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卷二】枉死城(二十七)
那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該生長五官的臉部位置上流淌着紅色的鮮血,我頓時愣在了原處,似乎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此刻的我平靜地望着眼前這張沒有五官,卻在眼鼻嘴處滲出血水七孔流血的面孔,我呆呆地望着這張臉,然後喊了一聲……
“爸……”
我知道眼前的這個沒有眼耳口鼻的男人就是我的父親,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了,但是他這般模樣是吓不到我的,畢竟我是從小就與鬼怪打交道的人了。
又不是第一次見鬼,再兇猛再醜陋的鬼我也是見過的,更何況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我的父親啊……
我的父親終于是肯見我了,我還以為他早就投胎了呢,看來陰府那頭也是要排隊,只得是慢慢等候的。
只是父親死後這般模樣讓我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母親不是說父親是病死的嗎,那為何他會七孔流血?
一般來講,人死後會保留兩幅模樣,一種就是已死之人生前最喜歡的模樣,然而另一種則是他死前最後一幕保留的樣子。
“你還記得你有個父親?”
那張滲着血水的臉逐漸浮出了原本屬于父親的五官,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慢慢地清晰了起來,父親似乎很生氣,我猜測他生氣的原因自然就是因為我沒有為他送終。
為人子女卻不能在父親臨死的時候侍奉在父親的床前,不能為父母送終,乃是大不孝,父母從小到大就教育我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一個頂天裏頭的男兒心中要有家,可以一腔孤勇闖天下但是務必記得要回家。
我低下頭不語,然後朝着父親的方向跪了下來,然後對着我的父親磕了幾個響頭,待到父親把我扶起來的時候,我才站直身子定定地望着我的父親。
“兒子不孝,沒能及時趕回去為你送終……”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無用的,更是不敢奢想父親可以原諒我,只求父親不要帶着怨氣去投胎,但願他投胎之前喝下孟婆湯可以忘記紅塵事,來世可以投胎到一戶家境優越的人家裏面,再也不必熬受這輩子受過的苦難。
“算了,這也怨不得你,這是我的命,命定如此……”
父親欲言又止,我只好低着頭,一副好像是做錯事等待着挨罵的孩子的模樣站了在一旁,此刻的我心中有很多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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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說,為什麽我抱着周公夢枕入睡喚着離泫的名字,可是我在夢中見到的卻是我的父親?
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可是按道理來講,李三爺是不會欺騙我的,他欺騙我也沒有好處。
難不成是離泫不願意見我?
恰好,父親特別想見一見我,于是我就在夢裏碰到他了?
這般看來,也只有這個可能性了,我自然是不敢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我的父親,雖說父親的脾氣不如母親暴躁,但是我的父親是一個很倔強的人,我似乎也是遺傳了他這一點的基因,我自己選擇的路,我就不會随便往回走,即便真是一路走到黑,也是不得回頭。
“爸,我……”那麽多年沒見,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在夢裏相見,我突然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關心他老人家的身體嗎?
關心這些年來,父親的日子過得怎麽樣嗎?
關心家中養的老母雞生了幾個雞蛋,又或者是關心菜地裏的大白菜是不是也該收成了……
我知道對于此時此刻的父親而言,那一切已經沒有了意義。
“其實,今天我托夢給你,是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的。”父親用手托起下巴自己的下巴,他一揮手,綠草地上就多了一張紅木制造的桌子,他示意讓我坐下來。
我一臉茫然地坐在了椅子上,此時桌子上憑空出現了一瓶二鍋頭,那是父親喜歡喝的酒,他把手伸進了身後的樹洞裏掏出了兩個大碗,倒滿了兩碗烈酒。
他把其中的一碗酒推到了我的面前,我捧起白色的大瓷碗猛灌了一口烈酒,瞬間烈酒把我的嘴唇辣得通紅,烈酒下肚文只覺得有一種熱火焚身的感覺,不奇怪為什麽每到寒冬之季,父親總要到城裏去買幾瓶二鍋頭,畢竟這些度數比較高的酒,可以讓人的身體變得暖一些。
但我實在不太喜歡二鍋頭的味蕾,在大城市裏頭混得太久,我更愛五顏六色的雞尾酒,雞尾酒裏面放一個酸梅子,搖晃着透明的酒杯梅子的酸甜氣息和混雜了幾種調配的液體融合在了一起。
表面溫柔的烈酒總是讓人不設防地選擇自我灌醉,帶着絲絲甜味在不知不覺之中就能把我灌得逐漸神志不清,但我愛的就是這樣美酒,也是心甘情願地被酒精麻痹。
幾口酒下肚,我和父親就開始談正事,其實我也是感覺很好奇,更是不知道父親有什麽事情是需要我幫忙的。
“幫忙?你直接說就行了,父子之間哪有什麽幫忙不幫忙的。”
我表現得很随意,父親卻搖了搖頭,他随意地抓來了一把樹葉,當樹葉被他放置在桌子上的時候已經變了一盤香噴噴的花生米。
我伸手過去拿了幾顆,父親給我遞過來了一雙筷子。
“我的死亡原因和判官手中的生死簿對不上。”父親嘆了一口氣,而後才緩緩開了口。
“什麽?”
“這是一回事!”
我心中頓時大驚,因為判官手中的生死簿和陽間的死亡原因應該是相對應的,如果對不上,那麽問題就大了,要麽就是有人修改了生死簿上的死因,要麽就是父親的死并不是病死那麽簡單……
“我是得急病死的,但是我的生死簿上寫着的是并不是這個。”父親說道。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大概知情,因為這件事母親和我提及過,但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父親的死亡原因為什麽會和生死簿上得對不上。
我第一反應過來就是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否則怎麽可能是這樣子……
“那麽,生死簿上寫的是?”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