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軍令署是什麽地方, 在場的沒有誰不知道。
就算是一直在0306生活，遠離首都星的淇奧，都聽說過軍令署的威名。
軍令署存在已久, 并不是由俞在野創辦。
然而, 在皇族這一代足足四名alpha庶子都因在此處任職, 在“為國效力”時犧牲之後，在衆人眼中, 軍令署便已經變成了任由長公主只手遮天的煉獄。
俞在野也從來不避諱。
她從來都只在大庭廣衆之下，把人“請”進軍令署中。
不出三個月，此人必然“為國犧牲”。
俞在野并不需要親自出手解決他們。
蘇裏德技術的濫用，直到今天仍然沒有被完全控制。
因此誕生的“變異者”如同雨後春筍, 永遠也除不盡。這一重擔落在帝國軍令署的頭上, 其中成員負責前往各個變異者泛濫的星球，能活着回來的, 本來就是少數。
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為俞在野這話而驚懼。
卻沒有誰開口解圍。
一是因為長公主要的并不是他們家族的人。
二是......皇帝就坐在那俞在野身邊，都沒有制止她的這種行徑。
發妻早亡，子嗣單薄, 陛下一向溺愛。
對于長公主的這種行為, 皇帝是默許的。誰還敢多嘴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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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絡站在原地, 僵成了一尊雕像。
卻連擡頭去看一眼自己那個可憐的侄子都不敢。
俞在野維持着原本的動作，微微仰着頭, 半垂着眼睛看他。
今天這個要求，她并不是臨時起意，這些天一直在準備。
給李家的敲打已經足夠了，對于會得到的回答, 俞在野胸有成竹。
片刻後, 李京絡緩緩開口, “能......能為國效力，是我李家的榮幸。李榆能被殿下委以重任，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俞在野勾唇輕笑，“說得不錯。”
她打了個響指，一直駐守在角落中的omega軍人，便上前将李榆架了起來，半拖着帶離了大殿。
“我的部下現在就帶李榆先生熟悉一下軍令署的構造。”
“行了。”俞在野再次後倚在靠背上，大發慈悲地對着李京絡揮了揮手，“你可以回去了。”
李京絡如蒙大赦，“是......”
淇奧見證了這一整件事情全部的前因後果。
她轉過頭，看向一灘爛泥般被拖出去的李榆。
李榆确實是一個極為卑劣的人。
但錯誤的代價是否到達了付出生命的地步？
又或者是事從權宜，現在的社會情況，如果不依靠偏于極端的手段，沒有辦法将他真正懲罰。
很快，淇奧便把目光收了回來。
她認為自己沒有資格與見解去評判，也沒有能力與支持或反對長公主的決定。
直到李京絡顫顫巍巍地回到了他的座位，皇帝才開口，道：“行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在野你便別再想着去處理軍事了，掃了大家的興致。”
“是啊。”池深勾唇，用溫和的目光掃過全場，“長公主殿下忙着軍務，大家都跟着嚴肅了起來。”
“訂婚宴的氣氛應該再歡快一點。大家繼續用餐吧。”
空軍上将的話一出，在場的各位賓客連連稱是。
大殿之上，很快便恢複了歡聚一堂的氛圍。
俞在野與池深就坐相鄰的位置。
卻一直沒有交流。
李榆的事情發生之後，她們兩人之間的氣氛便更加不對了。
是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打寒戰的地步。
俞如琢擡眸。
很快，淺色的纖長睫毛便又垂了下來。
他并不相信自己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妹，就是被長姐殺死。
……但如果說他們的死與長姐完全無關，俞如琢更加沒辦法說服自己。
俞如琢從小便知道長姐有多麽想成為帝國的第一任omega皇帝。
他親眼看着她心中的這份渴望如同荞麥般不停歇地瘋長。
他知道長姐對他很好。
長姐對皇室裏其他omega也都很好，因為他們對她沒有任何威脅。
皇室omega任性犯錯，甚至違反帝國法律，俞在野會幫着解決問題。
如果換成一個alpha，俞在野就會想着去解決有問題的這個人。
再加上死在變異者泛濫區的那些皇族alpha。
放眼望去，如今父皇的子嗣中，沒剩下一個成年alpha。
所以俞如琢之前一直費力隐瞞着自己的第二性別，全部經歷都放在了提防長姐上。
但是池深，以及她的那些擁趸......朝堂上與指揮長對立的alpha權至上勢力的存在，又何嘗不是他公開承認性別的巨大阻礙呢？
訂婚宴結束。
雲殿之外，池深換了一件星艦，沒有再乘坐皇帝賞給她的守望號。
幾人正圍站在主控椅之後，群情激昂地控訴着今日俞在野的所作所為。
“太荒唐了！俞在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貴族alpha送進軍令署，毫不掩飾，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
“陛下對俞在野太過偏寵，她又靠着那一套蠱惑人心的言論與作風，洗腦來一衆擁護者，現在風頭正盛、炙手可熱，自然有猖狂的資本。”
“上将您此次回到首都星，陛下對您加賞無數，已然把您當成皇族嫡系來對待。本以為這是陛下他更認可我們的表現，沒想到，卻對俞在野那一群瘋子更加縱容！”
“哎，聖心難測，我們要是能完全看懂陛下的心思，哪裏還需要和俞在野一派焦灼這麽多年。”
此時在守望號星艦中的這些alpha，都在帝國政權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們在主控椅之後，站得筆直。而池深，正依靠在柔軟而寬大的椅背上，用一個非常放松的姿勢，垂眸輕抿手中的咖啡。
“急什麽？”
她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語氣也很溫和。
但是就是有着非常強大的氣場。
整個主艙都因為她開口，而馬上恢複安靜。
落針可聞。
“各位把長公主殿下說得一文不值，是想把她拉下馬麽？”
衆人都沒有想到池深會把話說得如此直接。
一時都有些激動。
“上将這樣說，是意味着現在時機到了嗎？“
池深瞥了那開口的人一眼，淡淡道：“懷特議員，說話要小心。”
“長公主是皇室嫡女，我們應該報以最崇高的尊敬，這種大逆不道的時機，我可不清楚什麽時候會到。”
“可是，上将，俞在野欺人太甚，我們一忍再忍......”
“俞在野如果死了，你去管理軍令署嗎？”
聽到有人膽敢反駁，池深臉色一變，再開口，話中像是帶着一把淬毒的刀。
“整個帝國，三千五百個變異者泛濫區，你派人去處理？還是你想親自上陣？嗯？”
所有人都被池深噎得哽在原地。
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池深再次垂下眼睛，輕輕吹了吹手中的咖啡。
她的語氣又恢複了一貫雲淡風輕之态，說出的話卻狂妄得讓人心驚膽戰，“如果你們誰能做到，我明天就把俞在野處理掉。”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優勝劣汰。那些被俞在野請進軍令署的，都是些沒用的alpha。”
“他們要麽就是實力太弱，戰鬥力連omega都比不上，要麽就是智力太低，明明羽翼未豐，還敢正面招惹俞在野……”
池深勾唇，“所以，他們死在泛濫區就死在泛濫區了，又能怎麽樣？”
“不讓他們去處理變異者......”她又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難道要那些更優秀的alpha犧牲？”
“我不想再看到第二個淇淺出現。”
“沒用的alpha代替精英alpha戰死，不是很好麽？”
池深把杯子放到身旁的小桌子上。
“啪嗒”一聲。
“自從帝國創建，便一直是alpha掌權，俞在野一個年少不懂事的omega、短短十幾年，怎麽可能真的動搖我們的根基？“
“現在表面上看起來，她能帶着一群omega和我們抗衡，是因為我不屑于在一些細枝末節上與她計較。”
“小寵物總是有不乖的時候，做主人的，扔幾塊糖逗一逗、哄一哄。表面上何必搞得那麽難看呢？”
這些年，池深表面上看起來愈發溫和從容，與淇淺日漸相似。
然而內裏的掌控欲卻與日俱增，而且喜怒無常、手段可怖，正在與她接觸多的人，沒有一個不害怕她的。
可是，如果是真的alpha權力至上的老官員，都一定還記得。
七年之前，池深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她原本甚至是一個AO平權派的激進人物。
主張廢除多項為優生率設立的法條、建立平民omega也可以進入的高級學校......她是alpha權力至上派的領導家族，池家，這一代的嫡長女，如此“大逆不道”、頻頻“吃裏扒外”，着實把當初的池首長氣得七竅生煙。
時間向回撥轉七年，因為一件涉政特大omega拐賣案，淇淺主動請命，帶領自己的一衆親信，進入帝國最為混亂的“特別區”。
并在那裏犧牲。
池深與淇令，當時都跟在淇淺身邊。
他們能活下來，是因為淇淺在臨死之前，用種族能力将兩人瞬移出了戰區。
至于其它細節，所有知情人都諱莫如深。
從“特別區”回來之後，池深便一把火燒了自己那些為omega申求權益的請願書。
接手了父親的勢力。
她比她的父親更圓滑，也更狠。
家族加持之下，只用了七年，便成為帝國alpha權至上派的唯一權力中心。
象牙塔中的少女，踏入塵世，便被神魔附身。
而“淇淺”，就像是喚醒她非人血脈的咒語。
衆人連忙稱轉移話題。
“我們現在縱然不怕那俞在野翻出天去，可是，陛下的年紀也不小了......”
“雖然帝國的繼承法一直沒有被修改，但是如果纖龍這一代最後只剩下omega，長公主一定會趁機登基稱帝的。”
池深：“俞如琢不是還沒分化麽？”
“七殿下多少年前便出現了omega分化前症，眼下皇帝更是給他賜了alpha未婚妻，他不可能分化成alpha了。”
聞言，池深挑眉。
不置可否。
片刻後，她才開口，緩緩道：“俞如琢不是，皇族旁系裏也有的是。再沒有，到時候我們随便找來一個旁系的C級纖龍注射分化促進劑就好。”
“能讓下一任皇帝滿足我們的要求，方法很多。”
“俞在野想登基。”
池深輕輕勾唇，那雙漆黑的眼睛彎起來，仿佛吸人的漩渦，“......當我死了麽？”
說完，她沖着主艙外駐守的副官揮了揮手。
“你來。”
“這咖啡不錯，你送一些去淇奧那裏。她住在帝國軍務的宿舍區，具體位置你知道的。”
副官：“是！”
立刻便離開了。
池深是如今帝國alpha權至上派的領軍人物。
自然“一言九鼎”。
有她這絕不會讓俞在野登基的承諾，衆人便都放下心來。
“上将，您真是重感情，這麽多年過去，不僅一直對淇淺上将念念不忘，對她的遺孤也這樣關心。”
“淇淺上将能有您這樣的戰友，真是她的福氣。”
“什麽福不福氣的。是淇淺值得。”
面對這樣的奉承話，池深馬上蹙眉反駁。
她臉上難得露出如此真切的表情，不過，很快便又消逝。
“我對淇奧好，也不全是因為小淺。”
池深擡眸，瞥了一眼星艦外副官的背影，“她是七殿下的未婚妻......有一些事情，我們還得依靠她去求證。”
比如，俞如琢遲遲沒有分化的真相。
作者有話說：
淇奧：啊？你指望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