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珠暗投
回到酒店後已經是夜裏三點了,邱白露懶得再開車回家,便在酒店裏另外開了套房睡覺,臨走前他将自己的手機號和房間號留在趙清持的室內電話旁,囑咐她有什麽需要的時候就給他打電話。
趙清持也有些累了,傷口不能進水,她上了趟廁所便仰躺在床上,本來還想好好思考一下對付趙老爺子的方法,可一轉念,思緒不由自主飄到自家的那片花圃,那些玫瑰月季薔薇一朵一朵閃爍在她腦子裏,每一朵花旋轉着旋轉着,最後紛紛轉成同一張臉。
二嫂的臉。
趙清持猛然清醒,她摸摸自己的額頭,觸手一片冰涼,她爬起來去抓床頭的空調遙控器,手指尖摸到壓在電話下的字條,終于想起這一晚的所有經歷。
這一想,趙清持再也睡不着了,她坐在床上,高高翹着自己的右腿,盤算着是要先聯系大哥還是先聯系趙老太爺,聯系前者有可能自己被賣了還得幫着數錢彙款,聯系後者有可能再也出不了家門,兩難啊兩難。
卧室的窗簾沒有拉好,此時透出一點微光,引得趙清持跳下床,哧地一聲将這三米多寬的窗簾拉到盡頭。
窗外晨陽東起,燒紅了半邊的天。
趙清持趴在窗戶上,靜靜地凝視天變的旭日,直到紅日變成驕陽,在她頭頂上方,也傳來哧啦一聲響,趙清持微微擡頭,只見上面一層的窗戶裏正探出一顆熟悉的腦袋呼吸新鮮空氣呢。
趙清持低低笑了聲,朝頭上打了個招呼,“邱先生,早啊。”
邱白露剛剛睡醒,雙目微腫,下巴上還冒着點青色的胡渣,他俯看趙清持的時候滿臉訝異,但随即也笑了,“趙小姐,早。”
趙清持本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忽然有了想聊天的沖動,于是她開口問道:“邱先生,你女兒最近還好嗎?”
邱白露苦笑,“挺好的,就是成天嚷着非你不嫁,讓她爺爺很生氣。”
趙清持也有些尴尬,摸着鼻子笑,“你是來工作的還是來看邱衡的?”
邱白露答道:“主要是來看邱衡的,她媽媽想送她出國,可是我想再等等。”
趙清持靜了靜,“因為舍不得嗎?”
邱白露點點頭,笑得很平淡,“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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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持沒有再說話,兩年前初遇到邱衡的時候,她還只是個被扔在補習班裏準備中考的小女孩,看到自己的時候會臉紅,會沖動地為了不相幹的自己而離家出走,如今一晃眼兩年過去了,她的人生好像也正經歷着轉折。
上層的邱白露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回頭瞥了一眼,然後低頭對趙清持抱歉地笑笑,“我助理的電話。”
趙清持自然明白,像他們這樣的企業領導者,不管去到哪裏,絕對不能喪失隔絕的東西有兩樣,一是電話,二是網絡,信息的有效性在許多事情上往往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趙清持支着腦袋回憶起來,她擔任趙氏總經理那幾年的時間裏,似乎也完全沒有自己的空間,一個是因為她确實忙,另一個也是因為她無事可以分心。
那些年,生活裏剩下的,除了工作工作,還是工作。
“趙小姐,”邱白露重新探出腦袋,“麻煩你開一下門。”
趙清持滿臉疑惑地去開門。
門外站着個年輕人,西裝筆挺,眼神平和溫順,他的手上提着三個大袋子,看到趙清持的時候,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錯愕。
趙清持穿着身皺皺巴巴的長裙,腳上裹着紗布,腦袋亂得像雞窩,可當她怡然自若地站在門裏時,又好像這一身衣服原本就是設計成這樣的,原本就該這麽亂。
“什麽事?”趙清持掃了呆滞的男人一眼,淡聲問道:“你是誰?”
男人迅速回神,立即答道:“我是邱先生的助理,他讓我給你送幾套換洗衣服。”
趙清持接過袋子,粗略掃了眼,驀地笑了。
男人不知道她為什麽笑,有些緊張,“不合适嗎?”
趙清持搖搖頭,只是簡單道謝後,便關門洗漱去了,她用塑料袋把傷腳包了包,勉強洗了個澡,然後換上邱白露送來的衣服。
不得不說邱白露是個很細心的人,他能在送來的衣服裏壓着一瓶未開封的卸妝油,卻不會自以為是的附贈一套內衣褲,送來的衣服也都是按照趙清持平時的衣着習慣挑選的,以灰黑白為主,款式簡單,注重舒适度。
不會過分逾越,也不會太過生疏,很自然,很合趙清持的脾氣。
半個小時後,整修一新的趙清持站在全身鏡前,不輕不重地舒了口氣。
邱白露的電話适時地打進卧室內線,“趙小姐,一起去吃早飯吧。”
趙清持嫌麻煩,便只是和邱白露在酒店的港式茶餐廳要了兩份早餐,這個時間點餐廳裏的客人很少,大堂的服務生都站在大堂兩側,盡管她們很專業地保持着安靜,但趙清持和邱白露還是感受到了不小的困擾。
“你覺不覺得……”邱白露面露微笑地看着對面正在吃蟹黃蒸包的趙清持,“……她們的目光過于熱情了……”
趙清持暗暗掃了眼只有他們這兩個客人的餐廳,解釋道:“主要還是客人太少了。”
邱白露心想豈會這麽簡單,嘴上卻笑問道:“也是,怎麽會少呢?”
趙清持自然回道:“會住酒店的無非兩種人,出差和出軌,抑或偷情,前半部分人要麽舟車勞頓要麽需早起辦事,後半部分人整夜賣力逍遙又哪裏起得來?”
邱白露愕然,繼而失笑。
等差不多喂飽了肚子,邱白露要去前妻家看望女兒,趙清持決定回房間等家裏司機來接,他們各自拿房卡結賬,來服務的女孩接過趙清持的卡時緊張地一直手抖,趙清持不明所以,反而安慰道:“你很怕我嗎?”
女孩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趙清持又問:“剛才就是你一直盯着我看吧?”
女孩的臉轟然紅透。
邱白露等趙清持領回自己的房卡,和她并肩走出餐廳,走到電梯口時,邱白露終于問道:“你還穿着鞋,是真的不疼嗎?”
“真的不疼。”趙清持走前一步去摁電梯,電梯門邊是一株大型的觀賞植物,她随手摸了下那碧綠的葉片,神情有着餍足後的散漫随性,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小了幾歲。
邱白露看着看着,低喃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嗯?”趙清持擡頭,像是沒聽清,“什麽?”
邱白露正要重複,電梯的指示燈亮了起來,叮咚一聲,門裏的客人紛紛看向門外的趙清持和邱白露。
邱白露笑了笑,“再見。”
趙清持也笑,“再見。”
電梯門漸漸合上,門內的趙清持随着指示燈往上,門外的邱白露笑着往外走,他們各有各的生活,這一夜,不過是偶然的交集。
趙清持回到房間,房卡一插上,燈光明亮的房間立即顯現出狼藉的模樣,尤其是地上蜿蜒的血跡,活像兇殺現場。
趙清持脫了鞋,翹着腿坐在陽臺上看風景,就在十分鐘前,她給公司的總經理辦公室打了電話,讓人來酒店接她,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她正要起身,門外有人敲門了。
趙清持換了鞋,順手拔掉房卡,等她走出房間才看清敲門的不是自家司機,而是剛才在茶餐廳裏幫她結賬的女孩。
女孩已經換下了工作服,穿着條藏藍色的長紗裙,長發披肩,看上去很是清麗。
趙清持暗暗感嘆了句,這才是符合趙老太爺幻想的少女裝扮吧。
“我剛才的賬沒結清嗎?”趙清持将房卡塞進口袋,詢問道。
女孩慌忙搖頭,蚊吟般低喃道:“結清了!”
趙清持點點頭,看女孩的神色,大概猜出了她的來意,她想開口挑明自己的性別,眼角餘光卻瞥見酒店走廊外有三個高大男人正巧拐了出來,一見到她們二人,又立即縮了回去。
趙清持皺眉,主動領着女孩往電梯口走去,邊走邊壓低聲說話,同時暗暗注意着那三個男人,“找我有事?”
“嗯!”女孩對外界渾然不察,只知道跟着趙清持走進電梯,臉上紅得要滴出血,“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趙清持,”趙清持等到電梯門完全合上,這才重複了一遍,“我叫趙清持。”
女孩很是高興地點頭,“嗯,我叫……”
“第一,”趙清持打斷女孩的話,淡淡說道:“我不可能和你談戀愛,第二,我和你一樣,用的是女衛生間。”
電梯門恰好在底樓大堂打開,趙清持堅決而果斷地邁出電梯,頭也不回。
司機小高剛剛走進大堂,見到趙清持,立即迎了上去,說早知道小姐這麽快下來他就不把車停到地下停車場了。
趙清持擺擺手,“沒事,我和你一起去。”
6區區小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