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你別哭了,老師腦仁疼。”
夏葉初從臉到脖子紅了個透,喉嚨也重重地滾動了一下,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簡直恨死伍讀了,心尖子狠狠地顫了一下。
就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上臺講課,不斷地被學生挑釁,下了臺後氣得直跳腳,可還是要堅定地當個好老師。
他所在的班級是全校紀律和學習最差的班級,校霸就在他們班,林慕卿是在那年的11月才接手的,本來實習老師是不能上臺講課的,只能在老教師後面幹雜活,恰巧語文老師被他們氣得高血壓住院,別的老師不願意代課,她這才被抓了壯丁。
林慕卿的第一堂課是《雷雨》,老教師說直接放電影就行,林慕卿也有樣學樣,結果校霸坐在下面拍桌子,說她沒水平,就會放電影。
那時她講課能力真是不強,自己心裏很明白,但不知道該怎麽給學生講清楚,她硬着頭皮講社會的背景,下面的學生根本就沒人聽,他們只對豪門長子和小媽的畸形愛情感興趣,高一的孩子什麽懂了,班上還有好幾對情侶,校霸故意讓新老師難堪,帶着幾個壞學生又是起哄又是開黃腔,林慕卿站在臺上臉一陣白一陣紅,難看極了。
後來她接到了Z大的錄取通知書,夏葉初問她以後想幹什麽,她想也沒想就說,讀博士然後當老師。
夏葉初是在林慕卿睡熟後走,林慕卿醒過來了已經快11點了,然後看見他三個小時前發的條消息:“餓了叫我,做好飯了。”
林慕卿躺在床上回複了一條:“可以來請安了。”
夏葉初把午飯端過來,摸摸自己的額頭,又摸摸林慕卿,“不燒了吧。”
梁天祺看着他,壞笑起來:“用手量啊,沒有體溫表嗎?”
夏葉初踢了他一腳,把體溫表遞給林慕卿,林慕卿沒接,她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這麽多年早就适應了。
吃過飯,郭宏甦打電話來,他現在雖是校長,但還在一線教學,學院裏事總是瞞不住他的。郭宏甦五十出頭,每天鍛煉身體,沒有任何的不良嗜好,身體的各項指标比本科生都好,昨天伍讀跳樓的時候他還沒睡,刷了刷學校超話才知道出事了,連着給陶睿知打了三個電話都沒打通。打第四個電話時,他這邊還沒開口,就聽見那頭一個很綿軟的女聲撒嬌似的說:“老師,誰的電話呀,你壓到我頭發了。”
郭宏甦一聽就明白了,腦子被氣得嗡嗡的,他早就聽過陶睿知出軌女學生的傳言,就連林慕卿都打過小報告,他一開始不信,現在也不得不信了,一句話也沒說就挂了電話。
第二天一大早陶睿知就拎着一堆東西去郭宏甦家裏負荊請罪,郭宏甦氣還沒消:“你不該給我請罪,你該給學生請罪,為什麽總是你的學生出事,尚紫蘇丢了現在還沒找到,伍讀本身就抑郁,當老師的還說這種話,什麽叫有病就去治病,你才應該治治病,治治你欲求不滿的怪病!”
郭宏甦在家裏足足罵了陶睿知兩個鐘頭,行政職務沒有了,他和陶睿知沒斷絕師生關系,陶睿知和伍讀倒是做不成師生了。
其實昨天晚上林慕卿還是去晚了,在她到之前有不少學生把視頻發到了網上,因為是周日,網監科的老師來不及删,在網上已經形成了一定的熱度,好在人沒有真的跳下去。
林慕卿上午沒去,在校的幾個老師推來推去,把伍讀推給了只有一個學生的林慕卿。
隔着手機,林慕卿氣得跳腳,“陶睿知做的孽,為啥要我來擦屁股!”
郭宏甦心裏本來就窩着火,但學生出了事總得解決,郭宏甦很沒好氣的扔給林慕卿一句:“能幹就幹,幹不了你也滾,我平時就是太慣着你們了。”
這是導師和領導的雙重命令,林慕卿不敢不從,過了兩天,覺得老師氣消了,跑過去跟他商量,帶伍讀可以,輔導員這活再也不幹了,垂死病中驚坐起,學生跳樓要找你,這是超人的生活。
林慕卿雖然覺得伍讀累贅,但還是有信心帶好他,買好了禮物準備拜訪一位故人。
秦懿,是之前冒充網友和伍讀聊天的心理咨詢師,快五十了,社會心理學碩士畢業,是她爸爸齊競程的開山弟子,也是郭宏甦的第一任妻子。是國內很有名的心理咨詢師,從業二十餘年,經驗豐富,也積累了很多財富,住在五環的別墅裏。
她現在只給富人和名人做咨詢,費勁心機地跟伍讀聊天純粹出于私交。她和林慕卿的輩分有點亂,從齊競程那裏算,她們是同輩,從郭宏甦那裏算,她又是長輩,不過兩個人的性格都是潇灑不群,從不在乎這些小事。
林慕卿提着一堆她愛吃的小玩意兒上了門,秦懿看着她那麻杆似的小細胳膊都不知道這麽遠是怎麽過來的,一邊接過東西一邊埋怨她:“能不能在開心的時候想想我,一天天的淨把我當垃圾桶!”
“下午咱倆去聽相聲。”林慕卿嘿嘿笑起來。
秦懿每天固定抽出時間和伍讀聊天,伍讀不願意跟林慕卿交心,跳樓之後倒是和網友敞開了心扉。伍讀家在北方農村,上面有個姐姐,家裏不富裕,傳宗接代的觀念特別重。
父親嗜酒又好賭,母親沒怎麽上過學,白天在地裏幹農活,晚上還要挨丈夫的打。伍讀長得矮,同齡人欺負他,他不敢告訴父母,母親只會忍氣吞聲,叫他以後不要跟那些孩子玩,父親沒事都要打他,聽了這話根本不會給他出氣,只會更加瘋狂地修理他。
小時候他打不過父親,只能站在一邊看着母親挨打,後來他也被打麻了,甚至覺得到了周日還沒挨打,那晚上肯定跑不了。少年時的伍讀唯一的念頭就是好好學習,然後帶着母親考出去,他覺得老天不算趕盡殺絕,真的讓他考Z大,上學之前,他從未了解過不同專業的前途,在一堆眼花缭亂的專業裏選了歷史學。
他是畢業之後才知道,學歷史只能當老師,要麽就是考公,每個月拿着五六千塊的死工資,他不像林慕卿,不敢在人前說話,講課只會照本宣科,不會和家長相處,也不知道該怎麽管理學生。
伍讀是挨了學生的打才辭職的,他說那個學生上課不停地說話,一直在擾亂課堂秩序,他實在忍不了就說了兩句,結果學生就在課堂上給了他好幾個嘴巴,後來家長往他臉上扔了一萬塊錢,叫她家孩子接着打。
伍讀腦子不靈光,不會創業,也沒有本錢,想來想去發現自己只會讀書,所以才又回到Z大。
去年談了一個男朋友,前一段時間分手了,那男生說想要一個看起來正常的婚姻,本來封閉的伍讀更加自閉了,甚至有點抑郁。
不管什麽人跟秦懿傾訴,她都會避免帶入咨詢師的角度,嘗試着感同身受,她說:“我在伍讀的世界裏看不到一絲光,你要慎重,這不是累贅,這是個炸雷。”
林慕卿點點頭。
“他不僅抑郁,還很難有人相處,自己住單間,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秦懿就是受不了她這幅軟柿子樣,是個人就能捏一下,自己還傻了吧唧的往身上攬。
下午在二樓聽相聲時林慕卿問:“伍讀同學我心裏有數了,那林晨同學呢?”
秦懿一愣,“他和伍讀不一樣,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林慕卿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茶水。
秦懿“啧”了一聲,拿她沒辦法,“客戶的隐私我要保密的,”秦懿強行轉移話題,“你都知道他來找我,就自己問他呗,你們關系那麽好,還有什麽問不出來的。”
“是這傻小子說,建議讓我帶伍讀看看心理咨詢,他說有一個人很不錯,微信推過是你。”林慕卿笑起來。
秦懿也笑:“他你就別操心了,現在的年輕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心理壓力,尤其像他們那樣的名利場裏,心裏有點不痛快太正常不過了。”
林慕卿看着她的眼睛,直覺她沒有說實話,但也不知道該怎麽問,畢竟是人家心裏的小秘密,而且是陰暗的小秘密。
少年時的夏葉初是很陽光的,有脾氣就發,不高興了就大哭一場,心裏有事從不憋着。記得有一次他被叫家長,常奕鈞從班上過來,開着警車,車上還有兩個同事,加上她,晚上吃飯時又接了顧延,五座的警車正好坐不下,常奕鈞一腳把弟弟踹下車,讓他騎輛自行車跟在後面,還說騎自行車能練腿,能長個。
夏葉初邊在後面騎車邊罵罵咧咧地叫常奕鈞的大名,說他不該當警察,應該當警犬,警察叔叔專門不辦人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