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吊橋效應的可靠性
早晨5點半的時間, 天還是蒙蒙亮,一縷說不清是光明還是昏暗的色彩塗抹在藍灰色的穹頂, 眼前一片茫茫白色。空氣裏像是被塞進了幾千上萬把的冰錐,刺得站在火堆邊上的男生瑟瑟發抖,他裹緊了身上的各件衣服,仍覺不足,仰着臉說:
“謝先生,我們真的要這麽做麽?”
謝寅也穿着一件長款的羽絨服,耳朵被凍得發紅,低頭看着他道: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
“現在不能反悔麽?”
男人眼裏帶上了一點憐惜,像黑夜的繁星,又像是平原的野火,或者是溪水岸邊點滅的螢光, 密密麻麻地籠罩着仰頭看着他的男生。
“不能。”
沈寧:“……”
算了。
工作人員點着了火焰, 飛行員已經登球,沈寧和謝寅走了過去, 在飛行員的協助下和另外一個副飛行員一起爬進了籃子, 随着火焰啪啦啪啦地響起,天邊的一道白光也漸漸露出了端倪。
沈寧慘白着一張臉, 露出在重重圍巾下的眼睛烏啾啾的,他說:
“謝先生, 我有一點緊張。”
在大雪山依舊衣冠楚楚的謝寅看他:“緊張什麽?”
沈寧:“我怕冷冷啊啊啊!!”
熱氣球騰空而起, 慢慢地離開地面。
時間拉回到一個星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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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前, 沈寧面臨了一項重大任務——期末考!
考試就是一樣不管你在不在意, 只要不是完全放棄, 總會很緊張的事。雖然沈寧自信地認為自己可以靠畫畫在未來年收百萬, 但現在他只能每天抱着課本, 努力往大腦裏面塞知識點。
一個多禮拜,他都是這種行屍走肉的狀态,就連素來對他刻薄的謝寅都不忍再找他的茬,充分地把書房空間讓給了他。
一月第一周末尾,沈寧考完了試,他就像是突然獲得了億萬大獎的乞丐,又像是回光返照的病人,考完試之後都提不起精神,像幽靈一樣縮在沙發裏,底色蒼白的臉頰被暖氣蒸出兩朵酡紅,雙目無神地望着靠牆的書櫃。
牆上時鐘滴滴答答地走着,這這個空間,時間仿佛暫時失去了意義,桌子後的男人突然放下手上的pad,說道:
“我們去度假吧。”
沙發上的生物眼睛亮一亮,很快:
“可是年底不是很忙麽?”
以前沈寧和二次元接觸頗深,經常聽群裏小朋友吐槽沈寧霸道總裁多麽多麽忙,連男/女朋友的生日都忘了,或者連回家和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活該追妻火葬場。
別的總裁他不知道,謝寅是真的這麽忙!
不過應該也不會離譜到忘記生日(畢竟他連小時計算的人工鬧鐘都有)。
“沒關系,兩天時間還是能抽出來的,就當是慶祝你脫離苦海。”謝總裁難得幽默了一下:
“這周末,去麽?”
既然老板都這麽說了,沈寧:
“去!”
——
因為只有一個周末,所以謝寅只能就近,簡單挑一個地方。所謂就近,簡單,就是坐私人飛機直飛要十個小時。
他們周五下午出發,在飛機上睡了一整晚,到第二天四點多到了地方,都不用去酒店,直奔熱氣球出發地點,就為了在空中,雪山上看到日出。
這裏,我們要指出:
第一,雪山很冷,第二,早晨很冷,第三,天上很冷。
負負可以得正,但三負絕不會歸零!
“謝先生!”
沈寧裹着從頭武裝到腳的裝備,一邊眼睛發亮地趴在籃筐上看着外邊,一邊大聲說:
“好冷啊!”
謝寅只能無奈地看着他:“我知道。”
因為他也是,然後這是你自己選的。
那天問他說想去哪的時候,沈寧大膽地表達了自己想要挑戰自我的想法,因此他們才從邵助理精心準備的度假勝地裏選了這。
熱氣球緩緩上升,随着早晨冰涼舒緩的風飄蕩在群山之上。因為太還沒完全亮,隐約之間只能看到下方連綿起伏的山巒,白雪覆蓋在每一個峰頂,靜悄悄得像是天地之間的守護者。
寒風裹挾在視覺沖擊之中,沈寧骨頭都嘎吱嘎吱叫。偶爾上方火焰熱度傳遞而下,又讓身體一瞬回到天堂。在這種冰火交加的折磨中,沈寧慢慢适應了這種讓大腦極度清醒的凜冽。
氣球穩定下來後,兩個飛行員閑散地聊着天,他們說的是外語,沈寧出門的時候帶了一個自動翻譯器,但是懶得開。他們不知道說到了什麽,謝寅忽然加入了他們,他的外語聽起來很純正,嗓音低沉,發音卻格外的冷淡,透着一股性冷淡風,和他的外形十分相配。
沈寧正望着遠方蒙蒙的雪原,忽然扭頭看了眼說話中的男人的側臉,臉上露出微笑。
......
他們在天上不知道飄了過久,天空漸漸亮了起來。
起初只是一條白線,像是某個畫家随意的一筆,連顏色都忘記了塗,漸漸的,那一線逐漸被點亮,線尾越拉越長,白線被染成紅色,最靠近天邊的地方仿佛被雲霞蒸騰,一抹橘色格外壯麗。
那就像一個無聲的預示,熱氣球框裏一行人都忘記了原先在做的事,睜大眼睛,斂聲屏氣,靜靜地注視着那一輪金日從天地間跳躍出來,它一躍而起,金色的陽光傾洩在雪山之巅,瞬間之間就點燃了所有光彩。群山在風起雲湧中雄偉壯麗,荒涼的雪峰恢複了昔日神采,冰川間的一條小溪靜靜地流淌,天地都開始活了。
沈寧趴在籃筐上看着這一出自然演繹的精彩演出,如潮水激湧的胸腔在獵獵的火焰聲種慢慢平複下來,臉龐也從灼傷的熱度中再一次感覺到刺骨的冰冷。
熱氣球又慢慢飄了一會,終于順利下達了地面。
沈寧和謝寅下了熱氣球,早已經有車子在等着了,直接把他們送到市裏。城市進入正式早上時期,市裏面店面都開了,街上人來人往,食物的香氣不斷刺激着在私人機上待了十個小時的兩人。
他們找了家風評不錯的餐廳吃早餐,這邊的早餐兩個人都不太吃得慣,但還好,因為還有面包。他們跟所有旅人一樣,在異國他鄉的街頭随意逛了一會,還買了點小禮物,然後又坐車回雪山。
沈寧的身體不能滑雪,但是著名度假景地怎麽會不考慮如沈寧這樣的人的情況,因此他們還開發了一條不會滑雪的人的專業項目——電動雪橇!
他們有摩托車式電動雪橇,電動狗拉雪橇,如果你願意花錢,他們甚至還可以讓專業的雪橇犬來給你拉雪橇,讓你感受聖誕老人的同款待遇!
羨慕吧,咆哮吧,震驚吧,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
沈寧:謝了,我選擇摩托車。
電動雪橇跑道就在滑雪道不遠的地方,可以看到彼此從雪地滑過的動态,以及游客們偶爾羨慕的目光。那種感覺,就好像坐在豪華勞斯萊斯裏看着路邊的人飛快地騎着自行車追趕自己,從生理和心理的優越感令人無比享受。
沈寧轉開目光,身體往後微微一靠,被圍在圍巾裏的嘴巴大張着喊出:
“我果然還是想滑雪啊啊啊!!!”
被迫也只能跟着坐電動雪橇的謝寅:“......”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很快就到了中午,而沈寧經歷了十個小時飛機旅程(大多數時間在睡覺),熱氣球冒險,滑雪(橇)這一系列高強度活動後,身體已經超負荷,回酒店的路上都在打哈欠。
謝寅扶着他的腦袋:“快到了。”
沈寧:“嗯。”
他們住的地方是坐落在雪山中的別墅酒店,每一棟別墅都有專門的管家,還有其他為他們提供服務的服務生。因為實在沒精力,沈寧就叫他們把午餐送到別墅。
別墅後花園裏還有一個露天溫泉,無時無刻不是白眼缭繞。怎麽說呢,在雪山頂上泡溫泉,這就是傳說中的冰火兩重天了吧。
就沈寧的體質,也泡不了多久溫泉,保管沒十分鐘就直接暈過去了,他随意在浴室洗了會,在更加安全便捷的浴缸裏熱乎乎地泡了會澡就出來了,正好午餐也到了。兩個人簡單用了餐,把餐具一扔,讓管家收拾,就進去卧室睡覺了。
謝寅畢竟也不是鐵人,他甚至還要在飛機上處理公務,和負責人對接具體項目事宜,用腦還是用體力都比沈寧多,從浴室出來他就露出倦意,兩個人把自己塞進了暖呼呼的被窩裏。睜着眼睛大眼對大眼。
“謝先生。”
“嗯。”
沈寧暈乎乎地看着他,靠在枕頭上的面容比往常更要溫順無害,像是山林間,小溪旁的幼鹿,眼珠澄澈見底:
“謝先生,給我一個晚安吻吧。”
謝寅的臉龐向他輕輕靠近,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雲朵般柔軟的吻。
“晚安。”
“晚安。”
......
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沈寧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床頭鬧鐘顯示現在的時間是下午3點10分,他們竟然睡了快一個半小時。
他動了動身體,才發現有幾根頭發被謝寅壓住了,謝寅意外地睡得比他沉,謝寅向來蘊着冷光的眼軟綿綿地搭在秀美的睫毛上,他只是這樣躺着,竟然也能看到清晰的眼睫毛,不得不說也是天賦異禀。
沈寧支着下巴看着床上的睡美人,看着他半張臉融入床頭燈光裏,另外半張臉卻依舊依稀可見醒來時的冷峻,他微翹的唇似乎很适合用來接吻。
......
“嗚......”
二十分鐘後,謝寅從一片蒼白的迷霧中慢慢睜開眼睛。他身旁空蕩蕩的,卧室裏只有他一個生物,而從客廳發出輕微的響動。謝寅坐起身,他正要拿起邊上的外套,目光微微一動,一只手伸向放在櫃子上的一張白紙。
那張素白的紙張上躺着一個英俊的,硬朗的,從鼻梁到唇線的線條卻十分柔軟的男人。
每一根頭發絲,還有清晰的下颌線都透出作畫者對“他”的欣賞,男人的嘴唇單薄,是傳說中冷漠的代表,但作畫者卻有意在“他”的唇口下了苦功夫,讓“他”的唇看起來異常有魅力,誘惑着人親吻上去,喚醒“他”。
謝寅看向右下角,上面潦草地寫着幾個字:
沉睡的大魔王。
嗯,大魔王是張着血盆大口的大白鯊,沉睡的大魔王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真是判若兩人呢。
謝寅平靜地把素描放進抽屜裏,走出卧室。
客廳裏沈寧正蹲在沙發上泡奶茶喝,他嘴裏銜着一根吸管,手上十分有情趣地搭水果拼盤,看到謝寅出來就招招手:
“謝先生快看,我的超級水果拼盤!”
碟子上葡萄櫻桃梅子香蕉擺了滿滿一大盤,紅的綠的黃的,顏色俱全,十分豔俗,充分丢盡了藝術生的臉面。沈寧還覺得十分好看,還準備往中間扔幾顆黑醋栗。
謝寅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水,邊走邊擰瓶蓋。
“下午還要去哪?”
沈寧目光專注在他的“作品”上。
“游客手冊裏寫了這邊雪景很好看,還有班車來回,晚上可以在山下聞名的餐館吃飯,吃完飯再回來。”
“好。”謝寅點點頭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準備出發吧。”
“好,啊,等會。”沈寧飛快地叉起盤子上幾塊香蕉,迅速地扔進謝寅嘴裏,再把幾瓣橘子往嘴裏一塞,含糊地說:
“這個剝皮了,要吃掉不要浪費。”
他們在天還沒黑的下午出發,沿途看了雪松,霧凇,經過岩洞,徒步爬了小樹林,又懶洋洋地坐進車裏,到小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多了,這個點太陽已經下山,雪山留着一抹刺目的白,但山下的小鎮已經步入夜晚。
沈寧和謝寅從車上下來,身上手套帽子圍巾裝備齊全。遠遠望去,雪山被覆蓋在昏暗之中,只有幾處高高的燈塔堅守,而前方是邁入人間的瑣碎鬧市,家家戶戶點着燈,進出的店鋪發出叮鈴的響聲,說着異國版的“歡迎光臨”。
他們預約的餐廳就在十字路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但據說味道很純正。其實沈寧本人對純正的本地料理并不是很能接受,但入鄉随俗,他決定做一個庸俗的跟風者。
他們進了餐廳後就有侍者将他們領到座位上,菜單上的文字都是外文,沈寧完全将點菜權交給了謝寅,他觀望了下四周,注意到一個靠窗的位置,有個年輕的男人拿着筆,手上不停地在紙上畫着。
他十分的專注,仿佛大腦早模拟了千萬遍畫中場景。
是畫家麽?這種有着特殊風光的地方似乎天生有孕育藝術的魅力,很多人還會專程跑來采風,當然也會出現很多有才華的藝術家,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一種。
謝寅點完餐,扭頭就看到對面男生支着下巴,兩眼放空地看着窗外。他的目光随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在看什麽?”
“謝先生,你看——”
餐廳的玻璃窗阻隔了太多光線,只能隐隐約約看到昏黃的光點,對面一家舊家具店,門口祝賀聖誕和元旦的展品還沒有收走,有兩個看不清長相的人,在白雪和路燈的映照下深情接吻,就像是愛情電影裏最後定格的畫面。
謝寅收回了視線,他對着對面男生意味深長的目光,淡淡地說:
“可以預留。”
沈寧:已經在期待了。
因為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這一頓晚餐用得非常愉快,沈寧可以說是喜歡奶酪,但對于奶酪也并沒有太大的執拗,因此最初讓他吃一頓奶酪餐他是咀嚼的,直到他把充滿嚼勁的面包浸入融化的奶酪湯,将蘸滿奶酪的面包放進口中......數秒後,他抿了一口放在邊上的紅茶。
這是什麽人間美味。
“好吃?”
沈寧連連點頭。
服務員把謝寅的杜松子酒拿了過來,謝寅朝他說了一句簡短的德語。
沈寧:“......謝先生,你講德語真好聽。”
謝寅看了他一眼:“是麽?”
沈寧:“......謝先生,你喝酒的樣子也很好看。”
謝寅:“......”
沈寧:“謝先生......”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寧放下了筷子,他很确信身邊沒有同是國人的亞洲面孔在,于是,他說:
“謝先生,你的樣子好性感。”
謝寅:“............”
沈寧臉微微紅着,與之截然相反的是他大膽的用詞:
“在熱氣球的時候,我就覺得了,謝先生說外語的樣子真性感,讓我非常的......”
他挑選着措辭:
“心動。”
謝寅眼眸中的光芒顫動了下,其他人說心動可能是心動,他眼前的這個人說心動,可能單純是另外的部位動了。
“你知道吊橋效應麽?”
沈寧一愣:“什麽?”好熟悉的詞,是不是哪個網友給他科普過的。
謝寅說道:“吊橋效應,指當一個人提心吊膽地過吊橋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這個時候,碰巧遇見另一個人,那麽他會錯把這種心跳加快理解為對方使自己心動,從而陷入錯誤的感情當中。”
沈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果然好熟悉,應該是聽說過。
“你是說是在熱氣球上特殊的心境讓我對你産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謝寅點了點頭。
沈寧“哦”了一聲,沉默地開始刷火鍋。過了一會,他又“啧”了一聲,擡頭道:
“那謝先生,你那個吊橋效應,會讓人産生想剝開這個人的衣服,碰觸這個人的肢體肌肉,融入他身體的沖動麽?”
謝寅:“......”
謝寅一臉冷漠地說:“這個實驗不支持暴力行為。”
“......”
他們在飯店裏耗時一小時十分鐘,一小時十分鐘後,他們完全忘記了那段有點暴力的對話。小鎮上開始飄飄蕩蕩的灑下小雪,落在頭發上很快融化。
路上的燈光格外的溫馨,地上濕漉漉的,有店門口積得比較高的雪堆還沒有融化。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電影畫面的空氣,從打開的門裏透出的暖氣,這一切的一切,仿佛童話。
沈寧和謝寅走到了一個沒有車子經過的小路,他們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牽在了一起,沈寧的手指被握在一只火熱的手掌中,熱度密密實實地包裹着,從手心一路蔓延至躍動着的胸膛。
不知道什麽時候,謝寅低下了頭,沈寧順着他的目光擡起臉龐,有雪花落到他臉上,他閉上的眼睛顫動了下,睫毛撲閃。雪花很快融化成一灘冰水,他卻沒有感覺到寒冷,甚至正好消除過于滾燙的熱量。
謝寅吻住了他,輕柔而又缱绻。
他們像任何一對來過這裏的普通情侶,在漫天飄灑的雪花中接吻。
......
......
五分鐘後,他們才分開。
沈寧的臉微微發燙,睫毛顫着濕漉漉的白色雪粒子,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才控制住自己立刻把謝寅拉進路邊的旅館滾床單的欲望。
這實在是非常艱難,他能做到實在是太堅強了。
謝寅呼出一大口熱氣,過了會才低下頭看着眼前男生:
“要回去了麽?”
因為要經過漫長的10小時才能抵達海對岸,所以他們兩人第二天晚上就要回去(方便沈寧在飛機上睡覺,也方便謝寅在第三天下午參加一個會議),也就是說,這是他們唯一一個在這邊完整度過的夜晚。
可以回去,但似乎有點浪費。
沈寧強撐着和謝寅拉開一點距離。
“現在回去還有點早吧,還有一整個夜晚......”
謝寅:“那要在這邊玩一會麽?”
“嗯,有什麽好玩的麽?”
事實上,酒店是給了他們一個party的邀請函,這是一個人少稀少作息簡單的小鎮,最大的娛樂項目就是滑雪,因此你想要在晚上找點什麽玩,還真的頗有難度,這個時候如果有個狂歡到明天的party,不失為一個去處。
“想去看看麽?”
沈寧:“想。”
是的,他是一個俗人,在國內邀請他都懶得去的party,因為換了一個國度,就想去瞧一個究竟,看看外國人的生活是怎麽樣的。
“那就去吧,如果不舒服我們就離開。”
“好。”
謝寅打開了邀請函,一輛車子緩緩地停在了他們身旁。而此時的沈寧還不知道,就是因為他這個決定,導致他本該非常美好的度假在頃刻間崩盤。
他本來會有一個火熱的夜晚,一場暢快淋漓的快樂,一個溫柔而強硬的“情人”,一段謝寅因為之前拿他當誘餌還殘存幾分歉意,刻意為他打造的旅途。而這一切一切,都因他此刻的這個決定化為灰燼。
簡單的來說,就是,他翻車了。
——
派對在當地一家比較老牌的酒吧,這似乎是他們的傳統,過一段時間就會開party,來的人有當地的常客,還有同樣被介紹來的游客,鬧哄哄的酒吧充斥着各種油炸食物的味道,更多的是啤酒葡萄酒白蘭地......人們随意地聊着天,誰都不會在這裏感到被排斥,因為只要你找個角落坐下來,就能融入這個環境。
兩人才進門就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潮,換了平時,沈寧大概沒待兩分鐘就出去了,然而有外面冰天雪地漫天飄雪的寒冷做對比,這樣讓臉頰稍稍烤熱的溫度反而讓人眷戀。
謝寅在嘈雜的噪聲中回頭看着沈寧:
“待一會?”
沈寧點點頭,把圍巾從脖子上拿下來,回應道:“待一會。”
兩人穿過拿着各式酒杯的人群走到酒吧一個空着的位置上,謝寅起身道:
“你坐一會,我去要點吃的。”
“好。”
沈寧坐在吧臺椅上觀察,占據大部分的典型歐洲面孔裏混着幾個異國的長相,還有兩三個年輕的亞洲女生。就跟沈寧分不清歐洲人長相一樣,非亞洲區的人也時常分不清中日韓三國人,不過沈寧知道那兩個是跟他一樣的同胞。
這兒早就對同性戀開放,沈寧看到有幾對同性情侶親熱地湊在一起,大方地表達着對彼此的愛。沈寧頗有興致地打量着這個民風和國內截然不同的地方,直到轉完一圈,正要收回目光。
“嗨。”
沈寧看向聲音來源,一個老實說,沈寧看不出他年齡的男人操着一口生疏的中文向他打招呼:
“我看到你進來,那是你哥哥麽?你在這裏讀高中麽?”
沈寧想了想,緩慢的用中文回答:“不,他不是我哥哥,我也不讀高中。”
然而那人盡管能說一點中文,卻聽不太懂,沈寧作為一個學習不怎麽樣的學渣也能理解他此刻茫然的心情,用簡短的英語再重複了一遍。知道他會英語後男人顯然松了口氣,也用簡明易懂的詞彙和他交流,兩個人都有意降低用詞難度,控制說話速度,因此溝通的還很順利。
“哦。”男人驚訝地說:
“你們竟然是情侶,你成年了麽?”
為了避免出現自稱是朋友,結果在進行親密接觸的時候忽然被抓包的尴尬,沈寧将他和謝寅的關系定義在合同的第一重。全世界對未成年都具有強烈保護意識,沈寧立刻澄清道:
“我成年了,我二十一歲了。”
男人又驚訝了一下:“真是看不出,你看起來像是還在讀高中。”
“我已經是大學生了。”
“你們亞洲人總是看起來很年輕......”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聊着天的時候,謝寅回來了,他将手上的盤子放下,目光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回對面的男人,男人擠眉弄眼:
“你的男朋友在吃醋。”
沈寧尴尬卻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等到那個人走了,謝寅才坐下。沈寧正在盤子上挑薯條吃,這地方別的不說,薯條味道很純正,他還看向放在他面前的一杯淡褐色飲料。
他抿了一口,驚訝道:
“酒吧竟然賣烏龍茶?”
謝寅沒有回答,他拿起一杯白酒慢慢喝了起來,沈寧歪着腦袋看他。
謝寅低垂着眼睑:“看什麽?”
沈寧笑嘻嘻道:“我在想謝先生喝得慣這裏的酒麽?”
男人撇開視線。
“吃你的。”
......
随着進場人數增多,氣氛越加熱烈。有人在看球賽,有人在高談闊論,還有人在角落玩骰子,五光十色的世界被塞在這個小小的酒吧裏,演繹着一個夜晚的狂歡。
有兩個年輕的女孩走向走到角落沙發的兩個人,用不太流暢的英語搭讪。
“可以一起玩麽?”
“呃,不。”沈寧笑了下,摟了摟謝寅的肩膀,以一種極為親密的方式。兩個女生聳了聳肩膀,遺憾地走了。
沈寧放下手看過去:“謝先生,我影響你尋找夥伴了麽?”
謝寅深沉的目光帶着一點壓迫,他不說話,手裏拿着酒杯朝沈寧壓下來親吻,沈寧迎合地靠在沙發上,仰着頭,膝蓋抵着謝寅的腿上。
在這樣随性包容的環境裏,世間一切禁锢本性的法則都化作泡沫,沈寧輕飄飄的,身體和大腦的溫度都在升高,他明明沒有喝酒,卻有一點微醺。
沈寧認為這是謝寅的錯。
“要回去了麽?”
嗓音喑啞低沉,謝寅臉頰摩挲着他的皮膚,嘴唇幾乎貼在他的耳廓上吐息,燙得沈寧耳朵都顫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地退開了一點——
“回,回去......”他氣息不穩地說。
“嘶——”
上方麥克風發出刺耳的一聲,舞臺中央,一個中年男人站了上去,随着音響擴散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随着他開口說話,臺下也開始起哄,大家推推搡搡,也有人躍躍欲試。
沈寧看向謝寅:“他在說什麽?”
“他說要玩一個游戲,測試情侶的默契,只要通過考驗,就可以免今天的酒錢。”
沈寧點了點頭,因為現在人群比較集中,沈寧他們不方便走,就又看了幾分鐘。在男人說完後,很快有大膽的年輕人舉起手,還有兩三對中年情侶也舉手,笑呵呵地上了臺,甚至還有一對老年夫妻。
“哦,我們今天的情侶成分還真豐富啊。”
現在臺上有年輕的男女情侶,中年夫妻,老年夫婦,一對女性伴侶,還有跨國戀人。主持人調侃着說:
“也許我們只缺少一對男性伴侶了。”
周圍的人發出友善的笑意,就連沈寧都有些笑意,不過他的笑容很快就保持不了了,因為他身邊的人:
“嗨,這裏就有一對男性情侶。”
剛剛和沈寧說過話的男人也大聲喊道:“他們是一對情侶!”
“哦。”主持人在上面笑道:“還有一對亞洲情人,看來今天的較量會很緊張啊。”
沈寧:???
等等,你們擱這集郵麽?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熱情的人們主動讓開一條道,就宛若新人出場時賓客們發自內心的祝福,甚至還有莊嚴的注目禮,而他們身後的人也湊熱鬧地推着他們往臺上去。
這簡直就像過年的時候被長輩們叫過去進行才藝表演,沈寧尴尬地上了臺,已經站在臺上的一對女同戀人似乎察覺到他的不适,對着他友善的笑了笑。
沈寧:“......”
行吧,上都上來了。
因為上臺的人來自好幾個國家,主持人用德語和英語做了游戲介紹。
游戲的規格非常簡單,只需要在紙上寫上主持人問出的問題答案,如果情侶雙方答案一致就通過,答對大部分的人就可以免單。為了避免他們互對答案,情侶們被分開到舞臺兩邊,中間相聚兩米多的距離。
“第一道題:對對方的愛稱!”
這道題非常簡單,一時間舞臺兩邊只能聽到刷刷的落筆聲。沈寧和謝寅兩個人眉頭一皺,同時下筆。
“Name。”
“Family name。”
主持人一張張看下去,直到看到沈寧和謝寅的。
他:“......你們真的很缺乏情趣。”
“第二題:請分別寫出你最喜歡的顏色和對方最喜歡的顏色。”
沈寧略一思索,謝寅最喜歡的顏色無疑是黑或者白,但到底是黑還是白?
他沉吟着,最終還是落下了筆。
“輪到我們這對英俊的情侶了,你們的答案是——”
“哦,他們一個的答案是橙色和灰色,一個是灰色和黑色。哦,我只能遺憾地宣布,他們只答對了一個。”
主持人用帶着一點譴責的目光看向沈寧。
沈寧:“......”
謝寅喜歡橙色,這天的他怎麽知道。
而且謝寅哪一點表現得他喜歡橙色?
沈寧快速地翻過這一頁,就假裝這件事并未存在過。對面謝寅淡淡地移開了視線,同時翻過白紙。
“這道題非常簡單,你們一定會答——請寫上自己和對方的生日。”
這題是送分題,沈寧想都沒想,就刷刷落筆。
是的,兩個沈寧的生日都是同一天,就是這麽不可思議。
“好的,現在讓我們揭曉答案,有哪個笨蛋忘記了愛人的生日呢——”
主持人的語氣帶着明顯的誇張,就連下面的觀衆都被他逗笑了,仿佛都不相信會有人弄錯自己戀人的生日。臺上臺下氣氛格外松弛,空氣洋溢着暖洋洋的快樂,直到一串明顯不一樣的數字出現在支持人面前,讓他整個人都呆了一下。
“呃,還是這對異國的戀人,他們一個人的答案是7月24號和5月16號,另一個人是5月16號和7月27號。”
“呃,這......”
這一瞬間,連主持人都僵硬了起來,尴尬在臺上迅速地蔓延,讓原本與己無關的其他幾對戀人都收斂了臉上的笑,向舞臺中央手足無措的男生投去責備的目光,但更多的是朝向另一側,沉默地抿着唇的男人的同情眼神。
謝寅站在一簇白色燈光下,面無表情地将寫着兩串數字的白紙翻過,臉色孤傲而冷峻。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的感覺就是為了最後塗漂亮的口紅在臉上做了三層打底,什麽防曬霜隔離霜都往臉上抹,折磨的到底是誰()
現在要開始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的反複拉鋸戰了,直到最後他們成為一對很好的pao友()
最後,2022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