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雲隐宗21
天上一輪明月高照,月下萬般陰影灼灼,雞啼聲起,本該是迷蒙天色的天際,此時卻一反常态。白芷在這一宿中,仿若覺得置身幻境一般。細細想來,卻又覺自從她下了那一場大魚以來,凡皆瑣事都朝着一些奇怪的方向發展着。
想到此處,她不禁又擡眸看了一眼氤氲漆黑的蒼穹。一個驟亮的閃電劈亮了天空,也映照在白芷的瞳孔之中,就在那一瞬間,她腦海裏一片空白,似乎好些畫面一并湧入了腦海之中。
她微微失了神,片刻過後,恍過神來之時,竟一時想不起來方才閃過腦海中,十分重要的信息。
她揉了揉發麻的雙腿,衣袖間如螢火蟲一般柔和的光芒微微閃了幾下,她掏出傳音鏡,指尖在那上頭拂動幾下,本是灰蒙蒙的鏡面,霎時變得明亮起來。
輝辰有些清瘦的臉龐漸漸清晰,“你在何處?”
“師兄,在道門碧水丹山。”
她說出此話的時候,輝辰神色吃驚,“你怎麽在那處,可是尋得了機緣?”
白芷端着一張面癱臉,尋什麽機緣,她就是機緣本身。然而卻尋思了一番,道,“算是罷”
她不想将她與容承在桑榆林裏發生的事情說出,那日如此強的魔氣都沒有驚動他們,或許已然驚動了,然而她卻不想讓他知曉,不知為何,她竟是直覺就應如此做。
“訓練的時間不多了,你盡早回來。”輝辰這兩日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擔心她又獨自一人往外跑了,這日天降異象,心中有些不安,遂給她傳音了。
白芷不禁學起了青魚的死魚眼表情來,試問一只鶴需要怎樣訓練,當真要她在群鶴舞裏學鶴唳不成?還是要她在群舞中延頸作鶴望狀?
白芷心中雖作如此想,然則嘴上甚是乖巧,“好的好的,我今日就回去。”說完也不等輝辰告別,她便随意舞動指尖,封閉了傳音鏡。
本想塞回袖中的動作,忽而一停,還是放回儲物戒指要來得穩妥。于是,她打開了儲物空間戒指,将傳音鏡吸收進去。
不知是她操作不當,亦或是裏頭的東西實在過多,忽而一本冊子從空間戒指中跌落下來。她原以為是她記錄容承瑣事的那本的小冊子,然而躺在地上的小冊子封面灰撲,甚至有些皲裂,一看便是有些時日了。
在她的印象中并沒有用過此物,莫非是素心的?她彎腰撿起地上的冊子,緩緩打開,本是漫不經心的臉上,倏然變得凝重起來,雙眉緩緩緊蹙。
這……
[元來年初月
他今日和我說上話了,心中很是歡喜,然而紫竹峰的師妹們似乎都十分歡喜他,總想着借機與他說上一些話,導致他對我說話也有些不耐煩。
都是她們的錯!她們都該死!!!]
後面便是數十道暗沉的血跡,因為有了一些年份,所以血跡早已凝結,色澤亦是十分的晦暗。然而白芷一瞧便知道這上頭的十幾道用血跡畫成的線條并非是用那花色所描,而是真的血跡。
她內心忽而一涼,這冊子上所寫的是紫竹峰,然而紫竹峰如今是只有白芷這麽一名大師姐,看來許多年前紫竹峰是還有師妹們的。
是素心殺了她們?!
她未來得及看下去,容承忽然出現在門口,昨夜狂風四起之時,門扉早就洞開了。白芷餘光看見一個人影之時,不知為何心上一慌,匆忙将手上的冊子塞進了袖子中。
擡眸看見是容承,心間咯噔了一聲。上面所寫的他,大抵便是容承。
容承見白芷臉色蒼白,似是做錯事了一般,神色有些無辜,圓睜着的那雙杏眼十分可愛。發絲都有些毛茸茸且亂糟糟地披散着,他張了張薄薄的嘴唇,看着她仍穿着一身褥衣,不禁微微挪開了目光。
“盥洗一下,老祖有請。”
昨夜自己不能動彈之時,心中百轉之際,誠然十分希冀容承來救自己。然而,今日當真見到容承之時,竟生出一種要你何用的氣憤之感來。
仿若讓她不能動彈,是他的錯一般,霎時将心中見到冊子時的震驚之感洗刷而去。
當容承帶着白芷走進煉丹房之時,純陽老祖一驚,只見白芷右手持劍一臉兇相。
“娃兒,你提把劍作甚。”瞧那姿勢,仿若随時便要捅人了。
老祖此時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有些心虛,莫非她發現他昨日拿她魚劍烤肉吃,差點沒把她的劍烤成魚幹,幸虧他用的火并非是那純甄之火。
老祖轉瞬萬息,挑了挑眉,故作鎮定咳了一聲。然而白芷便是認定了昨夜種種定是老祖所為,便是連開口都沒有開口詢問,就撅着一張嘴。
“好了,兩娃都速速過來罷,我遲些還需趕往三十六天,聽聞天上都亂作一團了。”他說完此言,白芷內心有所了悟,應是這天為何還沒有亮之事。
兩人相視一眼,便也無瑕耽擱,依照老祖之言,盤腿坐于地上,背靠丹爐。
白芷這具身體,雖修的是火系法術,然而便連她都覺今日丹爐之火更甚,背部尚未靠上去,便覺一片熾熱。
然則看着雷系的容承面不改色的模樣,她咬咬牙也靠了上去。整個煉丹房內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藥香之外,還有一股像是烤焦一般的味道。
二人雙眸緊閉,依言靜靜打坐之餘,聽到老祖在丹爐前喃喃細語,“這裏頭怎生會有焦味,我明明添的是細骨草,因是甘腥的味道才是。”
白芷偷偷睜開了一條眼縫去瞧老祖,見老祖躬身進了丹爐內,全然不懼爐內真火,一陣捯饬之後,自言自語道,“怎生這爐子內好像還有玉米的香氣?”
白芷趕緊又将眼睛閉上,便聽他對他們道,“你們需凝神細聽,道法高深,若有一字不明,都不要往下繼續,可聽明白了?”
“是”二人答應之後,純陽老祖便在一旁也跟着坐下,三人神思相通,老祖諄諄之語如和風細雨一般灌入腦中。
白芷霎時便覺靈臺一片清明,九九唯一,至陽之法,靈根喚起。此時,煉丹房壁上的經文再次從牆上剝落下來,圍繞在三人頭頂,霎時房內金光大閃。
她方從靈根探源經法之時,圍繞在三人頭頂的經文驟然開始纏繞在她的身上,随着她嘴上所念道法,字體慢慢開始變大,楛得越來越緊。
老祖與容承幾乎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不對勁,立馬睜開了雙眼,只見白芷臉上神情有些痛苦,然而嘴上的道文卻不曾停息。
她雙眉緊蹙,似是夢魇了一般,絲毫不曾察覺到異樣。老祖忽而将手放至她頭頂之上,牆上經文之光開始慢慢散去,而白芷神色一松,嘴角流下了一股血水,身子也緩緩往後倒去。
容承将她攬過,抱在了懷裏。
老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望着容承,嘆了一口氣,“她與我所想那般,果真無異。若是洗髓,她的根基便毀了。方才我用道法摸進了她的內元之處,亦是不同尋常”
然而老祖并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思索着她這具身體與容承的關系,轉念一想,他二人皆并非凡人,只是來凡塵歷劫一說,便又放開了。
“老祖有話不妨直說”容承搭在她肩上的手虛虛的扶着白芷。
“她的心已然成魔。然而,她是她,她又并非她。”老祖将一番話道得是是而非,玄之又玄,容承一下便蹙起了眉頭。
老祖也并未解釋白芷與素心的關系,他只擡眉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和她說。”
容承知曉老祖話裏有話,将白芷小心的放在地上之後,便退出了房中。
他方退出,白芷便睜開了雙眸。眸光清澈,哪又有半分昏厥的模樣。
“娃兒,你內元雜亂,這具身體吸食了不少同門的生命精華,她屠戮同門不止,心生魔道,因是以吸收她們的修為來壓制身上的魔氣,而你到了她的身上,并未吸食修為,魔氣便開始漸漸外露了。如若不是你身上有魚劍加持,你應早已魔化了。”
白芷緩緩坐起身來,神色有些萎靡,果真如此。她本是一個磊落之人,素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有背正道之光,然而一想到,如若不是素心身死,她便是那個有朝一日,和容承在一道的人。
她的內心便十分不舒服起來,九蓮神君是何等的人物。便是在三十六天之上,都沒有污點,卻在凡間歷劫,安排了如此之人歷劫。
然而此時此刻,她為之不齒的正是“自己”。
既覺玷污了九蓮神君,又不得不按着安排走的挫敗感。“我今日也發現了這具身體的不妥之處,然而,我竟是沒有料到,我的魔氣來源于此。饞食同門精元,是何等冷酷又殘忍之事。”
莫說如此一人會為宗門所不容,更是正道之恥。
萬一容承得知,她又該如何自處?她雖不是“她”,然則此時她便是她。老祖似看出了她的無措一般,從懷裏掏出一瓶瓷瓶,将它遞于白芷。
“晨昏定省般服食,切記。你的魔氣目前不能用道法來祛除,那且先壓制着,吃完之前,來找我。這是給容承的,他內元純淨,确實是難得一見的天縱奇才,你且讓他服食三次即可。”
容承的?為何他也要服食?許是因為為了營救她,被她魔氣所傷了。
老祖匆匆交代完畢,便走了。她與候在外頭的容承二人便也走出了他的道觀,容承一路便覺一直十分聒噪的白芷此時卻一路無言,頭上一個小髻微微随着她走路有些颠簸,竟是有些不習慣。
二人尚未走出碧水丹山,便見前方站了一人,身上灰塵仆仆,似是候了有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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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白芷:這個狗血司命,你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