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仙途01
久違的全身舒爽的感覺緩緩從四肢疏散開來,白芷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十分濃郁的仙氣,這是她在凡間頗久沒有感受過的。
她緩緩睜開了雙眸,卻為眼前所見大為震驚。她竟躺在落日臺上,難怪她覺得全身舒适,身後便是那株長了幾萬年的古木。
白芷豁然坐起了身子,幾人大眼對小眼的。不止她一人大為震驚,便是落日臺前的幾名神君們也是大為吃驚。
幾人正在商榷月餘後的音律會,正讨論到激烈之處,“砰!”一聲,一人砸落在落日臺上,幾人被驚吓得硬生生住了嘴。
“我怎麽會在這裏?”白芷訝然地看了一圈衆人。
衆神君:“?”他們還想問她呢,而且她這人是從哪裏砸下來的?想到此處,幾名神君們不約而同朝頂上看了看。
白芷一想到所有的可能性,也不管自己仍坐在落日臺上,撸起袖子便查看自己手腕間的白蓮印記。
這不是夢,雖然她于夢中曾回來過幾次上界。然而這一次,當真是回來了。
沒有了,地縛神力的印記已經消失了,她當真回到上界了,凡間的她死了?不知為何,她心下竟有些慌亂。那容承怎麽辦?
幾名坐在石凳上的神君們,看着落日臺上的白芷時而驚訝時而憂傷,不禁對望一眼,唇語道,“要不要送去老君那裏?”說完,用手指朝自己的腦門打了個圈圈。
這大抵的意思便是在說她摔壞腦子了,白芷卻倏然回過頭來,一把抓住那個神君,誠懇又認真地問道,“可知司命星君在何處?”
司命星君捧着一本武俠話本,正看得津津有味,抖腿抖得桌上的玉壺都快要震落了。此本話本,便是自己那次去雲隐宗思過崖找白芷之時,在崖邊小洞縫隙中看到的。
也不知為何要藏得如此隐秘,出于對同行的敬畏之心,司命當時一聳一聳地爬過去便将話本帶了回來。
當他再翻過新的一頁之時,本是平靜的臉龐,倏然雙目圓睜,連眼神都瞬間像是有了一絲光亮一般。妙啊,果真妙哉,難怪要藏得如此牢。
連鼻孔微微睜大了都不自覺,白芷遠遠地便看到一個摳腳大漢唇角含着笑容在看書的模樣。
有那麽一瞬間,白芷便想掉頭就走,然而想到大事要緊,便又轉過身去。“你在看什麽?”随着白芷話音剛落,司命吓得差點反手就朝白芷一拳打去。
然而他驚恐的面孔,在看到白芷的眼神,正朝他那本話本上瞄去之時,他反手就把話本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假裝若無其事地道,“喲嚯,小雨師完成任務了?”
白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看小黃人,你緊張個甚。”
司命不自然的将話本趕緊塞回袖中,假裝若無其事地咳了一聲,什麽是小黃人?然而他十分聰慧的沒有再将話題引到話本上頭來。
“你何時回來的?”司命清了清嗓音,朝身後的白芷問了一聲。
白芷這才正色道,“九蓮神君的凡間命數,我瞧瞧。”她也想看看,“自己”是如何被記錄在案的。
司命星君從星盤內取出一本竹簡,悠哉自得地打開後,瞄了一眼後,露出驚訝的神色來。“九蓮古神還沒死呢。”
白芷:“?”她的任務不是完成了嗎?他怎麽還在凡間。雖然以這種方式離開,并非是她所願。
司命星君看了下文字,再将白芷領至凡塵鏡子之前,只見三重天的古井之上,有一面巨大的塵鏡。古井之水倒灌其上,幽幽九幽黃泉水的氣息也隐隐在散發着,竟是引自黃泉之水所化作的塵鏡。
司命掐訣一動,指尖一彈,便見彈出一顆小小的黑球彈向塵鏡。半響,塵鏡并未開啓。司命星君攤手一瞧,另一顆透明的小珠子仍粘在手心。
“那方才彈出的是什麽?”白芷一驚,恍然想起方才來的時候他所做之事,他個摳腳大漢,yue了。臉上嫌棄的表情一覽無遺。然而司命亦是十分從容,像是沒有看到白芷臉上的神情一般,重新将透明珠子彈向塵鏡。
霎時,塵鏡溢出一股強大的仙氣之流來。随着塵鏡上的霧化逐漸漸變,她看到了容承。那張讓人眼前一亮的面容,依舊是那般的絕色。
眉眼間的孤傲卻讓人心疼,她看見素心的身體仍惬意地躺在藤椅上。九蓮古神從院子外推開籬笆的栅欄時,忽而便放輕了手腳。
白芷看到他的動作後,心上卻忽如針紮一般,疼了一下。
容承手裏拿着一個布袋,亦不知裏頭裝的是什麽,然而從袋子時不時跳動地動靜來看,裏頭應裝了活物。
他在一旁輕輕落座,白芷在塵鏡裏看的容承似乎不是真實的他一般,他雙眸內有過很多的情緒,但是唯獨柔情,是她所沒有看過的。
她心頭的不适,讓她緩緩收緊了手心。連丹寇深陷肉中,都絲毫不覺疼痛。此時,她耳廓忽而響起司命的聲音,“能放手麽,你摳的是我的手臂。”
白芷:“……”被司命這麽一打岔,她再擡眸之時,塵鏡之中已然不見了容承的身影。然而從院子外的窗戶朝裏看,可以看到容承在裏頭忙活着。
此時,天色已暗。她仍一動不動地躺在藤椅上,容承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只見他又從屋內走出,從他的口型來看,應是喊了幾聲自己的名字。然而那具屍體,又如何會回應他?很快,容承便發現了不對。只見他的指尖輕輕按壓上了素心的脖頸之上。
在那一瞬,容承竟是神色未變,只是放在她脖頸上的指尖,放了許久。久到連司命都有些不耐煩了,在一旁吐槽了一句,“你還看得這麽認真,他都壓了一炷香都有了,你……”
司命回過頭來本想調笑白芷,卻倏然看到她通紅的雙眸,一下便靜了下來。塵鏡中的容承此時卻将袋子裏的東西打了開來,看來,本來是想等她打開的。
随着他打開的動作,在這頭的白芷也終于看到了那裏頭究竟裝的是什麽。是一只雪白無暇的小白兔,小白兔乖巧的呆在容承的掌心上,顯得是那般可愛又天真。
此時,容承又說話了,白芷趕緊擦了擦雙眸,只怕錯漏他的“唇語”。然而,容承後半句說的卻是,“可惜了,今晚只有我吃它。”
若是往日她聽到此話,定是要跳起來和他理論半日再躺回去的。然而,現下也是不能了。
在這之後的日子裏,白芷通過塵鏡去瞧容承。他并沒有表現得有多傷心,這讓她一并懷疑起究竟她是否真的完成任務了。
埋她的土坑便在院子之外,也并未見他有去看望過。
所謂的求而不得,便是他對自己動情,然而二人最終走不到一起去。如今一看,自己的死确實是讓他求而不得了,然而為什麽他卻遲遲沒有返回上界?
莫非是他根本沒對自己動情,這個任務失敗了?!于是,她又急急忙忙去找到柴上仙月老。
就在她奔走的時候,她所沒有看到的塵鏡裏,是容承在做着冰糖葫蘆。他竟是學會了冰糖葫蘆的制作方法,做好了卻并未食用。而是帶到了院外那個土坑前,輕輕将它插在了泥地裏。
據後來柴上仙回憶道,“你們問我,他們是什麽時候便有了情根而不自知?大抵便是那時小雨師剛從下界回來不久,急匆匆來尋我,竟是連鞋子都穿反了也不自知。她找到我,第一句話竟是問那九蓮古神是否對她動心了。”
“那你怎麽說?”
“嗐,還能怎麽說,他倆都不是常人,平常人等紅線相連的姻緣線在尾指。那日,我細細再次查看,并未在尾指看到,便以為黃了。誰曾想到,這兩人的姻緣線當真是過命的交情,捆在彼此的脖子上的。”
衆人:“……”這當真是要命的姻緣。
那日,她在月老那得到信息之時,仿若晴天霹靂,月老竟沒在他的尾指上找到紅線,那是否意味着自己任務失敗了?!
于是,自打那過後,她便日日去找司命。導致司命遠遠看到她,他就自動轉身逃了。當真是開啓塵鏡的珠子都要被他彈沒了啊!
再後來,白芷親自畫了一本自稱是漫畫的東西給到他,他便日日求連載,什麽珠子都不要了。
這不,這日白芷又來了。盤坐在地上,一臉哀愁地看着塵鏡裏的容承。今日,他還沒死。見到司命星君,第一句便習慣性開口問,“九蓮神君,今日能死了嗎?”
她看着塵鏡中已經開始衰老的容承,不知為何,看到最後竟是有些不忍。他為何還不回上界?自己突然“暴斃”,留下他一人,他是否會生氣?而且自打“她”死後,他竟也不再修煉了,任由生命精華的逝去,容顏開始慢慢衰老。
這本是他該走的路,然而她卻有些不忍了。
司命在一旁看着她畫的連環畫看得興起之時,眼睛都沒有擡起,卻緩緩道,“你不用自責,這是他的路,更是為他好。”
白芷嘆了一口氣,“有時,我都想破了這天律,想下去告訴他,這只是一場劫難,他死了也就能解脫了。”
“你可有想過,他死了,解脫的是你還是他?”司命說完這句之後,便又對着漫畫笑出了聲,似乎只是随口向白芷搭話一般。
白芷聽了後,心下大為震驚。她終日在此惶惶不安,是因看他受求而不得的劫難,更有對他的愧疚之情。
“況且,你可有想過,為什麽他不去修煉,也不肯死去?”
白芷緩緩搖頭,司命也不曾擡頭,只是說的有些唏噓,“他只是有些偏執罷了,再偏執下去,怕也是會成魔的。”
偏執?司命當真的一語點醒了她,是了,她曾說過想看看他老去的模樣,難不成就因她随口一言,便偏執如斯?
白芷內心此時又是後悔又是不安。
唯有他回歸,他脫離這一切苦難,似乎她才能心安一些。司命說得沒有錯。被困在內疚中的是自己,是她太自私了。如何的生活,選擇的是他,他生與死,并不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
當夜,她就悄悄化身下了凡。穿進了那只大肥兔的身子裏,本來以為這只兔子早該被他吃掉了,卻被他硬生生将它從當日的瘦骨嶙峋養成了如今的肥頭大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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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在魚塘裏玩水的青魚:?波及波及波及?(那只肥兔今日怎麽肥事,吃……吃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