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還是說,你不甘寂寞
小輩皆離了席,江夫人再坐不住,拽着明面不慌不忙,心底卻焦慮萬分的江宗主尾随出去。
江夫人四處偷偷尋人,邊道:“方才那蘇公子一出來,曜兒忙不疊追出去,瞧這黏糊勁兒,曜兒怕不是和咱們鬧着玩!”
這樣說着,就在不遠處的亭子下瞧見自家兒子和蘇清和,意外竟不是偷着約會,還有肖家兒子同一位女子。
江宗主拽拽自家夫人,将她探出廊柱子的大半身子拉回來,訓道:“當家主母,收一收你那表情,那是你兒子的相好!”
自家夫人永遠改不掉這花癡的性子,一把年紀還同孩子似的,吃酒逛街聽戲看話本……樣樣不拉!
江夫人收回眼,轉臉向着江宗主,不滿意道:“你醋什麽醋,我再怎麽嫌棄你,也給你生了這麽大個兒子,現在只是看看別人,怎麽了?”
身旁人半響未語,江夫人以為自己話說重了,怕傷夫君的心,不鹹不淡補了句,“當然,若不是你生得俊,當年這麽多提親的來,本小姐也不惜得搭理你。”
旁邊一把年紀的爺們兒有了動靜,放下家主架子,陪自家夫人分析:“我猜,你定覺得這蘇公子女扮男裝,為夫幫你驗證一番如何?”
江夫人眼裏放光,問:“怎麽做?”
“你想什麽?”江宗主給她一個不輕不重的腦瓜崩,“喚人來書房聊聊,你當是什麽?”
“嗯...”江夫人略作思索,坦白道:“我以為夜裏你要帶我聽床....”
“不成體統!”江宗主瞥一眼自家夫人,本想揮袖而出,轉念作罷了,如此也吓不着她。
“我兒若真喜歡男子,便随他去吧。”江夫人也不蹲人了,挽着江盟主的手往另一邊走,“二弟妹方才支招說,拿些銀兩給這蘇公子打發了。但我覺得,曜兒開心最重要,過日子本就圖個稱心如意,你當年娶我時不也這麽說嗎?”
“理是自是這個理,”江宗主道:“可江家就曜兒這麽個獨苗....”
“四喜那孩子不就挺不錯嘛,将來他有個一男半女,也同咱孫兒孫女一般。”江夫人側臉看他,想了想又道:“江家皆武夫,曜兒自小不喜打打殺殺的,承家業莫指望他,你要是在為難,趁現在我或許能生,再幫你生個聽話兒子來....”
江宗主忙捂住自家夫人口無遮攔的嘴,一臉無可奈何,“夫人這什麽意思,我又沒說不讓那小子自由婚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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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前逼着他娶顏家女跪祠堂,你忘了?”江夫人哼了聲,嗔怪:“我記得明明白白,曜兒膝蓋都青了!”
“那不是顏丞相有意嘛,我也是....”
“被逼無奈?”江夫人搶話,“你是同那老頭子過日子還是與我?”
“你別惱,顏家這婚事我不是聽你的推了嘛!”江盟主扶額,“江湖有江湖規矩,官場也有官場的,我自不懂。如今十大家獨占江湖,想就此安穩着怕是不成了。今時不同往日,我與顏丞相來往着也是為十大家的将來着想。”
“我不管,”江夫人拔下珍珠發釵扔到江盟主手中,“你若還逼着曜兒做他不樂意的事,今日起,你去睡書房,或者合離也....”
“你看你,又來了!”江盟主好脾氣将發釵原模原樣給她戴回去,“這事兒我不插手還不行嘛,男女不論,年後我同你去向蘇家提親,你意下如何?”
江夫人這才滿意幾分,笑着挑眉,再次挽着江盟主的手,“快些打發人去将我那兒媳婦請來,我與他熟一熟。估摸着是個男兒身,我不用試探了,我瞧着挺好。就是不知他二人到底誰上誰……”
江宗主再次捂住她的嘴,直想将那些寫話本的揪出來,給個教壞夫人的公道!
……
霍年安飽了就困,礙着困不睡,抱着自己的小手黏着蘇清和不放。江盟主打發的人來尋時,兩大一小在房裏幹瞪眼。
“少爺,老爺喚您同這位公子去書房,他有話要與這位公子說。”
聞言,江景曜首先看一眼蘇清和,見對方點頭才勉強道:“就過來。”
“玉塵,就是....”江景曜當初只說回家睡一晚,現在還得見爹娘,他自己也有些過意不去。
他爹還好說,就是他娘,想一出是一出,不知會如何,“我爹娘或許要為難你,但別怕,我一刻不離開,你覺得不舒服我們立馬就走。”
蘇清和則笑道:“有什麽怕的,既來了便幫你将事辦妥,放心,我知道如何做。”
于是,霍年安被交到還未來得及同肖銘走的冉岑寧手上,抱着困又打死不睡的小團子,她也不知怎麽辦。
江家書房內,傳信的下人回禀後,江夫人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又撥弄着鬓角,忙問江盟主亂不亂。
江盟主面漏平靜,說不亂。他捏了一手心的汗,上一次在江景曜出生,再上一次就是娶江夫人....“別搗鼓了,沒見過世面一般,待會兒人來了讓他看笑話!”
江夫人将話聽進去,只道:“對對對,一會兒我問生辰年月,你問家有幾口住何方。”
夫妻二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等了半刻鐘,人來了。
江景曜先進來,有模有樣問好,蘇清和跟着學。
江夫人忙叫人坐下,幹笑半響,想好的開場全亂了,胡亂找了句問:“可用過晚膳了?”
江宗主咳了聲,“才食過....”圓場道:“你娘是說,晚膳可有吃飽,若還餓着讓小廚房再做。”
江景曜遞給蘇清和一杯熱茶,覺得二老莫名其妙,還是答道:“夜深,吃多了睡不着,倒是不必了。”
江夫人捋了捋,扯進正題:“曜兒,你還沒同為娘介紹這位蘇公子呢..”
蘇清和主動溫和道:“鄙人喚蘇清和,字玉塵。江夫人喚我玉塵便可。”
江夫人追問:“生辰年月呢?”
蘇清和微差異,配合道:“嘉和十八年,六月十七日,平旦生,年十八。”
江夫人滿意點點頭,這個年紀成婚也正好,便将本該江宗主問得連帶着問了,“家住何方,有幾口人,現在主要要務是做什麽?”
話一出,別說蘇清和,就連江景曜都一臉摸不着頭腦。二人頓了半晌,蘇清和硬着頭皮答,“家住淮陽,如今獨善其身,在錦衣衛任職。”
江夫人這回沒急着點頭,甚至有些不贊同,碎碎念道:“錦衣衛這差危險得很,”她問:“日後能不能辭了?”
“娘,你這是做什麽?”江景曜蹙眉發問。
江宗主在一旁幽幽道:“你娘寵你不是一兩天,如今便要成全你與這位蘇家公子,你小子,偷着樂吧!”
“什麽?”江景曜瞬間紅了臉,“說親....這太快了...玉塵還小,再等幾年...”
江夫人斜他一眼,罵道:“還沒玩夠!玉塵看着多好的人,也不知曉收收心!你爹也不是什麽浪蕩子,倒将你養成這模樣!”
江宗主蹙眉,怎麽有扯到他身上了!
這事兒蘇清和半句話也插不進去,安靜坐在一旁,一臉平靜。
“娘,你們這是怎麽了?”江景曜急道:“前些日子還催着我娶那顏家女,如今倒好,見着玉塵直接問八字,你置我于何地?”
“有哪裏不對,你既喜歡,為娘便遂你心意。”江夫人一臉理所當然道:“你無需擔心你爹這邊,我同他商議過了,年後就去蘇家給你提親....”
“娘!”江景曜急道:“不是說好了年後我從軍嘛,怎麽能讓玉塵空守着...”
江夫人皺眉,道:“還念着從軍,從什麽軍,江家還不夠你嚯嚯,非得出去吃苦...”
江宗主怕母子二人吵紅臉波及到自己,勸道:“這事兒先這麽着,天色不早了。你同這位小公子下去吧。”
江景曜自是硬說不過她娘,趕忙同蘇清和出去。人一走遠,江景曜就想同蘇清和解釋,蘇清和卻覺得沒所謂,只覺得這個江小公子的爹娘甚是有趣。
蘇清和來接霍年安時,冉岑寧都快迷着了,懷裏的小團子愣是不睡,只道是認榻。
臨行前,冉岑寧問:“你不走?”
蘇清和點頭,望一眼霍年安,輕聲回道:“今日歇在江家,不回去。”
“難道你和源真哥哥,就這麽,結束了?”冉岑寧狐疑,“還是說你,不甘寂...”
肖銘和堂春一個捂嘴,一個捂耳朵分工相當明确。
冉岑寧率先掙開肖銘的手,氣憤道:“肖聞安,你攔着我做什麽,我嫂子被你兄弟拐跑了!”
這麽久過去,肖銘還是沒同這位冉大小姐解釋原由,蘇清和無奈搖頭,笑道:“霍源真同我說,你是他未過門的夫人,如今他未過門的夫人卻被我下屬拐跑了,這又怎麽說?”
“胡...胡說,”冉岑寧臉紅,還是是理直氣壯道:“我對源真哥哥那不叫喜歡,是愛慕,從小對哥哥的欣賞...你莫要胡說八道。”話是對蘇清和說,眼睛卻在看肖銘。
蘇清和不再語,江景曜道:“冉小姐別誤會,此事說來話長,待回去讓肖兄同你好好說說。”
……
第二日便是嘉和三十五年最後一天,除卻昨晚上書房裏那莫名其妙的插曲,江家二老确實沒怎麽為難蘇清和。只是讓人不免擔心,開春江家當真來府上提親,該如何。
霍年安起了個大早,吵着要回府上,原是福安給霍年安說,這天會帶他去街上買糖人吃。
岱青未同往常在院子裏曬草藥,倒是俞林,幾年不見出早功的人,罕見在院子裏沐浴晨陽,大汗淋漓起來。
蘇清和坐在亭子裏看了半晌,待福安帶着霍年安從街上回來,一同用過午膳,蘇清和便進了宮。
還是禦花園的那個鯉魚池,昨夜落得雪沒化盡,辛榮蹲在地上收集雪渣堆了個歪歪扭扭的雪人,安置在湖心亭的桌上。
蘇清和下意識留意他衣裳顏色,頓時舒了口氣,還好不曾再撞。
福祿海先看到蘇清和,他在容殊耳邊輕言幾句,就見容殊将視線從辛榮身上移過來,老遠便道:“來了,快坐,不必多禮。”
容殊都這麽說了,蘇清和也不拘謹,靜默坐在一旁,聽候聖上安排。
“玉塵府上可冷清?”容殊溫和笑道:“朕想着,不若年夜飯玉塵就來宮中,用完膳還有個煙花表演,如何?”
“是啊,來吧蘇小公子,”辛榮略過宮女遞過來的帕子,不拘小節将手上的水擦衣擺上,不鹹不淡道:“這幾日不見,蘇小公子越發養眼,別說皇上,就連我都看得賞心悅目。”
蘇清和暗暗嘆氣:“謝世子誇贊,幾日不見世子倒是一點沒變。”嗆起人來,一點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