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終于來了
此後蘇清和哪兒也沒去。在酒樓沐浴換了身衣裳,悠閑品茶。肖銘從外歸來時,面色些許古怪,在蘇清和面前的坐下後才提出疑問:“顏文博沒說假話,但大周太子方才竟撤回了伏兵,他是另有打算?”
蘇清和眸色淡淡,唇角挂着一絲哂笑,“容悸失蹤,他心慌了,沒什麽奇怪。”
“他二人此番,我不明白。”
聞言蘇清和看他一眼,道:“你以為這世上的人都同你與冉小姐這般,你情我願相愛偕老?他與容悸本不該至此,是蕭景偏執糊了心,一手造成。”蘇清和握着茶,淡淡補了一句,“原也可以圓滿的。”
說起冉岑寧肖銘臉上不自覺浮起一抹紅暈,欲蓋彌彰咳了咳,“他既已知曉七殿下失蹤,顏文博的死恐怕也瞞不久。玉塵,咱們不先避一避?”
“不必,我正等着他來,暫且委屈容悸當個籌碼。”
肖銘被蘇清和這番話噎得沒話說,既當做籌碼,又為何将人好好送回大津.....
蕭景黑着臉推門進來時,蘇清和正與肖銘下棋。房門被重力撞到門框上,蘇清和眼皮都不跳一下,安安穩穩将那顆白子落在棋盤上,幽幽道:“你輸了。”
蕭景握着佩劍的手緊了緊,咬牙問:“容悸人呢?”
“太子坐,”蘇清和和顏悅色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見他不願坐蘇清和也不強求,只道:“你知曉我的目的,你退兵我保容悸平安,你該知道,我為霍池淵什麽都做得出來,又何況容悸的命。”
“好。”蕭景隐忍着怒意,幾乎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字,接着道:“但我現在就要見他。”
“怕是難辦,”蘇清和面無表情看着他:“我不信你。”
“你要如何?”
“退兵大津,永不再犯。”
蕭景默了會兒,“好。”
蘇清和依舊不信他,從衣袖中摸出白日裏容悸祈願燈上的願。蕭景認得容悸的字,單一個‘景’,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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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悸曾嘲笑蘇清和祈願只求平安,他又求了什麽,他求一個‘景’,其中緣由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蕭景捏着那張紅願紙片,半響不語。蘇清和也不急,慢條斯理收拾桌上的棋子,邊道:“你還是不懂容悸,他愛着你,你偏偏不信,用行動将他一點一點推開。他哪是喜琴,不過是想你多為他想些。今日若我不将他帶走,你蕭景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你野心勃勃,我亦是。你若不退兵,我即使不殺他,也會同你硬拼到底。想動霍池淵,只能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我退可以,先讓我見到他!”
蘇清和笑一聲,“先退,我沒給你留選擇。”
蕭景閉閉眼,半響嗜血一笑:“你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樣,否則,即便彥今恨我,我也會親手殺了你。”
“慢走不送。”蘇清和甚至頭也沒擡一下。待蕭景走後,肖銘不住搖頭,“他當真會退兵?”
“你不信,我也不信,估計他自己也不信。”蘇清和蓋好棋盒,站起身,“大津正是內亂時,只能拖一陣是一陣。”
“現在去大津軍營?”
蘇清和搖頭,“不能去。我們要占着曲陽城。如此一來,即便蕭景出爾反爾,退兵再犯,真要從我屍體上踏過去了。”
“霍将軍那處就這麽瞞着了?”
蘇清和面色微動,半響只道:“內憂外患兩面夾擊,總要給他點間隙清理內賊不是?傀儡帝是顏如心一手扶持,她的底氣是赤沙,如今赤沙已敗,大周等的就是這個契機。他們想拖着霍池淵,然後打入大津內部從而神不知鬼不覺架空大津政權。他們的如意算牌不是這場仗,而是背後整個大津!”
蘇清和說:“如何能遂願,不管是不是真的退兵,今夜可知會霍池淵,即刻返都清理門戶。”
“你要守在這一處等霍将軍來?”
“能等到固然好,等不到我正好磨磨刀。”
肖銘明白蘇清和的意思,十萬不到的軍士給了霍池淵九萬,獨留一萬想守一座城,可謂天方夜譚。他不明白蘇清和在執着什麽,好像從一開始他就很抵觸這場戰争,或者說,抵觸霍池淵參與這場戰争....
次日昙石崖一戰并沒有打成,大周退兵後緊接着傳出大津軍隊返都城的消息。
即便如此,蘇清和仍舊夜不敢阖眼。
又過小半月,天邊微亮時,房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蘇清和毒發心痛一夜未睡,聞聲草草穿披好外袍打開門,肖銘面色緊張道:“玉塵,蕭景帶軍反撲了!”
蘇清和面色蒼蒼,心一緊,“這麽快!”
“他的目的不是大津,是你,他要容悸。”肖銘吸了口氣,疑道:“你可有哪裏不舒服,臉色這樣白!”
“無礙。”
肖銘不信卻無可奈何,只道:“交出容悸,方可再緩。”
“容悸?”蘇清和失笑,“我大津的皇帝也是他想要就能要的?”
***
一聲嘹亮勁急的號角劃破天際,蘇清和身披戰甲站在城防高牆,視線落在遠處慢慢靠近的,黑壓壓的人群。
沉寂三日,終是耐不住了。
十萬步軍,兩翼騎兵各兩萬,十四萬黑色戰甲周軍,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攢動松林,如此陣仗足以将整個曲陽城踏為平地。
長矛紅絮,周旗飛舞。蕭景騎戰馬走在最前端,十幾萬支投槍對準小小的曲陽城,一時間成了抗無可抗的活靶子。
蘇清和收回視線,笑道:“終于來了。”
“就算我們真交出容悸,蕭景這架勢,一戰不可避免。”
“正因有容悸,才能拖到今天,”蘇清和忽然問:“算算日子霍池淵到倉慶快十日了吧,可還順利?”
肖銘一愣,不自然道:“順利,一切都順利。”
蘇清和看他一眼,眉頭皺了一瞬,随後道:“我身後只有一萬軍,皆是自願站在我身後的,我不交容悸便要硬抗大周十四萬軍,沒有生路可言....傳下去,今日畏戰逃兵皆免罪。”
“玉塵你....”肖銘覺得為難,還是道:“你也能退。”
蘇清和搖頭,“我只給你還有後邊一萬軍士半個時辰,曲陽是空城,往西南方退,到時即便大周軍追上來,接應的津軍也該到了。”
肖銘沒動,蘇清和再看他一眼,“去吧。”
肖銘狠心咬牙,“保重!”
待周軍逼近,蘇清和依舊站得比直。若大津內敵已除,霍池淵便可一心對外敵,此仗的勝算一定比上輩子單槍匹馬大很多。蘇清和要的就是這個結果,霍池淵終于不會走在他前邊了。
蕭景籲停戰馬,冷聲道:“容悸呢?”
蘇清和眉眼帶着笑意,“太子殿下,說了永不再犯,你今日此番舉動是何意思?”
“蘇清和,我耐心不好,再不見到人,我只能來硬得了?”
“來硬的?”蘇清和仿若聽到什麽好笑的,“投槍也好,火藥也罷,太子殿下盡管投進來,我的命事小,傷着容悸...”
蕭景眯着眼看他,盡管再氣惱這口氣還是忍了下來。爾後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似談判又似拖延時間。
蘇清和知道蕭景一定悄悄派人搜城了,不過他不在乎,等他将曲陽城搜個遍時辰也差不多了。
這便是他要的,塵埃落定。
半響過後,一位大周将士騎馬停在蕭景跟前,隔得遠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只見面色有異。
他明白,他一個人的戰火就要開啓。
蘇清和忽然從懷裏摸出一個荷包,繡得不算好看,他握在手中反複摩挲。不知道他繡的那個堂春幫他送給霍池淵沒,或者說被霍池淵扔了沒。
他把這個戴了近半年的荷包小心放在城牆臺上,如此它便沾不到半點血跡污穢。
蘇清和在十四萬敵軍面前翻上高牆,青絲盡數冠起,亂風肆意,半點也不曾被吹亂。他無聲笑起來,勢必要将所有的可能降為零,這一戰不許敗,便要了無牽挂,他亦不想做任何人的累贅。
在一片喊‘殺’聲中,蘇清和祝他的阿淵,平安歲歲年年。
墜下去的瞬間,他看到了自己的淚,清清淡淡懸在半空。于是,閉上眸子,在短短幾秒的間隙,将這輩子同上輩子在腦中過了一遍。霍池淵不愛他的樣子,他一個都沒記下,所以他不覺得有什麽缺憾,便笑起來。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萬景六年的冬。
剛過五更天還未亮,打更的鑼聲被噠噠馬蹄蓋住,綿綿殘雪上兩排清晰的馬蹄,緊接着就聽一男子高聲喊道:“紅旗報捷,霍将軍三月連滅五國,凱旋而歸...”
馬蹄聲漸遠,街上陸陸續續響起人聲。
粥鋪提了門板子開張,三三兩兩一桌,看着外頭浩浩蕩蕩的軍隊,不住議論。
“這樣厲害,三月連滅五國!是哪個霍将軍?”
“還能哪個,咱大津還有第二個姓霍的将軍?十五歲帶兵打仗,二十五歲封王的那個。這位鎮北王以往打了勝仗就回封地,還是第一次入都呢!”
“實在了不得!”
“你趕緊吃,咱也去湊湊熱鬧。”
要說這鎮北王,那可是大津冊封的第一個異姓王,年輕時常與霍老将軍征戰在外,立了不少戰功,十年間大小勝仗不計其數。這次更甚,孤軍奮戰,以寡敵衆,接連攻破五個小國。皇帝龍顏大悅,只等霍池淵抵都,大宴群臣,為其慶功。
一只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撩開床簾,蘇清和赤腳下床,白皙的腳輕踏地,披了件素衫去掌燈。
作者有話要說:
七點半還有一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