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張傳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的上半部是一片寧靜的青山綠水,白霧絲絲縷縷飄蕩,美得如同仙境。
他悠閑逍遙地在同一條小蛇開心地玩耍,那蛇似是他豢養的寵物,十分柔軟地在他身上纏來纏去,蛇信子不住輕觸他臉頰肌膚,各種撒嬌,各種賣萌。
而就在他開心得逗着那蛇玩的時候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出現了——張傳玺隐約覺得他應該是他張家的老祖宗,可老祖宗看着他卻在不贊同地微微搖頭,嘆息着道:“蛇性本淫啊……若無特別的機緣,蛇這種邪性的東西還是別養的好,會噬主的……”
張傳玺聽得一愣,一時間青山綠水同那老者都漸漸隐去,整個世界只回蕩着這一句話:
會噬主……
會噬主……
會噬主……
仿佛被那老者一語成谶,黑暗的四周猛然一下燃起熊熊大火,仙境變成了地獄。他驚惶四顧,陡然發現自己似身處無間被業火焚燒着,而纏繞在他身上的蛇也不知怎麽一下子變得巨大而猙獰起來,它在他身上游走、收緊,糾纏不放,力道一寸寸緊縮箍得他全身骨頭似要節節斷掉,他會被它活活絞死!就在他心膽俱裂卻逃無可逃的時候那蛇高昂起頭對着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床上的青年閉着眼睛似在昏睡,但急促的呼吸、火燙的氣息,以及糾結輕顫的面部肌肉都無不顯示他正掙紮在一個可怕的夢境裏。也是啊,遇到那種事能不做惡夢嗎,長老無比同情地輕咂了下嘴巴,心想換我我也會做啊。
今天上午久違的蛇王突然一臉鐵青地闖入洞穴拎了他就走,直到來到床前看到張傳玺那幅誰見誰突眼的慘狀他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說起來這小道士也真夠倒黴的。要不怎麽說蛇性本淫呢,就是因為蛇的生殖器裏面有骨頭一輩子都不用擔心會有陽萎的問題所以他們才特別持久呀,普通蛇交配七八個小時都不在話下,更何況蛇王這種身負千年修為的妖王?不定把人按着做了多長時間呢,所以他當時目瞪口呆之餘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小道士的下面以後還能用嗎……?
不過,咳,想是這麽想,他可沒那膽子去确認這一點。瞎子也看得出蛇王待這小道士格外不同,連清理都不讓他沾身,特意去拎他過來就只為了叫他站在後面指導……
坐在床邊的蛇王面沉如水,把手裏的濕毛巾往後一遞,長老便乖乖地給他重新絞了一把。
見自家大王一聲不吭卻動作輕柔地替床上的青年擦拭着,長老輕咳了一聲勸慰道:“大王亦無須太過擔心,已經打過針上過藥了,等退了燒便沒什麽大礙的。”說着擡頭瞧了他背影一眼,又小心地補充一句:“不過大王以後可千萬別這麽蠻幹了,需知人和蛇到底不同,絞麻花也要有個限度……”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心虛地低不可聞。
誠然他已經說得很委婉,但被下屬這樣建議多少還是令王錦有些不自在,只得勉強維持着一副面癱臉裝沒聽見,過了好一陣才作若無其事狀地岔開話題問:“傳璧和小年呢,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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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
蛇王點點頭,“這幾天兩個小孩就交給你了,你注意着,別讓他們闖進來看到他這樣子。”
“是,我知道怎麽說。”
蛇王揮揮手示意他下去,時間已不早,他也想休息了。
長老出去的時候替他關上了門,蛇王輕手輕腳地上床,小心翼翼側躺在張傳玺旁邊。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仍然糾結着眉頭睡得頗不安穩的青年,忽然間就無比心虛了起來。
在對他做了那種事後他醒來會怎樣對待他呢,暴跳如雷嗎,冷臉相對嗎,還是二話不說直接爬起來走掉?
考慮到最後一種可能性,王錦遲疑了一下,幻化出一截蛇尾松松勾住張傳玺的腳。這次他就學乖啦,确定既不至于緊得又弄痛他、又不至于他跑掉了自己還無所知覺,做好這一切他才放心地松了口氣,靠着張傳玺迷迷糊糊地睡了。
再次醒來是被身邊人的動靜給驚醒的——張傳玺不知是做夢還是怎麽的忽然彈了一下,蛇王忙支身起來查看他。
青年似乎在夢裏也覺出身體疼痛,委屈地皺起眉,哆哆嗦嗦地吸氣。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孩子氣的一面,王錦不禁看得有點呆了,一時間既覺好笑,又覺可愛可憐。
“很痛是不是……?”王錦低聲問着,眼裏閃過一抹歉意。
人也罷動物也罷,但凡雄性發情時都會帶着很強的侵略性,尤其象他這種千年級別的大妖怪,欲望強烈時更幾乎是抹殺理性的,這次又是以本體交合越發沒了輕重,真是讓小道士吃大苦頭了。
一時間王錦心中歉意柔情相織,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在張傳玺糾結的眉間輕輕一吻。這吻本輕如落花,但張傳玺卻似迷迷糊糊感應到了什麽,眉心微微抽動兩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剛醒過來的他眼神帶着些惺忪迷惘,象是還沒想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蛇王屏息與他相對着,一顆心緊張得呯呯直跳。
因一直盯着小道士的緣故,所以他沒有錯過一丁點張傳玺的細微表情。他看着張傳玺的眼睛越睜越大,神智也越來越清醒,臉色始而白、繼而青、再而黑,眉頭不受控制地跳動着,眼看就要發作了。
果然下一秒張傳玺就蹦起來:“滅了你——!”
蛇王本能地眼一閉,作好承受他怒火的準備,但意料中的雷霆之擊卻并沒有到來,小心翼翼地睜眼一看卻是張傳玺躍到一半就跌了回去,此刻正一臉扭曲地扶着腰哀哀慘叫呢。
“噗——”蛇王很不厚道地笑了,只笑了一聲便知趣地強行忍住。挨過去一邊安撫地揉他的腰一邊順着他話頭應道:“好好,滅了我,等你好了想怎麽滅就怎麽滅……這樣舒服點嗎?”
張傳玺哪是那麽好哄的,含淚怒捶一記枕頭:“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好好,不放過,不放過。”蛇王自知理虧,也就難得地放低了身段,體貼地替他按摩着腰背。張傳玺本想有骨氣一點地叫他滾遠些,但被這樣揉捏着又确實大大緩解了酸疼的肌肉,只得氣呼呼地把頭一扭,不去看他。
王錦很知趣地保持着安靜,只賣力地以實際行動來表現自己的誠意。奈何張傳玺心中頗不平靜,一想到被按着欺負的情景更覺得因為擔心他而冒雨跑回來的自己是個傻逼,不禁咬牙切齒地道:“我可算體會到農夫和蛇是什麽意思了!”
王錦眨着眼睛,沒敢吭聲。他雖然沒讀過《伊索寓言》但傻子也知道這肯定不是一句好話,還是老實點擺出個悔過的樣子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