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謝謹這個電話打了半個鐘頭,結果他打完了,秦默還蹲在雨裏,也就是說他也淋了半個鐘頭了,劇組的人都圍在一塊打撲克了,這半個鐘頭是夠打好幾個來回了,謝謹問陳導:“怎麽讓他坐在雨中?這麽大的雨。”
陳導跟他搖搖頭:“他自己要求的,培養下情緒。”
謝謹看着雨中的秦默沒有說話,陳導陪他站在一邊看着,沒有去勸他。
藝人醞釀情緒的時候都是千奇百怪的,有人為了演好哭戲甚至能把自己父母想進墳墓裏,屏幕上哭的梨花帶雨,背後不知道把自己掐了多少次,所以秦默這種醞釀情緒也不算奇怪。就是,千萬別淋感冒了才好,那要誤工的吆。
陳導拿着他的喇叭開始轉圈,就在他轉的快頭暈的時候秦默終于站了起來,朝他揮了下手表示可以了。陳導看着他這個手勢簡直要喜出望外了,他拿着他大喇叭把正在大牌的人都叫起來:“準備開工!”
謝謹打着傘走出去看他,秦默站在原地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整張臉都不用化妝了,青白,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他朝秦默拍了拍肩:“好樣的。”
秦默朝他點頭:“謝二哥,麻煩你了。”他點頭點的近乎于鞠躬了,謝瑾朝他搖搖頭,不管他見他多少次,這個小孩依然待他這麽客氣,像是怕他一樣,謝瑾還想跟他說點什麽,陳導已經在喊準備開始了。
謝瑾退回到原地去,他飾演的是歐陽飛的大哥歐陽宇,從國外回來,一回來就知道他弟弟給他闖了大禍,所以他這次直接奔赴了這裏。
他的步伐因為憤怒走的特別快,他身邊跟着一排的精英助理小跑着給他打着傘,黑色的大傘,陰雲密布的天空,以及他一身黑色的西服,把整個場景渲染的特別霸氣。謝瑾即便是演反派,也要霸氣十足,要符合他的身份。
相對于他的霸氣,他的弟弟就是站在白牆黛瓦邊上,不知道站了多久,一件白色的風衣早就淋得透透的,濕淋淋的貼在身上,讓他真個人瘦的跟風中的雨線一樣,歐陽宇加快了腳步,很快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謝謹站在秦默面前,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伸出手去啪的打了他一巴掌,瓢潑大雨把這一巴掌渲染的有些模糊,衆人只看見秦默趔趄了下,但是很快就站直了,沒有去摸他的臉,也不開口說話,他就該死的固執的站着,倔的跟一頭驢一樣,從小到大他就是這麽一副該死的脾氣。
謝謹臉上的怒容如同天上翻滾的烏雲,壓抑的深沉,那雙微微眯起的鳳目蹦出淩厲的光芒,這樣的氣勢之下連天地都能變色,他身邊打傘的助理手都有些抖,傘在雨中飄搖了幾下,像是被風吹的一樣。
可是他該死的弟弟連看都沒看,還敢裝無辜的站着,平日裏那種桀骜不馴的氣勢去哪了!敢瞞着他一意孤行的取消這次籌建大計的氣勢去哪了,謝謹忍無可忍的吼他:“說話啊!聾了還是啞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麽!” 為了一個女人破壞了他的大計,為了一棟破房子竟然阻礙他的大業,怎麽能讓人不氣!
秦默開口了,因為那一巴掌,他聲音有些冷了:“大哥,對不起,我做不到。靈隐是古建築,我們沒有權利拆,大哥你永遠都沒法拆了。”
他的眼神太氣人了,這麽直直的看着你跟你較勁一樣,嚣張銳利,是恨他!謝謹忍無可忍的踹了他一腳,還有沒有比這個更讓人生氣的,自己家族裏出了叛徒,這一次謝謹打的沒有留情,做大事者最忌兒女深情,可是這個混賬東西,為了一個女人!
秦默終于被他這一腳踹地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打的太狠了,他起了好幾起都沒能站起來,後來也就幹脆坐地上了,坐地上他也沒求饒,也沒有認錯,謝謹蹲在他身前抓着他的領子:“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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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被他抓着了領子,緩慢的擡起了頭,他的眼裏有痛苦,從恨他到一點點變成痛苦,再從痛苦變成無法挽回的折磨,痛不欲生,那雙眼裏沒有了以往那種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不可一世,變得一點神采都沒了,他慘淡的看着他:“我知道,十二年前,我們因為一塊地,逼得一個人家家破人亡,那一家父母雙雙自殺,僅剩下一個14歲的孩子,那一家人姓袁,那個僅剩下來的孩子叫袁天晴。”
他的嗓音很特殊,平時的時候不愛說話,沒有注意,此刻因為壓抑壓的有點啞,倒是特別的讓人動容,那種痛苦的動容,頂頭雷雨電掣,他在雨中就這麽仰着頭看他,眼裏一點神采都沒有,應該有點情緒的,傷心也好,悲傷也行,可是被大雨沖刷着,了無痕跡。是雨太大,是情債太重,重到連悲傷都沒有資格。
他這段戲處理的不錯,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失控的大喊大叫,沒有跟他扭打起來,他的演技比起第一次來好太多了,謝謹心裏感嘆了下,大概也只有他才能覺察出他的進步來,他是第一個跟他對戲的人,他的第一次演戲就是在他的手下演成的,那時候他還不會控制情緒。
謝謹微微壓低了他,看着他聲音帶着一點嘲諷:“所以你現在是補償她了?哈,剛開始你不就知道這一點嗎?現在愛上她了所以後悔了?”
秦默看着他點了點頭:“後悔了,大哥。” 平淡的語調在這個雨天裏越發現的涼薄。
謝謹蹲在他面前,沉沉的看着他:“小飛,別惹我生氣。”
他跟他平視,鳳眼微沉,不怒自威。 秦默緩緩的搖了搖頭:“大哥,我已經決定了。”
兩個人在雨中對峙了好一會,謝謹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問他:“你再給我說一遍。”秦默飾演的歐陽飛微微往後揚了下,語氣很溫和,竟然微微笑了下:“大哥,我已經決定了,我用手中20%的股權跟你換。請你把靈隐還給小晴,那是她的家。”
謝謹臉色微微變了下,這個弟弟到底在想什麽?20%的股權,如果有了他這20%的股權,加上他手中的20%,再加上他暗中拉攏的幾個小股東,那麽衡天就是他的了。他擡手做了個手勢,給他打傘的助理默默的退下去了,瓢潑大雨便嘩的淋到了謝瑾身上,謝瑾沒有動,只有眼神深的看不出情緒來。
他拽着秦默的領子:“小飛,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我是你大哥!我做的這些事是為了你好!為了我們衡天!你現在是怪我了嗎?為了一個女人你怪我,20%的股權換我放手?我在心中就是這樣的人嗎!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演的太好了,怒其不争的表情掩蓋了心虛,他內心的野心與對這個弟弟的不忿之心表現的淋漓盡致,陳導嘆了口氣,影帝就是影帝。
秦默因着他的演技被他帶入了戲,他看着謝謹搖了搖頭:“大哥,不是這樣的,20%的股權本來就是給你的,我,我走之後,我是說我不喜歡接管這份家業了,我想要出去走走,這些事我不想管了,我臨走前就這一個要求。”
歐陽飛看着他,眼裏有些祈求,這個眼神太弱了,大哥看他執迷不悟終于站起身來,丢下一句話:“你給我在這裏好好反思。”
歐陽飛看着他的背影走進樓裏後,就倒地上了。他是從這裏開始暈倒的,從此以後就住進了醫院。謝謹飾演的大哥最終還是回了頭,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弟頓了下,聲音帶着點着急,只是他的話依然冷酷:“歐陽飛,你別氣我,趕緊給我滾進來。”
歐陽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做大哥的終于變了臉,他開始喊他:“小飛!”
謝謹一邊看着他一邊晃他:“小飛,你怎麽了?醒醒!”鏡頭拉遠了,整個雨天裏,歐陽飛橫躺在雨地裏人事不省。
雨下的太大了,雨水順着秦默的頭發流鼻子上去了,特別癢,躺着要比站着受罪,秦默小幅度的哼哼:“謝二哥,你別只晃我胳膊,你能也晃晃我鼻子嗎?我鼻子癢,我要忍不住打噴嚏了。”
謝謹一臉的冷酷着急演的非常痛苦,他想笑,可是這個緊要關頭不能笑,一笑就功虧一篑了,他抱着秦默上半身,手替他把臉上的頭發摸開,摸完了頭發,順便摸了摸他的鼻子,一邊摸一邊痛心疾首:“小飛,你醒醒……你別吓大哥……大哥答應你……”
秦默抿了抿雨水,謝二哥,你演技太好了。
由于謝謹演的太好,陳導又讓兩個人在雨中淋了一會,等這一條過了,兩個人已經跟落湯雞一樣了。
這個地方沒有沖澡的條件,兩個人将就着換了換衣服,看到秦默擦頭發,謝謹忍不住又想笑了:“小默,鼻子還癢嗎?”
秦默不好意思的咳了聲:“多謝二哥,我剛才實在是忍不住了,都忍不住要動手了,可我那時要是詐屍的話陳導一定拍死我。”
謝謹大笑,心情好多了,這場戲演的時候很不是滋味的,他還是受了林熙之的挑撥,林熙之這個人簡直就是個無縫不鑽的老狐貍,謝謹咬了咬牙,好在秦默說話幽默風趣,他有時候說話挺風趣的,總讓人想笑,同他演戲也并不是他一味的付出,秦默同樣尊重他的演出成果了,連噴嚏都能忍住,謝謹無聲的吸了口氣,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有一天還能跟他同臺演出。
秦默晚上就開始打噴嚏了,一個接一個的打,那包感冒沖劑還是沒管用,秦默手抓了抓頭發,頭皮都一顫一顫的,頭重腳輕,眼花缭亂,一個噴嚏下去,眼淚鼻涕一起流,感冒這種病是個小病,可是一發作起來跟毒瘾犯了一樣,一點形象都沒了,秦默坐在桌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一個噴嚏能把波爾卡吓一跳,波爾卡被他吓了幾次後就習慣了,每次看見他張着口要打的時候都非常興奮,手足舞蹈的等他打,秦默被它氣的越發打不出來,手指着它一個勁的發抖。
秦睿端着水過來,把波爾卡從桌上提下去,秦默的噴嚏終于對着他打出來了,秦睿閉上了眼睛,臉都黑了,秦默看着他結結巴巴:“大……哥,你沒事吧。”秦睿瞪着他,秦默連忙抽了一張紙給他擦臉:“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他大哥有潔癖,被他噴了這一臉唾沫星子,還是病毒星子,他一定要氣暈了。
秦默給他擦了一遍覺得他還不太滿意,又邊邊角角的給他擦一遍,等他擦完秦睿終于從被噴鼻涕中緩過來,把秦默手抓住了:“行了,把這藥吃了,去床上躺着。張媽,”張媽正在看熱鬧中,二少爺把大少爺噴了一臉唾沫星子,還沒發火,秦睿沉了聲:“張媽,麻煩你幫他多找出床被子來。”張媽咳了聲連忙去樓上找被子去了。
秦默也跟着她灰溜溜的去樓上了,張媽給他把被子壓上:“發發汗就好了,我就說咱用這個土方法準能好,你看大少爺這不也聽我的了。”秦默點頭:“恩,謝謝張媽。”張媽拍拍他:“睡吧,明兒一早就好了,老爺雖然不能照顧你,可他可着急了,他最怕你生病了。”秦默嗯了聲閉上了眼,他也要盡快好起來,千萬別傳染給他老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