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還憶燈如晝
秋意漸濃，這岳城的秋天可真冷啊！孫凝躺在床上養傷，霜兒前後給她加了兩床被子。
自孫凝受傷之後，府中再無人提起過那件“大逆不道”的事，也許它早就被人遺忘在那天的醉音樓裏。
孫凝扶着床沿慢慢下床，霜兒過來攙她。
她走到書案前去，取出那幅藏在最底下的畫來。
迎着透過窗門的陽光，紙上一少年手執折扇站在屋檐下，一襲天藍色的衣袍在風中微微擺動……
孫凝很早便作了這幅畫，卻一直藏在房間裏，不敢挂出來。
她想起從前歡聲笑語的日子，想起去年的中秋。
好似今年的中秋也快到了吧。
去年的中秋，四哥帶她出了府，她第一次瞧見了岳城中秋的街景。
她原以為中秋是個團圓的節日，所有人都回家過節了，那大街上定是冷冷清清。但走到街上時，她才知道她錯了，原來街上的中秋又是另一番特別的景象。
岳城雖只是長榮國的一座小郡城，又是邊境，但這中秋的熱鬧氣息恐怕也不比長榮的都城弱。
那日，街道兩旁點滿了花燈，五顏六色，炫彩奪目。街上的行人以年輕男女居多，氣氛很是活潑自由。
街上的雜技團不間歇地表演着，茶樓說書先生的唾沫似乎都飛得更歡快。賞花燈，猜燈謎，滿大街都是月餅的香味兒。時不時地還有人放煙花，各種形狀的都有，亮得像白天的太陽一樣，就是時間太短了，怎麽也看不夠。那是她第一次瞧見那麽大那麽漂亮的煙花。
街邊的吃食也比府裏有趣得多，四哥給她買了月餅和糖葫蘆，然後到一家茶樓裏坐着慢慢吃。她把月餅蘸着茶樓的清茶一起吃，吃出了另外一番風味。
傷口突然一陣痛，孫凝不禁咬牙扶着書案。
“小姐，你怎麽了？”霜兒瞧見了她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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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大礙，你扶我去床上吧。”
孫凝從此再不願提筆作畫，只晝夜瞧着床上頭頂的紗帳。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就去院裏曬曬太陽，秋日裏的太陽還算暖和，畢竟這華薇閣在孫府裏也是個向陽溫暖的好地方。
整個人慵懶起來，孫凝覺着自己應該長肥了，可霜兒卻說她瘦了。
“小姐，今日便是中秋了，真快啊。”霜兒與她坐在院裏談天。
“今日是中秋？”孫凝只記着中秋将近，卻不記得是今日。
“是啊，不過小姐忘了也不奇怪，您都快一個月沒出過華薇閣了。”
“都一個月了……我都好久沒嘗大娘的桂花釀了，今年這桂花開得這般濃，大娘定能釀上好多壇。”
聞着桂花陣陣香，孫凝竟惦念起大娘的桂花釀來了。孫府大夫人是釀酒的好手，尤其是桂花釀，嘗過它的人，沒有一人不由衷稱贊。
在這深秋的清涼氣息裏，一杯桂花釀下肚，濃烈的酒香裏摻雜着淡淡的桂花香味兒，沁心又暖胃，孫凝想來都有些陶醉。
“要不是小姐帶着傷，我定去向大夫人讨一壺來，如今您再饞，也得等傷好了再說。”霜兒耐心地叮囑道。
霜兒是個好姑娘，照顧孫凝很是細心，孫凝看看她肩上的兩個小辮，會心笑了笑。
“對了，那今晚的中秋宴，咱們還去嗎？”霜兒問道。
“不去了，就說我有傷在身，不便參加。”
“也好，小姐是該再靜養一段時日。”霜兒點頭表示贊同。
“不，今晚開宴時，你陪我出府去走走。”
“啊？”霜兒萬萬沒想到孫凝這主意來得這麽快，“可是小姐，您的傷還沒好啊……”
“不是有你陪我嘛！”
“可是……”
孫凝躺在木塌上閉了眼，翻了個身假裝睡去。霜兒自知曉拗不過小姐，便不再多說了。
孫凝從來是個固執的人，寧願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對事情也好，對感情也罷，都是這般。孫老爺說她是個犟脾氣，她自己也同意。
在岳城，中秋是個尤為特別的節日，孫府也很是重視。往年中秋月圓時，府中所有家眷、家奴還有親戚們都會到前殿去，孫老爺和大夫人會為此舉辦一場隆重的家宴。
但在孫凝看來，這樣的家宴通常無趣得很，無非就是爹爹與衆親朋喝酒談天，再欣賞那些萬年不變的歌舞。
而岳城街上的中秋，比家中要有趣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