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過慧易折
秦雲柔聲寬慰，算是給了皇後一個臺階。
宮宴之上，衆目睽睽之下，她自然不能當真因為這麽一件小事便将秦湘如何，不過是借此機會發作一番，出一出心口的這股怒氣。
“大公主，湘公主年幼，你卻不是。往後定要仔細約束着她些，如此沒規沒矩，豈不是要丢了我皇家的顏面！”
秦雲臉色一白，暗中狠狠攥住秦湘的手，不讓她再生事端，咬牙應了聲是，便将秦湘按回了座位之上。
秦湘原本是要教訓這敢和她皇兄唱對臺戲的賤民一番，誰知道反倒是連累自家長姐和自己被皇後一番奚落！胸腔內氣怒難平，只能狠狠瞪着身旁垂首而立的夏雲初，似是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剝了一般。
皇後出了胸中的這口氣，自然對夏雲初青睐有加，訓斥了兩位公主一番之後，便轉而柔聲對夏雲初道：“這位便是夏學士家的千金吧，果真是落落大方。今個兒本就是為你們這些年輕人開的宴席，雲妹妹有一句話說得對，今日就是要讓你們一展年輕人的銳氣方剛的。初兒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這一番話，顯然是給夏雲初做足了靠山。
夏雲初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當即對上座行了一禮，便轉而繼續方才的話：“二皇子殿下方才言道，舞槍弄棒有勝之不武之嫌，雲初倒是以為，如此文雅的比試，反倒是更加不妥。”
夏雲初言語侃侃，姿态端莊娴雅，落在秦子風的眼中，不由地心上一動。
他素來是見慣了阿谀奉承的美人，又或者如他母妃那般，美豔逼人，卻始終感覺似是少了一份神髓，反倒是今日的夏雲初，難得讓他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這樣的女子，配了衛雨那等廢物，确實是暴殄天物了。
既然那廢物不中用，那麽，便由他親自收了這美人兒，也是一件樂事，不是嗎？
思及此，秦子風對于夏雲初站出來唱反調的舉止也不惱怒，只眉心一挑，笑言道：“哦？本殿下此言有何不妥，還請夏小姐指教一二。”
對上秦子風暗沉的視線，夏雲初不禁皺了皺眉，說不上為什麽，她總覺得秦子風看她的視線讓她很是不舒服，像是被冰冷的爬行動物盯上一般，只覺得毛骨悚然。
夏雲初垂下眸子，定了定心神，道：“世人皆知，太子殿下三歲能誦四書五經，五歲能作策論，十歲便可對家國大事侃侃而談，乃是百年不遇之天才。若是以文試比之，那麽，小女看不比也罷，結果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這話一出，四座嘩然。
夏雲初所言，在大雍，任意一個孩童都耳熟能詳的事情，沒有一句的誇張與虛言。
大雍太子秦子仁，于文之一道，确是百年，甚至是千年難遇之天才，其驚才絕豔，絕世無雙。少年之時也曾意氣風發，憑一身才學游學諸國，令各國大儒皆自嘆弗如，曾被傳為神話一般的人物。
只可惜，世人記住能記住的，只有此刻的榮光與恥辱，
當年風頭正盛的太子，卻遭逢大禍，于十六歲秋獵時恰逢山火被燒至殘廢，雖然之後極力救治，勉強能夠行走如常人，卻仍舊烙下了病根，身體極度虛弱，不能長時間站立，更是終生無法再體會男兒馬上的潇灑倜傥。
一場大禍，毀了一代天驕，餘下的，只有茶肆中說書人口中嘆息的“過慧易折”四個字……
無論如何，太子殿下的才學，沒人有資格否認。
如今被夏雲初提出這個早已被衆人遺忘的事實，衆人皆是一時靜默，和太子殿下比才學，豈不是就像是與定王殿下比武藝一般。
以卵擊石，愚不可及！
一時間，原本還蠢蠢欲動的衆人頓時偃旗息鼓，安靜了下去。
皇後雖然猜到夏雲初會幫着太子說話，卻沒有料到她竟然會是如此說法，看重衆人望向太子那種複雜的神色，皇後一時間近乎控制不住地感到鼻頭間一陣酸澀。
多久了，有多久太子沒有被所有人放在眼中了？
那些大臣雖然心中不說，但她怎麽會看不出來，他們根本就是将太子當成了一個命不久矣的痨病鬼！
白白批了個“太子”的華麗外衣，卻只能身處在這個尴尬的位子之上。有的時候，皇後甚至一氣之下恨不得太子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皇子，那樣，也許還不會遭受這麽沉重的痛苦……
皇後擡眸望向太子，正撞上太子望過來的眼神，母子二人眼神相交，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深意。
這個女子，能夠在大殿之上如此一針見血，必定不凡。
何況她背後的夏家，更是最有可能成為太子最有力的助力的，既然夏雲初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力挺太子，他們也該有所表示才是！
秦子仁與自家母後一個眼神交彙，母子之間的默契已然讓他對皇後的心思一清二楚，看向夏雲初的眼神微微深邃了幾分，開口道：“若是諸位不介意，本宮自是願意與諸位切磋一番的。”
只是這切磋的結果……
秦子風此時的臉色已然是一陣青一陣黑，精彩得很。
他原本是要借機太子一番，誰知道被夏雲初三言兩語，他竟反而成了被奚落的那一個！
秦子風暗自咬牙，突然明白為什麽衛雨在對上夏雲初的時候會屢屢失敗，直到将自己搞得聲名狼藉。
這個女人，恐怕不只是看上去那麽簡單的！
就算滿腔內再如何憤怒，如今事已至此，秦子風也只能暫且壓下，緊盯住夏雲初，沉聲道：“那本殿下倒要聽聽，夏小姐有何高見！”
“此事說簡單也簡單，朝廷百官之中本就有文武之分，就連科舉之中亦分文武之類，不妨，今日男子的比試便也分文武，善文者舞文，善武者鬥武，若是有文武兼修，自是上上之選，能将文武融而為一者，便可加上一成勝算！”
夏雲初此話一出，庭下便是一陣議論之聲四起。
這說法，聽起來似乎是與秦子風的別無二致，可細細分析來，文武分離，給了衆人各展所長的餘地；文武合一者可增加勝算，則又給了衆人勝出的機會。
畢竟，在座的衆人之中，文者，無人能與太子相提并論；武者，誰有敢與定王這個戰神争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