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人禮
唐珂在那三個字上摩挲片刻, 從書包裏掏出一把小刀, 刻了個“早”字在旁邊。
破折號, 魯迅先生。
算了, 既然刻了她唐可可的大名，那這張桌子以後就歸她了！
用她的三寸金蓮想一想都知道這名字是誰刻上去的。
除了那塊黑木頭, 還有誰能刻字刻得這麽醜。
唐珂打開書, 将那幾個字蓋住, 抿了抿唇, 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真好。
用着他用過的桌子, 總有一種他還在她身邊的錯覺。
唐珂掰着手指頭算了算, 四年了，他怎麽還沒回來呢？
善于腦補的唐小姐瞬間想到了無數種可能。
槍殺, 車禍，□□，美色, 非此即彼。
唐小姐嗤笑一聲, 踢了踢同桌的白淨小男生，“哎，你說，美國有什麽好的？為什麽一個個都喜歡往那兒跑？”
她初中同學就有好幾個去了美國念高中, 一年也回不來幾趟, 離家千萬裏, 到底美利堅有什麽不可抵擋的魅力能讓他們這麽心馳神往？
她怎麽就感受不到呢！
小白臉推了推眼鏡, 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美國是一個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兩次世界大戰之中，美國和其盟國取得了勝利，在冷戰之後，美國成為了唯一的超級大國，在經濟工業文化等衆多領域都處于世界領先地位。”
唐珂掏了掏耳朵，“你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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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聽見自己的小同桌巴拉巴拉說了一大串，并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麽。
小白臉十分淡定，“詳見百度百科。”
唐珂扁了扁嘴，她覺得那個遠在大洋彼岸的國度并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吸引人。
所以，那個人一走就是好幾年，他在那裏生活的還習慣嗎？有沒有想念她？
同一時間，雷霆正從mmc地下拳場的臺子上下來，他摘掉手套，擦掉了嘴角的血跡，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去給唐小姐彙款。
哈德斯跟在他身後直搖頭，“我說，夥計，唐小姐又不缺你這點錢，你何必呢？”
這麽多年過去，遲鈍如他總算看出了一點苗頭。
這小子暗戀唐大小姐，但凡是接觸過的人都能看出這一點。
原本以為是私生子愛上正牌小姐的豪門秘辛，結果仔細一問，這倆人根本就沒有半點血緣關系。
就算是這樣，暗戀也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單看雷霆這些年拼命的勁頭，在他見過的這些人裏還沒有人能比得過。
木頭也有開竅的時候，哈德斯笑得意味深長。
他從前還以為，這小子真的無欲無求呢！
聽着他的調侃，雷霆一言不發。
他每個月都會給唐珂的賬號上打一筆錢，有多有少，哪怕是在他最艱難的時候，他也沒有落下過哪怕一個月。
他知道唐珂不缺錢，可唐先生給的和他給的不一樣。
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這已經是他全部的心意，也是他所有的動力。
他要努力養媳婦兒，他要努力登上更高的舞臺。
他想成為唐小姐的榮耀。
雷霆将她的銀行賬號背的滾瓜爛熟，每次彙款的時候總有一種奇妙的甜蜜感。
唐珂收到彙款短信的時候，正在上物理課。
物理老師是個中年女性，端莊的抱着雙臂，對着黑板講得口沫橫飛。
唐珂的手機忘了關靜音，振動的聲音引起了老師的高度警覺。
“唐珂！”
唐小姐悚然一驚，立刻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差點給她敬了個軍禮，“到！”
“我講的哪一題？”物理老師豎着食指，面容嚴肅。
唐珂踢了踢身邊人的凳子，小白臉立刻小聲提醒她，“十二題，選c。”
這一刻，唐小姐突然發現了有一個學霸同桌的好處。
“選c！”她自信滿滿的答道。
物理老師差點氣到冒煙，“我在講填空題，請問哪個空選c？”
下課之後，唐小姐一把拎起小白臉的領子，帶着他去沒有監控的角落裏談談。
等到帶着鼻青臉腫臨近毀容的小白臉回到座位上，唐珂才想起那條引起老師注意的短信。
是銀行發來的彙款信息。
她每個月都會在固定的日子收到一筆彙款。
她曾經在第一次收到錢的時候旁敲側擊問過唐老爹，是不是他又心血來潮發了一筆零花錢，對方邪魅一笑，丢給她“呵呵”二字。
唐小姐一想，也對，她手上拿着唐先生的附卡，想要什麽可以直接刷卡，他沒有必要再往她的另一張卡上轉錢。
而且彙款的還是國外的賬戶。
她轉念一想就知道是誰了。
唐珂一個電話打給了哈德斯。
她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系雷霆了，兩人相當默契的保持了絕不聯絡的态度同步，因為她知道，哪怕只是一通電話，都有可能讓她的思念如同開閘的堤壩，一發不可收拾。
她無數次想要飛到他的身邊，又無數次壓下了這個念頭。
他總會回來的。
等他回來的那一天，她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漫不經心的責怪他為什麽一個電話也不來。
哈德斯的電話很快接通，唐小姐的語速很快，“他人呢？給我寄了這麽大一筆錢，他下個月吃什麽？吃土嗎？”
可不就是吃土嘛！
為了掙錢，雷霆休息的時間很少，他抓緊一切機會參加比賽，無論是正規的比賽還是帶着賭博性質的黑拳，他一直很拼命，拼命的成長着，慢慢從小樹苗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作為教練，他只能欣慰，不能心疼。
然而，面對唐小姐的質疑，他只能默不作聲。
唐珂沉默了片刻，“告訴他，下個月別給我打錢了，不然我就飛過去找他，把錢都摔到他臉上！”
哈德斯心說，他倒是巴不得你飛過來找他呢！
摔個錢算什麽，人家說不定還心疼她拿錢髒了手呢！
從第二個月開始，唐珂果然沒有再收到彙款。
她開始收到從美國各地寄來的禮物：明信片，小裙子，口紅，皮衣。
他絞盡腦汁，極盡可能的将自己的心意捧到她面前。
唐珂能怎麽辦？她又不能給他扔回去。
何況，他送的東西大多數都很符合她的口味，一看就是對她了解頗深。
十六歲的唐小姐比起六歲的唐珂，變化幾乎是翻天覆地的。
個子拔高，身形漸長，嬰兒肥慢慢褪去，五官優勢逐漸顯露了出來。
如果六歲的唐珂是個公主，那麽十六歲的唐珂就是個妖精。
她绮麗明豔的容貌對男人來說簡直是災難，她挑起眉梢吐一口氣，就能讓無數男生魂牽夢繞。
只有身邊的小白臉不為所動，還欺騙她十二題選c。
十二題明明就選a，這個騙子。
一晃又是兩年過去，十八歲的唐小姐站在臺上，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做成人禮發言。
每屆高三都會在動員大會之前舉辦一個成人禮，雖然班裏的大多數人可能都沒有成年，但是儀式感非常重要。
為了這個儀式感，唐珂甚至整整齊齊的穿上了校服，馬尾高高紮起，豔麗動人。
在她發言的時候，雷霆就站在臺下不遠處，安靜的看着她。
唐珂似有所覺的擡起眼，只看到一片晃眼的日光，灼得她兩眼生疼。
是錯覺嗎？
為什麽她覺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她？
她搖了搖頭，暗笑自己小題大做。她在臺上發言，臺下的人當然都在看着她。
唐珂摸了摸頭發，笑得張揚，将演講稿一甩，抱着手臂随口發揮了一段。
“魯迅先生說過，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我非常崇拜魯迅先生，所以我高一開學的時候就在課桌上刻了一個‘早’字，當然，有人的動作比我還要快，提前在我的課桌上刻了我的名字，這位同學，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希望你站出來主動承認錯誤，同時和我分擔一下損壞課桌的費用，如果可能，我希望由你一個人承包這筆不菲的費用，謝謝大家！”
唐珂誠懇的鞠了一躬，沒有理會臺下傳來的善意哄笑聲，信步走下了主席臺，站到了隊伍末尾。
雷霆走到一邊，站在教學樓的樹蔭底下，遠遠地看着她，心跳震耳欲聾。
他當然知道那個名字是誰刻的，可惜，唯一一個能主動承認錯誤的人，此刻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怕自己一碰到她，就會再也不想走。
可他明天還有比賽，他不得不走。
他不知道，第二天就會有成群結隊的男生站出來，拍着胸脯向她坦誠自己的劣跡。
“唐珂同學，很抱歉刻下你的名字，我只是太喜歡你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唐珂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她随手轉着筆，眼神放的很遠。
喂，黑炭，那個刻我名字的大壞蛋，我好像有點想你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