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黑色變形記四...
很久以前,她也和普通的女生一樣幻想過。
幻想着哥哥是如何的疼愛她,如何的優秀,然而事實令她失望。
她遲悠的哥哥,遲……只是一個纨绔子弟,一個……廢物。
只會惹是生非,學習成績差得要死,還沾花惹草,沒有身為半點兄長的自覺性,這樣的遲,根本不配作為她遲悠的哥哥存在,也不配成為他們遲家未來的繼承人。
在遲悠心裏,遲就是一個垃圾。
他到現在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夠和聞桑榆交換,讓她見到聞桑榆。
僅此而已。
而哪怕是她看中的聞桑榆,也有一個無比疼愛的妹妹,嫉妒,憎惡,輕蔑。
妹妹?
一個深山裏的長大的窮鬼,想要和她遲悠相比,做夢,愚不可及。
嫣紅的唇瓣輕勾,她姿态優雅矜貴,神色流露出和普通女人不一樣的高貴嬌俏,聲音嬌嗔,“好了,先不聽桑榆哥哥說這些,今天晚上有一場世家少爺公子們的聚會,想要桑榆哥哥陪我一起去,桑榆哥哥要去嗎?”
聞桑榆放下筷子,将一邊的書夾了起來,輕笑道:“遲悠妹妹的邀請,我怎麽能不答應呢。”
“對了。”他伸手從遲悠的頭發上掠過,語氣溫和,“頭發上有葉片,是剛才過來食堂的時候不小心掉到頭發了嗎?”
遲悠伸手摸了摸頭,白皙的皮膚染上些許紅色,“啊,大概是的。”
聞桑榆笑了笑。
倆人的距離離得太近,聞桑榆低下頭,輕輕說了聲再見,拿着書離去,離開後他唇瓣輕,将手中的落葉随手丢進垃圾桶裏,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順勢也丢進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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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是為了阿暮……他心裏嘆了一口氣。
雖然心裏想法很多,但是真正實行起來的時候,連靠近一下都覺得惡心,果然還是不行啊。
……
遲悠摸了摸臉,好燙……剛才,離得好近,離得越近,越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個人的優秀,打飯的小跟班們這個時候端着飯走了過來,遲悠放下手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頭看向跟班,“打來了?”
對方點了點頭,“遲悠姐,你喜歡的飯菜我們都打在裏面了。”
遲悠嗯了一聲,拂了拂裙子坐在了聞桑榆之前的位置上,伸手揚起下巴,“放在這裏吧。”
……
“遲,遲,你今天怎麽不理我了啊?”
“遲,遲,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你女朋友啊。”
“你到底怎麽了?”
吵吵鬧鬧的煩死人了!遲眉頭一皺,面無表情提着書包往前面走,“我要去接人。”
“是聞暮嗎?她可以一個人回家的啊,你又不是她親生哥哥聞桑榆,這麽着急幹嘛啊?”女生伸手拉住他,眼睛紅了一圈,“是我重要還是她重要,你說啊!”
不可理喻!遲咬牙切齒的想。
“你昨天還親了我你要對我負責的遲,親了我你就要娶我!”
哈?忍無可忍,遲甩開她的手,沖她吼道:“你特麽神經病啊親了你還要娶你,你是仙女還是公主,一個吻這麽珍貴?昨天就為了你一個吻,我沒去接我妹妹,她一個人回家還餓昏在家裏,到時候聞桑榆回來你讓我怎麽跟他交代?!”
被他一吼,女生怔住,眼眶一紅,“明明……明明是你昨天主動的,才一天,你的心就變了,你是看上了誰了嗎!你說啊!”
眼淚掉了下來,她捂住臉,哭得傷心極了,周圍的人漸漸往這裏靠了過來,對遲指指點點,遲覺得這裏的人簡直都特麽神經。
在一中那個學校裏,他甩誰,有誰敢像這個女的哭哭啼啼?指責他?自己拜金傻白甜幻想做他遲家的少奶奶怪誰。
“滾開。”他沖着女生低吼。
女生又撲了上來,“我不,遲,昨天你說好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你忘記了你昨天對我做的那些事情嗎?”
“遲哥哥對你做了什麽?”一道輕柔略帶稚氣的聲音插了進來。
聽到這個聲音,女生身子一僵。
她顫顫巍巍回過頭,看見聞暮背着書包,正站在她的身後,仰頭看着她,眼睛裏充滿了好奇,“靜靜姐,遲哥哥對你做了什麽啊?”
還不待女生回答,遲就大跨步繞過女生走到聞暮身邊,“怎麽過來了?”
聞暮一下一下的踮着腳尖,手指勾着耳邊垂落的齊肩長發,“遲哥哥昨天對靜靜姐做了什麽嗎?為什麽靜靜姐會哭得這麽傷心呢?”
趙靜臉色蒼白,看着聞暮的眼神就像是看惡魔一樣。
遲很是尴尬,心想:怎麽能讓孩子知道這些呢。
在他心裏,聞暮就像是孩子一樣,這些事情絕對不能沾染上,要是聞暮知道,一定會看不起他的,他哥哥的威嚴就沒了!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咳了咳,“沒做什麽,對了,你……認識她啊……”
聞暮将目光放在趙靜身上,彎了彎眼,“對啊,以前靜靜姐來過我家的,要我哥哥給她補習。”
趙靜連哭都不敢哭了,捏了捏書包的帶子,往後退了兩步。
周圍圍觀的人開始笑了起來。
“補習?不就是想勾引聞桑榆。”
“結果後來聞桑榆去提水回家的時候,她還在威脅聞暮,說要當聞暮嫂子,還出手打人。”
“被聞桑榆帶着聞暮上門請道歉還誣陷聞暮故意整她,也不想想一個高中生,一個小學生,聞暮又是那麽天真可愛,心地善良,怎麽可能整她。”
“就是就是,現在還賴上和聞桑榆做交換的遲,想醜小鴨扒上王子做白天鵝,笑死人了哈哈哈。”
遲眉頭一皺,“她打你。”回頭看着趙靜的目光,已經是惡心不能所形容了。
聞暮笑得軟軟的,“時間隔得太長,好像記不清了,不過我知道靜靜姐不是故意的,是我做不好,把她惹生氣了,打我也是應該的。”
她看着趙靜,笑容加深:“你說對嗎?靜靜姐。”
趙靜別開頭,一句話也不說倉皇背着書包面無血色的逃開了。
連頭都不敢回,仿佛身後有一頭惡獸在追趕着她。
聞暮轉頭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內心嘆了嘆口氣。
幹嘛這麽怕她。
不過是說了不該說的話,被教訓了一下,也不該這麽怕她的啊,她又沒放火殺人什麽的。
遲将書包背上拉起她的手,“以後在學校裏等我來接你就好了,不用過來的。”
“知道了,遲哥哥。”聞暮乖巧的點了點頭。
遲松了一口氣,另外一只手将她的書包提在手裏,躬身笑道:“那我們回家吧,今天給你做青椒炒土豆。”
聞暮嘴角抽了抽,“好……啊。”
青椒炒土豆?你确定……不是黑椒炒黑豆?
……
如果還是從前,周末是遲放縱的天堂。
而現在,卻是地獄。
聞桑榆準備的柴火早就沒了,他上山砍的柴火也沒了,又是冬天,外面大雪紛飛,家裏的炭火奄奄一息,狂風席卷,惡劣的天氣下,還有一個身體不好的妹妹,離交換結束,還有十一天。
“遲哥哥……我好冷啊……”小姑娘裹了兩三層衣服,卻還是凍得臉蛋蒼白,唇色青紫。
遲将手搓熱了往她臉上貼,然而小姑娘還是叫冷。
“要不你還是不去了吧,我去就好了。”遲內心十分擔憂。
聞暮搖了搖頭,“不行,以前哥哥冬天出去賣東西的時候,都是有我陪着的。”
遲猶豫了下,最後将自己帶來的大衣披在聞暮身上,小姑娘身體嬌小,他穿起來還略小的大衣,穿在她的身上,已經到了腳裸,帽子快要将她的臉籠罩完了。
聞暮笑了起來,聲音脆脆的,“不冷啦,遲哥哥,你的衣裳好暖和啊,城裏人穿的衣裳都不一樣呢。”
“等我回去給你寄過冬的衣裳。”遲聽到她的話,一邊翻着行李箱一邊對她道。
翻出了又一件過冬的衣服,遲不得不感激為他準備衣服的父母,如果是當初的自己,只想着帶幾件拉風帥氣非主流的衣裳,像這種穿起來肥大影響顏值的衣服,打死當初的他也不會帶。
将衣服潦草的穿在身上,他提起裝滿菜的背簍背在身上,朝聞暮伸出手,“走,拉着我的手,小心別踩滑了。”路上有些地方,結冰了是很滑的,而且還要經過一片山崖,雖然村裏的人會定時清理一下,但是還是要很小心才行。
聞暮嗯了一聲,伸手握住遲的手。
路上大雪覆蓋倆人帽子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枯枝壓頂,蕭瑟的雪景。
兩個小時後到了街上,遲将背簍放了下來占了一個攤位,将背簍放在聞暮身後,“坐着。”
“哦。”聞暮聽話的坐了下去,拉緊了遲的大衣将自己包裹成一個團子。
遲拍了拍自己臉蛋,看了看眼前擺放的大白菜,又看了看身後的聞暮,在摸了摸包裏剩下的錢,這才咬了咬牙,喊了出來,“賣大白菜!九毛一斤!新鮮好吃的大白菜,快來買勒!”
喊完之後,臉色通紅,又繼續喊道:“快來看看!新鮮的大白菜!九毛一斤!”
啊啊!人生之中,最丢臉的事情,一個堂堂富二代,大少爺,居然在這種地方賣九毛一斤的大白菜,黑暗歷史,絕對!黑暗歷史!
聞暮縮在大衣中噗嗤一聲差點笑了出來,好在遲喊得很大聲,聽不到她的笑聲。
“這位路過的阿姨,你要買點大白菜嗎?很新鮮的。”
“什麽阿姨,我才二十幾歲,你神經病啊,小弟弟長得挺帥的叫人咋這麽難聽呢!”
遲:“……”
你長得像三四十歲的老大媽還怪我咯!
不行!為了錢!忍!
他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姐姐,要買大白菜不,新鮮的,很甜很好吃的,我妹妹特別喜歡吃。”
被叫姐姐的路人蹲下身,伸手在背簍裏翻了翻,“還成。”
遲心裏一喜,這是要買的節奏啊。
“五毛的話小弟弟給我來兩斤吧。”路人不鹹不淡的開口。
遲:“!!!!”
什麽!一口就要去半價!你特麽怎麽不去搶銀行啊!你知道我種這大白菜多麽不容易嗎!我還挑糞淋的!你知道那糞有多臭嗎!還能不能尊重人了!
他勉強維持着臉上的笑容,“姐姐,九毛已經很便宜了,五毛的話不可能的,九毛也不貴,你就買點吧……”
路人白了他一眼,“瞧你這話說的,九毛不是錢啊,我家裏還養了兔子,我五毛就能買你們的剩葉子回去給我家兔子吃。”
“可是這是人吃的大白菜啊,姐姐。比畜牲吃的要貴啊……”
“你這孩子會不會說話啊!什麽人比畜牲吃得要貴!”
遲:“……”
“不買了不買了,什麽人啊,話都不會說,還來賣菜。”
路人拍了拍手,起身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遲正要說好吧好吧五毛賣給你,聞暮從大衣裏探出手拉了拉他,遲側頭,“怎麽了?阿暮。”
“我來吧。”聞暮說。
遲睜大眼睛,“你來!”
“不行不行。”他搖頭,“你怎麽可能呢。”
聞暮将她拽到自己身後,提起背簍往前移了一下。
“你不喊嗎?”站了一會兒,遲說。
聞暮搖頭。
很快有人走到他們面前,蹲下身來,“小姑娘大白菜多少錢一斤啊?”
“一塊一。”聞暮仰起那張天真無邪的臉道。
“哥哥你可以看看,大白菜,很嫩的,買回去煮來吃很好吃的。”
對方猶豫了一下,“一塊一好像有點貴了,八毛吧。”
遲在背後震驚臉。
聞暮一臉淡定,“九毛,不能再低了。”
“好,給我來一斤吧。”
“好的,哥哥。”聞暮獻出一個甜軟的笑容,然後轉頭對遲道:“遲哥哥,收錢稱白菜。”
遲:“……”
QAQ感覺自己還不如一個妹妹的心情,憂傷。
回家的時候遲心情很是失落,他一個高二生,還比不上,一個小學生。
聞暮拉着他的手,“遲哥哥怎麽啦?看起來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
遲說沒什麽。
他只是覺得自己沒用,覺得未來人生有點黑暗。
聞暮忽然停了下來。
遲低頭看她,“怎麽了?阿暮。”
聞暮低頭,踮了踮腳,“走不動了,遲哥哥能背我嗎?”
“腿好酸。”她擡頭道。
遲蹲下身,“上來。”
聞暮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遲将她背了起來。
“好點沒?”
“好點了,謝謝遲哥哥。”
遲頗有滿足成就感,覺得自己又找回了身為兄長的存在感,雖然,十幾天過後,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想到這裏,遲開始慢了下來,抿了抿唇。
有點……不舍得。
不舍得阿暮,不舍得這個地方,在這裏,他過得很充實,前所未有的充實,和阿暮上山砍柴很開心,還一起捉兔子,捉野雞,一起賣菜。
和這份充實相比,以前,就像是活在夢裏,渾渾噩噩,不知道該做什麽,也沒有什麽目标,覺得對什麽都沒有興趣,唯一能打發時間的,就是四處吃喝玩樂。
吃喝玩樂之後,更多的是一種空虛,無法形容的空虛。
而現在,他即将離開這份充實,回到那片空虛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