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嫁娶
‘啪’春花把杯子頓到桌上, 一把擰住周清貞的耳朵:“你姐我看着是會做姨娘的人嗎?”
娘的,對着大夫人和周清遠還需要客氣尊重,對着自家弟弟就完全沒必要,忍了一下午的火氣,這會兒全讓周清貞撞上了。
兩個人相依為命五年,周清貞還是第一次被姐姐擰耳朵, 心裏不知怎麽有點小小的竊喜。他就着春花那一點力道側着身子靠近。
“姐姐,你是第一個擰我耳朵的人。”老老實實的聲音。
“怎麽,你的耳朵嬌貴還不敢擰?”
“……姐姐想擰自然能擰。”
周清貞悄悄的紅了臉頰,姐姐身上有股幽幽的暖香,以前都沒發現,可他下意識覺得這話不能說, 只是偷偷多聞了一下。
“知不知道自己錯了?”
周清貞頓了頓:“是我只想姐姐陪在身邊……”
剛才還竊喜的眉目低沉黯淡下來:“對不起姐姐, 我錯了。”大哥再好有什麽用,姐姐怎麽可能給人做妾。
對不起,我錯了。
剛剛升起的希望變成了泡影, 周清貞心掉到地上摔成一片兒一片兒, 卻只能自己慢慢撿起來, 他怎麽能罔顧姐姐的意願。
到底是自己辛苦養大的孩子,春花舍不得叫他真的受疼,不過意思了一下就放手。
“我娘說過‘寧做窮□□, 不做富人妾’自個兒生下的孩子管別人叫娘, 一輩子圖個啥?”這些話是春花慢慢長大以後, 春花娘怕自家閨女走錯路, 再三叮囑的。
“以後不許在姐面前說這些沒腦子的胡話,知道不?”
“嗯”收拾好自己疼痛的心,周清貞微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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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和大少爺之間的事情,并沒有在周府泛起一點漣漪,似乎一場春夢了無痕跡,過去也就過去了。
這一年九月初五是春花十五歲的生日,十五歲是女孩兒及笄的大日子,周清貞知道嬸嬸肯定會準備好簪子,來給姐姐束發。
他翻出自己櫃子裏的錢,這些年姐姐每月都會給他五十文錢零花,過年還會給他壓歲錢。他從來沒用過,常年累月攢下三兩銀子。
周清貞把小小的銀裸子捏在手心,想了又想猶豫許久,終是只能拿這點錢去給姐姐買禮物。
秋夜清寒,小屋裏的姐弟都穿着厚夾衣,春花的頭發已經束起來,頭上插着她娘準備的桃花簪,新打的銀子在燭光下閃出點點亮光,頰邊依舊是那副戴了五年的紅豆耳墜。
周清貞默默從懷裏掏出一個紅布包,放到春花手邊:“姐姐,送你的及笄禮。”
春花放下手裏正納的鞋底子,笑着打開:“什麽?”
紅布一層層打開,春花的喜色慢慢凝滞:一根蓮花陽紋扁銀手镯,一對蝴蝶耳墜,一對丁香耳塞,還有一只蓮花樣銀箍子。
“這是我說了樣式托師娘買的。”周清貞交代了來歷。
春花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攢的錢花光了吧?”
“沒,還有五十三文。”
“傻瓜”春花忽然笑了起來,她撿起镯子套到自己手腕上“好看。”
弟弟有心是好事,反正自己給他攢夠了趕考的錢,他有心自己就該開心,讓他高興才是。
周清貞的嘴角果然抿起淺淡的笑容,他撿起蝴蝶耳墜:“這個也換上。”
春花笑眯眯的取下戴了五年的紅豆,換上銀蝴蝶,然後接過周清貞遞來的戒指戴在手指上。
“不錯,等過兩天金桔姐姐訂婚,我戴着去。”
春花高興的在銅鏡裏照來照去,周清貞嘴角笑意不斷。他早知道姐姐愛漂亮,只是為了他舍不得花錢。
将來他若有出頭之日,一定給姐姐買最好的衣服首飾,讓她天天漂漂亮亮開開心心。
九月初十金桔過大禮,黃氏很喜歡她,因此賞了一根鑲寶金簪做陪嫁。
少奶奶一直擔心,金桔溫婉秀麗又陪丈夫一起長大,很怕她搶走丈夫寵愛,如今總算松口氣。放心之餘再加上周清遠的囑咐,封了九兩九雪花銀不說,還賞了金桔一匹大紅提花綢讓她做嫁衣。
主子看重兒子又喜歡,周管事索性把聘禮又加了三成,金桔這門親事結的可算足夠體面,遠勝去年薔薇的婚事。
春花去賀喜的時候,金桔的屋裏已經擠滿了人。
冬青捏着聘禮內那對赤金手镯,笑道:“啧啧,咱們周管事為了兒子,可真舍得。”說完揶揄的看向金桔,這對镯子可不輕足足三兩重。
四少爺的大丫頭金豆,擠在金桔身邊俏生生的擠眼睛:“海田哥,這是把自己一片心都捧到金桔姐姐面前了。”
說着雙手捧臉向往:“哎~什麽時候才能輪到人家”
二少爺的大丫頭銀杏,向來是個嘴皮子利索的:“你還用輪麽,四少爺什麽好的沒給你。”
金豆臉色‘嗖’的變了:“我不過一個丫頭,哪裏敢和少爺攀扯。”
嘴裏駁斥心卻有些慌,四少爺在縣城求學不知怎麽學了好些花花兒,他們背着人玩了不少,這要是傳出去……金豆心裏一哆嗦。
周清文才堪堪十三歲,不說她背着主子做了少爺屋裏人,就只年齡這一條,張姨娘能要了她的命,那時候誰會聽她說自己是被少爺逼的?
“姐姐說話可要有憑證……”
銀杏‘嗤’的笑了一聲:“我不過說四少爺看重你,什麽好的都給你,心虛什麽,難不成向我們這樣少爺不待見,一走幾年沒有音信的好?”周清玉前幾年迷上習武,跟着師傅游走四方到現在還沒回來。
一直眉目溫婉坐在一邊的金桔,聽了銀杏的話心裏一痛,臉上便帶出點影子。坐在她旁邊的百合,連忙悄悄捏捏她的手指,這樣的時候決不能露出端倪。
一直在桌旁捏杏仁兒吃的墜兒,聽到這邊有熱鬧,興沖沖抓了一把過來邊吃邊看。
春花恰好這時進來笑着道喜:“金桔姐姐大喜,妹妹活計拿不出手,只買了一對并蒂蓮耳墜子做賀禮,願姐姐和海田哥并蒂到白頭。”
“春花妹妹太客氣了……”
墜兒在一旁邊吃杏仁兒邊撇嘴,薔薇出嫁也不見送什麽賀禮,偏偏金桔就送,可見看上大房的高枝兒,吃裏扒外。
春花把東西給伺候的小丫頭,拉着金桔的手笑眯眯上下打量:“海田哥好眼光好福氣,滿院子大小姑娘,就金桔姐姐是一等一的人才。”
“一等一有什麽用,他惦記的還不是你。”
百合立刻笑着接口:“誰惦記誰,你還沒喝酒就暈頭了。”
剛才被銀杏一句‘少爺不待見’激的心疼的金桔,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屋裏一圈周府有體面的丫頭,冬青微微笑着撿看聘禮,銀杏好奇的眨巴眼等下文,墜兒則一副興奮的模樣,眼睛亮晶晶的。
金桔不過兩息就緩過來,對百合微笑:“還有誰,她海田哥啊,我可記得他關照過春花幾次。”
“哈哈哈”本來疑惑的春花聽了,笑的沒心沒肺“金桔姐姐吃醋了?那是因為蘇嬸兒和周管事相熟,托他照看我一二,姐姐這醋吃的……”
“哎呀,我明天要告訴海田哥讓他開心開心。”
百合笑着接口:“可見姑娘家不敢動心,動了心便是再溫婉的性子,也能變成烏雞眼兒。”
金桔配合着做出嬌羞惱怒的樣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百合轉身繞道冬青後邊搞怪:“哎呀,嫂子饒命吶。”
一屋子姑娘都笑了起來,攔的攔幫的幫,不一會便鬧成一團,剛才那一幕似乎消散在歡聲笑語裏。
二夫人院裏,墜兒跟錢氏說金桔訂婚的事兒,什麽聘禮就值七八十銀子,誰都送了什麽賀禮……巴拉巴拉。
錢氏嘴角勾出一點涼涼的笑意,耳朵裏聽着墜兒的聲音,心裏卻想着芍藥的話。
“老夫人屋裏傳來消息,老爺說二房子嗣不堪用,要納一房良妾綿延血脈……”
“夫人,你說周海田真的曾對春花有過意思?”巴拉巴拉說完,墜兒意猶未盡的問,可惜錢氏不知走神到哪裏去了。
“夫人?”
“啊”錢氏回過神,看見墜兒疑惑的樣子,不過初初長成正是稚嫩青澀。
她帶點涼涼的溫和說:“墜兒十五了吧?”
墜兒羞澀的低頭扭捏,她多少知道點影兒:“蒙夫人提拔,奴婢過了年就滿十五了。”
“老爺一個人住書房難免冷清,你去伺候老爺。”錢氏空悠的語音飄飄渺渺“不必用藥了。”
墜兒激動地手足無措,這是允許她生下子嗣了?“謝謝,謝謝夫人,奴婢一定忠心耿耿。”
看着墜兒潮紅的面色,聽着她磕巴的聲音,錢氏嘴角勾起一點耐人尋味的笑意。
墜兒磕磕巴巴的去了書房,錢氏對一直沉默在身邊的芍藥說:“你也不必用藥了。”
“謝謝夫人。”
錢氏揮揮手,芍藥悄無聲息的退下。
一個人的屋子顯得特別空曠寂靜,錢氏躺在榻上腦子放空仰望屋頂,心裏飄飄忽忽,不知怎麽想起墜兒剛才的閑話。
周海田喜歡過春花?呵,怎麽可能,金桔可是他巴巴的從大少爺手裏求來的。再說稍微留點神就知道金桔喜歡的是大少爺,也只有那些情窦未開的毛丫頭看不出來。
‘再怎麽一等一,他喜歡的還是你’‘他’……應該是大少爺才對,錢氏涼涼的笑,周清遠竟然喜歡春花,真沒眼光。
涼涼的笑意還在嘴邊,她又想起……墜兒……芍藥……柳兒……良妾……她要怎麽保住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