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發燒
兩人下來的時候,手都在抖,捏的。
沈寧甩了甩發僵的手掌,擡眼看到謝家睿眼巴巴地看着不遠處一個棉花糖小販,攤子上除了棉花糖,還有經典的氣球,不過跟沈寧很小的時候比起來,氣球形狀多了很多。
因為都在甩手,兩個人這會姑且沒有牽手。沈寧擡頭看看對面的棉花糖,又低頭看看一臉眼巴巴的謝家睿,拉着他的手腕就走了過去。
“要一個棉花糖,還有——”他低頭問:
“你要什麽形狀的氣球?”
這個問題可能凝聚了沈寧為人二十來年的智慧,問的是“你要什麽”,而不是“你要不要”,謝家睿果然中招,手指遲疑地在空中指了幾下,小聲說:“我要那個大斑馬。”
“小朋友還認識斑馬,真聰明。”老板誇了一聲,謝家睿很傲嬌地哼了一聲。他正在給另一個小朋友做棉花糖,謝家睿他們等了一會,又過來了一對母子。
小姑娘的年紀跟謝家睿差不多,過來後一直盯着謝家睿看,也一點都不感到害羞,反而是謝家睿,被看得臉都紅了,扭頭瞪了她一眼。小姑娘立刻拉住媽媽的手:
“媽媽,哥哥長得真好看。”
謝家睿的氣勢瞬間沒了,臉紅紅地往沈寧邊上躲了躲。那媽媽笑着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大約是見這對年輕的“兄弟”長得很好看,也搭讪道:“周末陪弟弟來玩啊。”
謝家睿哼了一下,但沒吭聲,沈寧學那個媽媽掐了把謝家睿的小臉,指尖充盈的綿軟肉感讓他非常滿意。
“對啊,難得放假,就出來玩。”他說道。
謝家睿好像還是不高興,傲嬌地哼哼,又不說話。他最後拿走了一個斑馬氣球,連着沈寧也被半哄半推地買了一個,他和謝家睿一人手上牽着一個,大概是這樣看起來更有兄弟情吧。
謝家睿:“......”
他看了看沈寧的大花貓,又看了看自己的,最後說:
“我的更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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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點的時候,沈寧已經完全不行了,他都覺得自己已經預支了明天的精力份額。謝家睿還拉着他在一個鬼屋門口躍躍欲試,沈寧當機立斷阻止了他,并且把他往一家禮品店拽。
“你幹什麽,我要去......”
“一個成熟的成年人懂得在游玩過後給自己的家人朋友帶禮物。”
那一刻,沈寧覺得自己展現出了他人生二十年的智慧巅峰:
“而最好的禮品莫過于自己親手做的禮物,看,那邊有手工DIY巧克力,你不想給你叔叔和爺爺奶奶帶去充滿你心意的禮物麽?”
青年指着店裏面的兩張木制桌子說。
因為這,他度過了兩個小時無憂無慮的時光。
......
下午5點的時候,一輛黑色商務奔馳從游樂園門口進入高架,10月金秋,這個點天已經很黑了。高架兩旁路燈像沙漠的胡楊一樣,每間隔幾米就是,光線彼此覆蓋,密不可分。一路車水馬龍,而透過密封的車窗,萬家燈火伴随着絢麗的大廈霓虹燈閃閃發光。
車裏謝家睿閉着眼睛,身上蓋着一條毯子,已經沉沉睡去了。他可能還想着把親手做的巧克力給謝寅,但下高架不久,謝家就來人把他接走了。
走的時候,謝家睿還睡着,沒有人吵醒他,他被輕輕地從一輛車子抱進另一輛車子,沒有人對此發出意見,這場景不知道該說是溫柔,還是會想讓人報警。
不過車裏唯一一個外人已經完全想不到這茬了,光線蒙蒙的車裏,沈寧打着哈欠縮在毛毯裏,又一次阖上了眼睛。
......
“你那個小男友帶睿睿去了什麽地方啊?”
“一身髒的回來,連指甲縫都是污漬,他自己去哪裏我管不着,我們謝家的孩子......”
謝寅低聲勸慰了好幾句才把電話那頭的人給哄了下來,他又說了幾句家常話,挂了電話才回頭,略有些無語的目光在躺在床上微弱喘息着的男生臉上停頓了幾秒,搖搖頭上前。
“怎麽樣了?”
“還是熱。”阿姨搖搖頭,手上不斷更換清水,給沈寧擦身子。
沈寧回來之後就發燒了,他燒得迷迷糊糊,滿臉困倦,一般人發了熱會渾身發燙或是說胡話,他卻是一臉厭世表情地縮在床上,只燒得着實熱了才從嘴裏發出哼哧哼哧的□□,仿佛一只毫無防禦能力的幼獸。
大概是這副模樣格外可憐,阿姨心疼地給他換了好幾次冰塊,包在布裏敷在他額頭上。沈寧這時候終于有了反應,他一只手艱難地從被子裏伸出,看似要掙紮,結果他手都沒碰到冰塊就先擋不住酸軟,手腕一折,啪嗒一下松松軟軟地倒在了枕頭上。
謝寅:“……”
晚上時候,醫生到了,給他做了緊急治療,要輸液的時候謝寅打斷醫生:
“他的體質特殊,對很多東西過敏。你這個藥不會有問題吧?”
醫生一驚,連忙問他都對什麽過敏,謝寅記憶力很好,說出了好幾樣,醫生思索片刻,道:
“這樣的話就不能随意用藥了,一般過敏體質免疫力弱,因為體力不至發燒得也常有,我給他輸葡糖糖液,補充體力,今晚再多給他擦身體保持清爽,頭上手腳敷冰袋,明天要是還燒着,就問下他具體藥物過敏史。”
沈寧燒得眼皮子都掀不開,目前來看只能這樣。他到輸液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針插進血管裏都毫無反應,滿臉不正常的潮紅,眼皮子緊緊地皺着,就好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
夜半時分,醫生和阿姨都到隔壁房間休息了,房間書桌上留着一盞罩着磨砂罩的桌燈,溫暖的橘色光芒中男人從他的随身工作電腦裏擡起臉,施舍般投向靠牆的大床。床上的男生睡得人事不知,汗液從臉頰滑落,堆積在微紅的脖頸上,捂出汗澄澄的一圈。
過了一會,一塊濕濕涼涼的毛巾碰到了沈寧的喉頸,從下颌線陰影處一路往下擦去。
......
......
沈寧果然是易生病又好得快體質,第二天他醒來時渾身清爽,雖然身體還殘留一絲懈怠,但那種從骨子裏,不,皮肉裏透出來的清爽實在是太棒了!
沈寧一身輕松地下了樓,剛走到樓梯口,餐桌旁阿姨就熱情地向他招手:
“沈先生,你下來了,來吃早點吧。”
一場病把沈寧肚子燒空了,但也讓他的舌頭暫時失去了品嘗食物的欲望。尤其是一般生病之後不能立即吃好吃的,得清茶淡飯的養着,吃的喝的就那幾樣,一想到這,沈寧就沒有食欲了。阿姨還渾然不覺,高興地招着手:
“沈先生,快過來,剛出鍋的,還熱着呢。”
沈寧只能走過去,他才走進餐廳就聞到一股自然濃郁的谷物香,謝寅坐在桌子上慢吞吞地喝粥,他大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睡覺的時候是穿睡衣的,現在已經換上了居家的休閑西服。
桌上盛了一碗看不出原料的粥,還有兩碟小菜,一疊酸蘿蔔,一疊醬黃瓜,看顏色,都十分新鮮。
沈寧被谷香味誘着不知不覺就坐了下來,阿姨從廚房裏盛了粥給他,粥不稠不稀,呈現自然濃稠色調,湯水下沉澱着肉眼可見的谷物顆粒,還夾雜着小蔥的綠色,香味就從裏面溢出來。
沈寧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了,他小心地拿起勺子,吹了兩口,放進嘴裏。
“好吃!”
煮的入味的小粥醇香撲鼻,味道清甜不膩,不知道是芋頭還有南瓜的軟糯塊狀從喉嚨滑下,令身體每個細胞都舒展了開來。沈寧的眼睛都亮了亮,毫不吝惜自己的誇贊。
阿姨也很開心,連連道:“沈先生喜歡就好。”
沈寧一連吃了兩碗,果然清粥配小菜是國人傳統早餐搭配,老祖宗還是很懂得吃的。這兩碟小菜也異常爽口,從這簡簡單單的一頓飯裏,沈寧已經體會到這個家的主廚水平了。
謝寅在他要第二碗的時候就吃完了,禮貌地說了聲“我吃完了,你慢用”起身離開了。等人走了一會,阿姨收拾着東西,笑呵呵道:
“沈先生跟謝先生感情真好,昨晚沈先生發燒,謝先生照顧了你一整晚,到半夜燒退下來才去睡的。”
沈寧在她說“感情真好”的時候就停下了勺子,內心無比複雜,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示的操蛋心情,不過他臉上倒是雲淡風輕,還笑了笑,說:
“真的麽?”
“真的真的。”阿姨捂着嘴笑:“先生跟你剛談戀愛不久,他肯定很疼你。”
阿姨是謝寅從主家帶出來的,好幾年了,為的就是她一手好料理。這種幾乎貫穿一生的雇傭形式讓家裏的傭人也成了半個家人,謝寅小的時候阿姨就在了,在他面前還是很有臉面的,因此說話也熟絡些。
阿姨是真心為謝寅感到高興,而沈寧想的是為了瞞過阿姨,謝寅連在家裏都得演戲,真是不容易。這麽一想,兩日遭遇巨變的郁悶也減輕了些,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張臉長得還算可愛,就朝着阿姨露出一個甜甜笑容,說:
“那我上去看看他,他可能害羞。”
沈寧在阿姨八卦的眼神中上了樓,他是想謝謝謝寅的,不管他初衷如何,畢竟是幫忙照顧自己了。他上去的時候謝寅房間門沒關,沈寧敲了兩下推開門,一個男人腰間圍着一條浴巾,身上披着一件浴袍,還濕着的頭發上滴下水,從浴室裏走出來。
男人一擡眼,兩人視線猝然對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他只是弄髒了價值幾萬的衣服,我可是生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