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疼 下午還有一場硬仗
高二妹氣得想問候他全家。
可是看到王秋香雙手抱臂面色不善, 謝蘭雙手叉腰時刻準備着上手,高二妹不甘心地把咒罵的話咽回去,“大姐, 你要是這樣, 別怪我告訴咱娘。”
高素蘭敢跟張支書吵吵, 比如不許殺她的雞。其實她嗓門大,說的話沒人聽——小芳不理, 張支書我行我素。
家裏的大事更輪不到她插手。
她也知道自己不識字, 不敢插手。否則那個上大學的通知書也不會壓箱底半年,她愣是不知道。
高素蘭眼瞅着妹夫把自家閨女推倒, 閨女的腳還崴到了, 心裏別提多氣。
以前有氣也不敢撒,現在有了方劍平,高素蘭直接道:“随便你。”
高二妹等着她姐服軟,聽到這話差點以為聽錯了。
“這——這可是你說的。”高二妹指着高素蘭。
王秋香朝她手上一巴掌,“瞎指啥?你娘沒教過你,指來指去不禮貌。”
高二妹嘴巴動了動就想罵人。
王秋香斜着眼看着她,仿佛說有能耐就罵,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高二妹擔心走着進來橫着出去, 一把抓住她丈夫, 氣哼哼道:“走!”
“有能耐別走。”王秋香立即說。
高二妹反而走的更快。
謝蘭看清楚高素蘭的态度, 也不再忍着,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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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香接道:“不是東西!”
張老九不禁說:“你倆消停會兒吧。看看小芳咋樣。”
王秋香就想反駁, 聽到後面一句轉向小芳,“還能走嗎?”
小芳老老實實搖頭,“不能使勁。”
謝蘭忙問:“要不要找個東西擡一下?”
張支書:“不用。劍平,先把他扶進去。這地上兩包東西是你的吧?”
衆人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小芳身後有兩個大提包。
方劍平回去那天王秋香等人都在。他當時也拎兩個包,可比現在小一圈。
王秋香很想拉開看看是好吃的還是給小芳買的衣服。只是看到張支書面色微怒,王秋香不敢這時候找死,推一把張老九。
張老九提起來到大門口,很是詫異:“門咋壞了?”
衆人頓時忍不住笑了。
張支書奇怪,“咋了?”
謝蘭把之前發生的事大概說一遍。
王秋香補充:“這丫頭可能聽到我說中午別吃了,也別讓他們進,這個憨丫頭就從裏面把門鎖上,她翻牆出來。對了,還摘一兜黃瓜和番茄。”指着不遠處的樹下的東西。
張支書不禁說:“我剛剛還尋思誰弄一堆東西放在那兒。”看向小芳,無語又想笑地問:“現在咋辦?”
張老九道:“我翻進去吧。”
張支書過去搭把手,托着他的腿把他送進去。
張老九打開門,本想幫忙把行李送到小芳屋裏,看到房門上的鎖就把東西放院裏,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推着王秋香,眼神示意其他人出去。
謝蘭見他臉色不對,招呼來富家的等人去樹下拿針線筐。
到了樹下,謝蘭小聲問:“咋了?”
離張支書家太近,張老九壓低聲音,“偏房和正房的門全鎖上了。你說這——這叫啥事啊。防賊也沒這麽防的。”
謝蘭以為看到什麽不該看的。頓時忍不住瞥他一眼,“還說人家,你們要是敢,秋香恨不得把窗戶都鎖上。”
張老九也想到自家那些親戚,登時沒心思同情大堂哥一家,“秋香,該去你娘家送米面了吧?”
王秋香的兄弟一直沒來,不是比高二妹講究,而是王秋香會把東西送過去。偶爾不想送或者忙別的事忘了,他們才會登門。
在今天之前王秋香也在猶豫是等他們上門“借糧”,還是帶着糧食去看望她娘。
經過剛剛那事她瞬間決定,不送也不借。
不然以後都得跟高二妹一樣,吃習慣了還不落好。
“大胖和胖丫大了,哪有那麽多糧食給他們吃。”王秋香說是這樣說,心裏沒底,“五嫂,最近不去哪兒吧?”
謝蘭下意識說:“這麽熱的天我去——”看到她眼中的期待,福至心靈,無語又想笑,“幫你對付他們得找老四兩口子。”
張老四的妻子厲害,她娘家人多,也不用擔心得罪他們而連累娘家人。
王秋香就問:“四嫂呢?”
“她喜歡在北邊溝邊乘涼。回頭你讓她到咱們這兒來好了。再跟老大說說。我覺得高二妹還得再來。你幫老大,他沒理由不幫你。”
方劍平扶着小芳到卧室,就忍不住說:“叔,嬸,我總覺得今天這事不能善了。你們看待會兒是不是把幾個叔叫過來?”
張支書:“能就此作罷就不是高二妹了。這事你別管,我安排。”轉向小芳,“爹把你的鞋脫下來看看?”
小芳知道輕重,雖然怕疼還是乖乖地點頭。
張支書脫掉她的鞋,褲腳上撸,輕輕碰一下閨女的腳踝,小芳痛的倒抽一口氣。
高素蘭擔心,“這麽疼真不用去醫院?”
張支書給方劍平使個眼色。
方劍平愣了一瞬間,反應過來就去拿他的行李,“小芳,看看我給你買的什麽。”
小芳的眉頭微蹙,現在看什麽啊。
方劍平到她身邊就把裏面的東西往外拿,“快看,首都的小吃。”
小芳不由得轉過頭去,看看是驢打滾還是小麻花。
“啊!”
小芳痛的握緊拳頭,流出眼淚。
方劍平慌忙扔下東西摟住她的肩膀,心揪在一塊,急急地安慰:“沒事,沒事,好了,好了,別怕。”
小芳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腰,前世今生兩輩子沒這麽疼過,“方劍平……嗚嗚……嗚嗚嗚…我疼……”
“我知道,過會兒就不疼了。”方劍平覺得這樣說沒用,“回頭再來我幫你報仇。”
小芳想象不出他打人的樣子。不禁擦擦眼淚,看清楚他的表情,“真的?”
“真的!我發誓。”方劍平想也沒想就舉起手,“別哭了。臉哭花了,不漂亮了。”
小芳皺了皺鼻子,她都這樣疼了還打趣她。
眼珠轉了轉,方劍平直覺不好,正想後撤就看到她往他衣服上使勁蹭一下——白色的襯衫上瞬間多出一片淚漬。
方劍平好氣又好笑:“高興了?不哭了?”
小芳正想點頭,腳又疼了,不禁低頭看去,“爹,輕點啊。”
“我看看有沒有斷。”張支書确定一下沒有才放心下來。
高素蘭緊張的握緊拳頭,手心快被指甲戳爛了,“老頭子,沒事吧?”
張支書:“你去弄點井涼水,毛巾打濕給她蓋在腳踝上。劍平,讓她上炕,把炕桌拿過來,讓她躺炕上腳放炕桌上,這樣好的快。我再去四叔家找些活血的藥。”
方劍平注意到小芳抓住他的衣服,依靠着他,“能坐穩吧?”
高素蘭看到閨女的眼皮都哭紅了,“劍平,你扶着她。”說着話把炕桌搬過來。
方劍平讓小芳扶着炕桌,然後幫她把腿移到炕上。
随後又拿個枕頭給她。
枕着枕頭,敲着雙腿舒服了,可是屋裏悶熱。
小芳不想麻煩他,可這麽一會兒她就滿頭大汗,“方劍平,我熱。”
方劍平把窗戶推開,給她一把扇子自己又去找一把大蒲扇。
有人給扇扇子,小芳舒服了。
可是半個小時一動不敢動,小芳難受,主要是腳不舒服心煩,以至于以前坐半天都不無聊,現在總想動一下,甚至發火。
方劍平剛到農村不會幹活,用鋤頭砍傷過自己,知道腳不能動還隐隐作痛的感覺。
見她眉頭緊皺,方劍平拿出給她買的衣服,轉移她的注意力:“小芳,好看嗎?”
小芳看過去,深藍色的褲子,白色襯衫。
春天跟方劍平去農場,她見好多人這樣穿。
以前小芳聽人說起這個年代的服裝還覺得土。看到那些青春洋溢,紮着倆麻花辮的年輕姑娘這樣穿,意料的好看還有活力。
小芳當時忍不住說:“真好看。”
方劍平順嘴接一句,“發了工資我給你買。”
小芳只當糊弄她,随口應一個字——好!
他居然還記得,而且還買了?
小芳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怎麽對她這麽好啊。
方劍平笑了:“高興傻了?不過我們得先說好。我答應你的事做到了,也讓你穿。可是穿這個白襯衫,你不能打紙炮,也不能再跟大胖和胖丫玩泥巴。”
小芳成年後就沒這種愛好。
手機多香啊。
現在炎炎夏日,課本看不進去,又不想對着人或者牲口發呆,方劍平也不許她爬樹,她只能重拾兒時的游戲。
“可以跳繩嗎?”
方劍平總感覺她下一句是,不行,那我不穿了。
“可以。但是髒了你自己洗。我知道你不會,我教你。”
小芳不禁皺眉,合着在這兒等着她。
虧得她心裏還有一丢丢感動。
忽然聽到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小芳不想聽方劍平“念經”,就朝外面喊,“娘!”
“來了!”高素蘭端着洗腳盆進來,擰幹毛巾就往她腳踝上放。
小芳被冰涼的井水激的打個激靈。
高素蘭吓一跳,見她忍不住抓毛巾,趕緊按住她的手,“聽話,忍一會兒明天就好了。”注意到榻上的衣服,“髒了嗎?劍平,放外面盆裏,待會兒我洗。”
方劍平遞給她。
高素蘭下意識接過去,注意到白襯衫不大,藍色的褲腰很窄,除了小芳好像沒人能穿進去。
“這是給——給芳買的?”
方劍平笑着點頭。
高素蘭頓時滿心歡喜,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你——你這孩子,她衣服多的穿不完,還買啥啊。”
小芳伸手奪過來。
高素蘭奪回去,“先緊你櫃子裏的衣服穿,穿爛了再說。這個我先幫你收起來。劍平,就這一身吧?”
方劍平又拿出一件,但不是外套也不是襯衣,而是一件紅紅的毛衣。
“這麽熱的天——再說了,冬天有棉襖,穿不着這個。這不是浪費錢嗎。”高素蘭看到那毛衣線很細,織的很密,“很貴吧?”
這件衣服不是買的,是幫方劍平拿行李的那個鄰居送的——他愛人織的。
那人有兩個孩子,一個六七歲,一個兩三歲,這幾年沒少麻煩方爺爺方奶奶。老兩口有工資,院裏還有菜,什麽也不缺。他們想感謝老倆口,也只能幫他們買買米面之類的東西。
要是因為工作忙沒想起來,老兩口也不會麻煩他們。
兩人很想跟醫生交好,偶然聽老兩口提到,方劍平想回來看看,還有可能帶着媳婦。他們就決定送一件毛衣作為新婚賀禮。
方劍平來之前的第二天這件毛衣才趕出來。
那夫妻倆晚上把衣服送過去,方劍平和太爺爺奶奶才知道這事。
這些事沒必要隐瞞,方劍平就告訴高素蘭和小芳。
高素蘭不禁說:“那兩口子不錯。有沒有謝謝人家?”
方劍平:“給他們半碗蝦皮。就咱家吃飯用的那種老瓷碗。”
“不少了。”高素蘭也接過去,“我先幫你們收起來。”
小芳忍不住說:“什麽你都收着,又不是給你買的。新衣服不穿就成舊衣服了。”
“歪理!”高素蘭朝方劍平包裏看。
方劍平好笑,“沒大物件。這裏面除了平時用得着的東西就是我的衣服。”
高素蘭轉向另一個包。
這個包裏确實是好吃的。
高素蘭看到他拿兩盒餅幹就忍不住說:“咋買這麽多?錢花完了吧?”
“我爺爺買的。他們的錢現在不花也是留給我。我奶奶說的。”方劍平怕她擔心,補一句,“他們平時沒事就在家給人看病開方子,不收人錢,人家不好意思都會帶着東西上門。他倆的工資使勁花也能剩一個人的。”
這點高素蘭信,因為城裏好些東西都限購,有錢也沒地兒買。
小芳趕在她娘伸手前把兩盒餅幹摟自己懷裏。
高素蘭把衣服放在一旁,使勁奪走一盒。
張支書進來不巧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說:“她的腳都那樣了,你還打她?”
高素蘭想捶他,“哪只眼看見我打她。我是怕她把這些東西全禍害了,拿過來放咱們屋。”
小芳當然知道她娘的意思,可是這麽不護食就不是她了。
“這是方劍平給我買的。”
高素蘭不管,盯着方劍平的那個包。
方劍平把整個包給她。
小芳不禁坐起來。方劍平連忙扶着她,“讓嬸拿。現在天熱,不讓你吃東西就壞了。到時候她更心疼。
高素蘭不信,然而打開提包是兩盒奶糖。
張支書見她的臉色五彩缤紛,頓時想笑:“打算放衣櫃裏還是放櫥櫃裏?”
糖容易生螞蟻,哪兒都不能放。
高素蘭還給方劍平,但把兩盒餅幹和衣服拿走了。
張支書無奈地搖搖頭,就給閨女上藥。
小芳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模樣,鼻子有點酸酸的,情不自禁地喊:“爹……”
“又疼了?”張支書但心地問:“爹輕點。”
小芳把淚水憋回去,找方劍平轉移注意力,“我想吃糖。”
方劍平給她一個。
小芳依然沒把手縮回去。直到方劍平給她三個,她才露出笑臉。
方劍平看到純真又幹淨的笑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小芳往他手裏塞一個,又往她爹襯衣上面的兜裏塞一個。
兩人愣了。
翁婿二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敢信,異口同聲地問:“給我?”
小芳點點頭,“一人一個。不給二傻!”
張支書倍感欣慰又覺得好笑:“因為你娘拿你的衣服和餅幹?”還給她,“留你吃吧。”
小芳看向糖果盒,“我有那麽多。”
張支書想了想也對,閨女不差這一個。雖然是一顆糖,也是閨女的一片孝心。
“咱家芳真長大了。”
小芳:“我早就長大了。你們不相信我。”
“以後信。”張支書收走藥,“劍平,看着她,我幫你嬸做飯。下午還有一場硬仗。”
以他對小姨子和連襟的了解,倆人不會先回家,而是直接去找他大舅子。
高素蘭的娘家在小高莊。雖然跟她老婆婆一樣姓高,但高氏在大高莊。不是一個莊大一個莊小,而是為了區分,所以一大一小。
這兩個村莊離農場不遠,但一個大高莊在西邊,小高莊在南邊。
從小高莊到這邊有七八裏路。
午飯前他們來不了,但午飯後頂多三點就能過來。
這不是別的村欺負小高莊的人,所以遠親不會幫忙。
張支書以防高素蘭的堂兄弟一起過來,飯後就讓張老九挨家挨戶通知——下午別亂跑。
兩點左右,太陽曬的人冒油,張莊的人幾乎都吃過飯了。
走出家門看到張家兄弟都擱村西頭坐着,好奇出什麽事了,紛紛過來打聽。
得知小芳被推倒,腳崴的不能走,其他人不幹了。
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
小芳縱然不懂事,可她是村支書的閨女。這不是打村支書的臉,不給他們張莊人面子嗎。
不出所料,高素蘭的娘家人得知小芳嫁了都很生氣,這麽大的事不告訴他們,這是看眼裏沒他們,看不起他們,打算借着這個由頭斷往啊。
高素蘭的這些親戚就數她家日子最好,張支書人脈最廣。弄不到她家東西,這個線也不能斷。
可是讓他們給嫁出去的閨女賠禮或者把這些年吃的東西還回去,那是萬萬不能。
高素蘭的兄弟堂兄弟就一塊過來讨個說法,順便吓唬吓唬她——省得以為怕了她,以後愈發看不起他們。
離張莊大概半裏路,這群人停下。
張老九爬到大槐樹上放哨。
看到打南邊來一群人,扯開喉嚨喊,“來了!”
坐下唠嗑的人們齊刷刷站起來,黑壓壓一片把小高莊的人吓得駐足不前。
老九樂了,“慫了!老大,我看今天打不成。”
張支書瞪他一眼,“整天就知道打。現在是文明社會,法治社會,打傷了治咱治的起,要是不要錢,非要公安局讨個稅法呢?”
方劍平怕他們仗着人多,出手沒分寸,“最輕關十天。”
老九不禁說:“真沒意思。”正想跳下去,看到他身邊的小芳,立即對靠着樹的張老四說,“四哥,咱們過年捆豬的那些繩子呢?”
張老四瞬間懂了,“等着,我這就去拿。我正愁要是小芳她姥姥過來撒潑打滾,那麽大年齡碰又碰不得該咋辦。”說着,不禁朝小芳生出大拇指,“你這個辦法好!”
高氏看到有熱鬧也過來了。
提到捆人她想起寶貝閨女。
小芳她不敢捆,捆老大兩口子其他人不依。
這口氣憋在心裏快把高氏憋炸了,“小芳她姥姥交給我!”非得出出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