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卡蓮：“……”
如果說剛才的感覺是群狼環伺，那麽現在就是羊入虎口了。
這位魔王大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對她來說有多危險，還是說他是故意的，本意就是為了吓唬她？
卡蓮趴在他冰冷堅硬的胸膛，小心翼翼地看他：“你想聽實話嗎？”
梅洛眨了下眼睛，示意她說下去。
“感覺更糟糕了。”卡蓮語氣懇切。
梅洛：“……”
不知道是不是卡蓮的錯覺，她總覺得剛才的那個瞬間，梅洛眼裏的溫度似乎又冷了一些？
難道是她說的太直白了？
她想着要不要補救幾句挽回一下魔王大人的自尊心，然而不等她開口，梅洛便遺憾地嘆了口氣。
“好吧。”他斂下長睫，仿佛剛才那一刻的溫柔與認真都是卡蓮的錯覺，“那你想怎麽辦？”
幹嘛征求她的意見？他是這麽客氣的人麽？
感覺有詐。
卡蓮姿态溫順，客客氣氣地說：“陛下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見，再怎麽說我也是一個俘虜，您想怎麽做都可以。”
“我想怎麽做都可以？”梅洛意有所指地重述了一遍。
“是。”卡蓮仰起薔薇般美麗的面容，聲音輕而緩慢，“只要您能讓我見到蒂姆和庫裏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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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嘴上雖然說着怎麽做都可以，但話裏卻暗暗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
将她安全地、順利地、帶到雙子的面前。
她的重點根本不在雙子的身上，而在于這個承諾背後的前提。
一如既往的狡猾。
梅洛眼裏閃過笑意。他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輕松開了手，然後解開鬥篷，自然地披到卡蓮的身上。
“那就這樣吧。”他低笑，“你應該不至于連披着我的鬥篷都覺得糟糕吧？”
卡蓮：那不至于。
魔王突如其來的好意非但沒讓她放松警惕，反而令她更加謹慎。她垂眸看了看披在肩上的寬大鬥篷，為難地蹙起細眉。
“謝謝陛下的好意……”
“梅洛。”魔王糾正她。
“……梅洛。”卡蓮順從地改口，“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這件鬥篷對我來說實在太大太重了，我穿上它就無法走路……”
“我不想拖你的後腿，要不還是還給你吧？”她誠懇地說。
“哦？是這樣麽？”梅洛微笑着凝視她，幽深的紅瞳似乎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是的。”卡蓮面色不變，眼神清澈。
兩人對視了幾秒，誰也看不透誰。半晌，梅洛率先開口，“好吧，既然你堅持……”
卡蓮內心雀躍，已經做好解開鬥篷的準備。
“——我讓法夫納送我們過去好了。”梅洛笑眯眯地說出下半句。
卡蓮：“……”
果然還是那個惡趣味的魔王，什麽溫柔都是騙人的假象而已。
魔王的行動力很強，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沒過多久，空中傳來雄渾的龍吟，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疾速而至。
滴滴打龍，随叫随到。
卡蓮看着那只龐大如壁壘的黑龍慢慢降落，熔漿似的金瞳古樸而威嚴，哎……好像也不威嚴？
卡蓮盯着黑龍仔細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他頭上堅硬的犄角似乎各自斷了一截。
“他的角怎麽了？”卡蓮好奇地問。
梅洛面帶微笑：“被我折斷了。”
卡蓮：“……”
卡蓮：“他犯了什麽錯嗎？”
梅洛不緊不慢：“我就站在他面前說話他都聽不到，這對角留着還有什麽用？”
卡蓮：“……”
聽到他們的對話，法夫納伏下的頭顱埋得更低了，仔細一看，那兩只巨大而深陷的眼眶裏，還有晶亮灼熱的淚水顫顫滾動。
……好委屈啊。
龍的聽覺來自他們的角，把角折斷，也就相當于把他們的耳朵折斷了。
這就是伴君如伴虎吧，可惜法夫納太蠢了，在魔王身邊待了這麽多年居然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
跟列烏維斯比真的差遠了。
卡蓮走到法夫納面前，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他的鼻骨，輕聲道：“下次注意啊。”
法夫納：“……”
我被罰不都怪你嗎！你還好意思讓我注意？！
黑龍更委屈了，眼淚花花地盯着卡蓮，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感覺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卡蓮又溫柔地摸了摸他粗糙的鱗片，耐心道：“沒關系，下次我會提醒你的。”
法夫納頓時感動地哭了出來：“嗚嗚嗚……”
魔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卡蓮敷衍黑龍，擡手拍了一下黑龍的身軀，黑龍猛地一抖，頓時不出聲了。
“好了，”梅洛對卡蓮伸出手，眼神含笑，“上來吧。”
卡蓮乖乖握住他的手，任由他将自己托到法夫納的背上。
然後他利落地一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後。
其實這個姿勢……也很不妙。
将後背暴露在敵人的面前，是非常危險的行為。但卡蓮已經拒絕過他了，如果再提出其他要求，估計梅洛的那點耐心會徹底消耗殆盡。
于是卡蓮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默默抓緊黑龍凸起的鱗片，同時仔細留意背後的一舉一動。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梅洛并沒有靠近。
她能夠感覺到梅洛就在她的身後，也能感覺到來自頭頂上方的幽冷氣息，但梅洛……就是沒有碰她。
“你自己能坐穩吧？”魔王的聲音在頭頂上方低低響起，卡蓮微一側臉，看到魔王正歪着頭，好笑地盯着她，“還是需要我扶你一把？”
他們之間只相隔了大約十公分的距離，只要魔王微微擡手就能碰到她的腰，但他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先“征求”她的意見。
感覺……好像突然變得紳士了不少。
莫非他很在意她對于身體接觸後的反應？
卡蓮覺得魔王才不會這麽好心——或者說，這麽溫柔。
畢竟他是個明知道女孩子在洗澡還要闖入房間死賴着不走的流氓。
但她不介意為他制造一種錯覺——一種她很弱小、離開他就不行的錯覺。
讓他相信，她只是一只喜歡逞強的金絲雀，雖然想要逃出牢籠，卻沒有任何行動能力。而他可以慢慢地、百無聊賴地馴服她，像馴服一只寵物那樣。
于是卡蓮看了一眼越來越遠的地面，有些害怕地伏低上身，小聲說，“我有點恐高……”
“所以你需要我扶你？”梅洛的尾音微微上揚。
卡蓮沒有正面看他，只是慢慢地、輕微地點了下頭，發出細弱蚊蠅的回應：“……嗯。”
從梅洛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微泛紅的耳朵在雪白的發絲間若隐若現，通透瑩潤，細細的絨毛使那分血色看上去更加脆弱可愛。
梅洛笑了一聲。
緊接着，卡蓮感覺到一雙修長的手扶上自己的腰側，即使隔着沉重的鬥篷，仍然能感受到其冰冷的溫度。
寒冷而有力，指腹微微下陷，令她動彈不得。
她抿緊唇，沒有說話。
黑龍展開雙翼，在漆黑的上空迅速掠過。風吹過卡蓮嬌嫩的臉頰，仿佛針紮般隐隐刺痛，卡蓮無聲忍耐，終于，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卡蓮從龍背上跳下，驚嘆地看着前方。
漆黑沉郁的夜空下，矗立着一座冷峻的灰色尖塔。瑩瑩閃爍的藍磷花開得到處都是，幾乎淹沒了這一片土地，和它們一樣會發光的紫色樹藤從卡蓮腳下一直蔓延至尖塔的鐵門前，空氣中漂浮着瑩白色的小蟲，一閃一閃，讓卡蓮想起了森林裏的螢火蟲。
沒想到地牢外的風景居然如此奇異美麗，可惜她上次還沒走遠就被惡魔截胡了，都沒來得及看到這裏。
卡蓮下意識向前走去，剛剛邁出一只腳，就被身後的梅洛一把拉住。
“有毒。”他提醒道。
卡蓮聞言，乖乖将腳縮了回去，扭頭看向梅洛：“那我們要怎麽過去？”
法夫納在後面嗡嗡插嘴：“可以讓陛下抱你過去……”
卡蓮：“……”
要你多嘴？
一擡頭，看到梅洛正笑吟吟地注視着她。
“不會……真的要這麽做吧？”卡蓮小心翼翼地試探。
“當然不用這麽麻煩。”
他懶散地掀了掀眼皮，擡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很快，鈴聲叮當，一輛微微發光的馬車駛了過來。
拉車的依然是那只全身只剩下白骨的屍馬，它感知到卡蓮的氣息，乖巧地低下頭，接受她的撫摸。
卡蓮有些驚訝：“它記得我？”
梅洛懶懶解釋：“我給它聞過你的氣味。”
“氣味？”
梅洛微挑眉梢，不緊不慢地說：“你的一片裙角。”
裙角？可這匹馬在第一次送雞給她時就是這個态度了……
也就是說，在那之前，他就悄無聲息地順過她的一片裙角？
變态！
卡蓮在心裏暗暗辱罵，然後進入馬車，坐到梅洛的對面。
“你好像在生氣。”梅洛細細打量她的神色。
卡蓮：“沒有。”
“哦？”魔王拖長了尾音，視線在她臉上慢悠悠轉了一圈，也不說話了。
馬車晃晃悠悠，慢慢行駛到尖塔前停下。
卡蓮和梅洛一起下車，擡頭望了一眼，便跟着他走了進去。
尖塔裏非常黑。
一路走下去，除了幽寂黯淡的燭光，幾乎沒有任何光亮。空曠幽邃的黑暗中，不斷傳來凄厲的慘叫，這些叫聲混雜交織在一起，如同地獄深處的哭嚎，令人聽了忍不住毛骨悚然。
卡蓮跟随梅洛，一步步走下石階，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停了下來。
“就在這層了。”梅洛似笑非笑，燭火在他身後搖曳，照亮了他紅眸深處的黑暗。
卡蓮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了過去。
這個地方沒有牢籠，只有粗硬的鐵鏈和可怕的刑具。兩只小惡魔正奄奄一息地靠在一起，漂亮的臉龐沾滿血污，看上去像兩只瀕死的小狗。
鎖鏈扣住了他們的脖子和大腿，與此同時，他們的四肢也被砍去了，只剩下殘破的身體和軟乎乎的尾巴。
一旁的低階惡魔正在嚴密看守着他們，時不時澆下一桶水，讓他們保持清醒。
庫裏姆聽到腳步聲，有氣無力地擡起眼皮，低聲喃喃，“陛下……”
高大的陰影籠罩了雙子。
梅洛俯視着他們，猩紅的眼睛深幽無光。
“看看誰來了。”
雙子聞言，費力地擡起頭顱。
映入眼簾的是如雪般純白的人類少女，她靜靜地站在他們面前，眼睫低垂，目光憐憫。
“姐姐！是姐姐！”庫裏姆見到卡蓮，立刻激動地喊叫起來，“姐姐，救救我們！我們快要死了！”
蒂姆的眼淚也唰地下來了，像瀑布一樣流個不停：“嗚嗚嗚姐姐，你終于來了，蒂姆好疼啊……”
兩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卡蓮看着他們，輕聲詢問梅洛：“我可以放了他們嗎？”
“可以。”梅洛微笑，“只要你給予他們足夠的血與肉，他們自然就能掙脫這裏的束縛。”
“血與肉？”卡蓮緩慢地眨了下眼睛，“誰的都可以？”
梅洛聲音低幽：“誰的都可以。”
“好。”
她看向低階惡魔身後的刑具架，似乎想到了什麽，快步走過去。
梅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卡蓮走到刑具架旁站定，認真打量。看守雙子的惡魔不敢看她，但仍然垂涎她身上的氣味，便偷偷咽了一下口水，站在她身前的位置沒有動。
“有了。”卡蓮看了一會兒，突然出聲。
惡魔聽到聲音，正要轉頭看她，卡蓮突然擡手從架上抽出一把尖銳的長劍——
下一秒，劍尖沒入低階惡魔的身體。
鮮血噴濺，惡魔在雙子的眼前倒了下去。
雙子震驚地睜大眼睛。
卡蓮提着劍，站在蔓延的血泊中，淺淺微笑：
“血與肉，有了。”
作者有話說：
魔王：是心動的感覺
繼續發紅包，姐妹們多多說話呀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