将他的弱點說了出來，甚至提醒到一些他以前不曾注意的地方，确定有真本事，顧不凡也就真心服她。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去叫你師妹師弟起床了。”
“是！”
雲輕舟往徒弟身上扔了幾團靈力，确定他身上的衣服幹了，這才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晃回山頂。
因為昨日有交代，他們回去的時候，另外三個小徒弟已經乖巧地等在門口。
三人年齡相差不多，就連最小的陳長生也快九歲了，大概是還未到發育的時候，所以他們幾個身高看起來差不多。
不過跟在雲輕舟後面的顧不凡因為常年練劍的原因，個子要比其他人高半個頭。
看到人到齊了，雲輕舟開口道：“為師這幾日要出去一趟，少則十天，多則一月，這期間修煉時若遇到問題可以問阿力，有其他重要的事可以找執法堂的長老。”
阿力是昨日帶回來的雜役弟子之一，修為有練氣十層，短期內指點他們不成問題。
新來的弟子識字水平不一，所以最開始要上的入門課程是傳法堂的長老上的大課——《基礎心法解析》。
等明白丹田、穴位這些東西，對修煉有基本概念後才會正式開始修煉。
期間新弟子們可以一邊聽一邊照着書，一字一句的理解，領悟力強和資質好的大概三到五天能引氣入體，差一些的例如五靈根則需要一個月左右，但要是有師尊指點，速度會更快一點。
如果說長老們上的大課相當于基礎教育通識課，師尊們的課某種程度上則相當于課外輔導班。
雖說對于零基礎的小孩兒來說，少幾個輔導班不礙什麽事，可說到底剛拜師就把徒弟丢去自己自學，還是讓人有點心虛。
所以雲輕舟安排的非常妥帖，甚至還傳音讓朝露、朝霞兩個丫頭幫着照顧幾個小家夥。
将所有事情吩咐完之後，明亮的光線已經鋪滿半個天空。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雲輕舟耐心問道：“記住了嗎？”
幾個小徒兒懵懂的點頭，雖然有些詞很陌生，但記住是能記住的。
确定安排妥了，雲輕舟不再耽誤，乘着飛舟将人帶去傳法堂，将四個徒弟放在了堂前的空地上。
剛準備走，看到幾人眼巴巴望着他，感覺似乎少了點什麽，雲輕舟頓了頓，雙手背在身後，學着之前掌門的語氣威嚴道：“為師不在的日子，你們一定要潛心學習，莫要惹是生非。”
聽到師尊的殷切囑咐，何山茶卻莫名想起自己系統面板上的任務，眼皮一跳，嘴上卻随着其他幾人一起恭敬應聲，道：“是！”
流程走完，月白色飛舟上的人緩緩轉身，‘咻’的一下消失在傳法堂前。
剛一離開幾個徒兒的視線，雲輕舟端正的站姿就垮了下來，揉了揉自己繃住的臉，嘟囔道:“收徒果然吃力不讨好。”
她也想随意一點，偏偏幾個徒弟太乖了，害的她不得不正經。
嘆着氣來到護山大陣前，兩個守門人看到她這幅生無可戀的樣子，忍不住笑道：“輕舟師叔又要出山？趁着徒弟上課偷跑出來的？”
雲輕舟收徒的事昨日傳遍太初峰，就連他們都有所耳聞。
太出峰的守門人修為是金丹期，歲數在三百上下，往日裏實力低的弟子不敢與他們說話，更高的他們不敢去搭話。
也就雲輕舟和他們是同一時間入門的修者，雖然修為與他們拉開了距離，但依舊有感情在，所以經常會開開玩笑。
雲輕舟哽了哽，倔強道：“……沒偷跑，我光明正大出來的！”
“那當然，您最光明正大了。就算掌門不讓出山，您也是光明正大出來的。”
左邊的守門弟子笑嘻嘻的将開陣玉牌在空中一晃，“師叔可以出去了。”
“哼！”
雲輕舟橫了他一眼，乘着飛舟迅速飛了出去，然而剛一離開太初峰守山大陣的範圍，她臉色就立刻冷了下來。
二月初，天地間還是森寒一片，飛舟全速飛行之下，哪怕有靈氣罩防護，也依舊能感受到一絲滲入骨髓的陰冷。
飛舟乘風直行，極為嚣張地飛進了不遠處的修士城鎮，瞬間引起城中駐守的劍宗城修士注意。
滾燙的火球撲面而來，雲輕舟立刻跳下飛舟，抱着頭放聲大喊：“誤會誤會，走神了，道友息怒！”
城中不可禦空，這是寫在城牆上的公告。
火球溫度稍褪，‘砰’地一聲砸在她腳邊的地上，算是一個警告。
“多謝多謝！”雲輕舟咧着嘴飛速蹿進城門排着的隊伍裏，引起了一陣雞飛狗跳。
“趕着投胎啊，不知道排隊嗎？”
“有沒有點規矩，找死嗎？”
“金丹期的前輩都在排隊，只有你特殊嗎？”
雲輕舟哼了一聲，站在隊伍正前面，直接放出一絲元嬰期的威壓，周圍立刻鴉雀無聲。
一路上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進了城，沒一會兒不少修士都知道城內來了個脾氣暴躁的元嬰期前輩。
雲輕舟直奔城內最大的吉祥客棧，付下一千極品靈石租了最大的洞府，等進了洞府，隐隐的窺視感終于消失。
因為害怕雲輕舟鬧事，守城的修士剛剛一直盯着她，直到看到她花費巨資住進靈氣濃度極高的洞府裏，判斷她這會兒是急于修煉突破，所以才撤回了神識。
黑暗中，雲輕舟冷冷地勾唇一笑，撕破手中的破空卷軸，瞬間消失在原地。
她的目的地可不是這裏，而是——東洲大陸。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