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真能藏
越吟将粥端出來時,蘇清和瞥一眼就不高興了。又是這碗寡淡的養身粥附贈兩碗湯,醒酒湯和喝夜裏要喝的藥。
早知如此,餓就餓着嘛。
霍池淵将他的不痛快盡收眼底,沒看到似的,慢慢喂他醒酒湯,待他能認人了才問:“今日為何飲酒,你身子沒好透,喝不得,誠心想氣人是不是?”
這話他不欲回答,蘇清和本想裝昏,眸子一轉,靈機一動,嘴巴一撇。聽他哽咽胡說八道,“我心裏難受”他拉着霍池淵的手,摸着心口位置,越發傷心,眼淚也是說來就來,開了閘似的流。
“今日是我雙親的祭日,心中哀痛無可解,只有借酒消愁……”
蘇清和的父親原淮陽知縣,用蘇清和換了個淮陽知府。如今他在淮陽逍遙快活,哪裏還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囚禁宮闱。
這樣的爹雖未死,卻也等同于死了一般。至于蘇清和的娘,他出生記事起就沒見過,只知是個淮陽花魁。
如此算下來,他方才那番話也不算胡扯八道。
霍池淵差不多被他氣笑了,手上卻幫着輕輕揉他那顆據說很痛的心。
“我就點了一個歌姬….”說着蘇清和還搖搖晃晃豎起一根指頭在霍池淵眼前“她彈琴我飲酒,什麽都沒幹……”
“好好好,我知道了。”霍池淵見不得他哭,耐心擦去他的淚,好言好語道:“我沒怪你,問你不過擔心你的身體罷了。先不哭了好不好,将粥喝了一會兒好喝藥。”
說着抱人去桌前,放在懷裏哄小孩兒似的一點點喂。蘇清和倒是沒在意粥如何寡淡,勉強填了肚子。他心裏虛不敢矯情,一鼓作氣喝了那碗要命的湯藥。
霍池淵貼心塞了顆蜜餞在他嘴裏,小苦臉勉強甜了些。他第一次喝藥有蜜餞吃,這就滿足了,吃完不忘對霍池淵笑一下以資鼓勵。
外面還有個不知什麽來歷的女人。他眼下又醉着,不能跟出去,無他法就只能不放霍池淵出去。
鬧也鬧了,吃也吃了,霍池淵将人抱回榻上。奈何蘇清和纏得緊,索性直接随他躺下了。蘇清和則埋頭在他臂彎琢磨法子,眸子忽動。
不若借着這醉酒的幌子,直接問?這法子可行。明日酒醒可以裝作什麽都不記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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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蘇清和擡臉看他,大着舌頭問:“我聽到個女人的聲音,她喚你哥哥?這樣親昵,二爺同她什麽關系?”
霍池淵沒想到蘇清和會問起冉岑寧,又為何要問,心下來了興趣,直接道:“我娘為我挑的夫人。”
夫人!好啊霍池淵,竟然有個未過門的夫人!
蘇清和氣極也不忘藏脾氣,翻身背對霍池淵,軟聲勸道:“別晾着未來夫人,去陪着她吧。”
霍池淵憋住笑意,小東西,醉了陰陽怪氣不少,甚有意思。
“怎麽?”霍池淵挑眉,“你不樂意了?”
“哪能不樂意,我又算不得什麽緊要的人,即便死了,也翻不起什麽水花,只盼二爺大發慈悲,念我相陪一場,叫人找個地方好生埋了,免得曝屍荒野……”
霍池淵捂住他的嘴,皺眉道:“不許說了!”
蘇清和輕而易舉別開臉,‘哼’了聲,不服氣道:“怎麽,這就不愛聽了?說的是我不得善終,範不到你同未來夫人頭上去,我氣量大,死了也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
霍池淵再次打斷他,聞言不怒卻笑着:“你醋了。”
蘇清和不答反問,“哪裏敢醋?自己幾斤幾兩我心裏明鏡似的,二爺不必拿我尋開心了,快些去陪夫人吧。或者我走給你倆騰個榻,幹柴烈火見面難免……”
“真會嗆人”霍池淵笑起來,“醉了嘴巴這麽利索,不醉着倒是溫順,你真能藏。”
蘇清和側過臉來,認真問他:“你把我當男寵,對嗎?”
“什麽男寵?”霍池淵不贊同他的說法,将他按在懷裏,四目相望,“你是我枕邊人,是我的。”
不就是男寵?蘇清和咬牙吞恨,本不欲再理他,忽而話鋒一轉,“你覺得我漂亮還是你那夫人漂亮?”
霍池淵故意思索好半天不答話,吊得蘇清和心亂如麻。
“你就當我沒問。”蘇清和低低說了一句窩進被子裏,往裏面挪了挪,埋頭縮成一小團。新認知,二十五歲的霍池淵有多段香豔史,是個薄情郎。
“悶壞了,”霍池淵掀了點被子,見到個殷紅的側臉,溫和道:“乖,快睡上來點。”
蘇清和不動。霍池淵只能用蠻力将人拖起來,又強行擺正身子。這才看見一聲不吭小可憐閉着眼,眼眶紅紅,鼻尖也是,面頰捂得透着不健康的紅暈。
瞧他,這就委屈壞了。
霍池淵覺得逗過了頭,理虧。摟着他進懷裏,慢慢哄。奈何說什麽都不管用,霍池淵只得耍流氓。
額頭,眼睛,鼻子,臉,最後落在紅潤的唇上。許是醉了的緣故,懷中的小委屈慢慢給回應。
霍池淵覺得驚喜,薄唇如蜜,軟糯香甜,他想看看蘇清和醉眼迷離的模樣,一定好看極了。
停一瞬,将他帶到自己身上,這樣每根顫動的睫毛都能看得清,很美,很誘人。
再吻上時如閃電過身,全身麻酥,這樣奇妙的感覺,甜甜膩膩,貪婪的想要汲取更多。
蘇清和氣息被掠奪得一幹二淨,哼哼着漲紅臉,使勁想将人推開。奈何被控得死死的,力量懸殊過大,一時間動彈不得。實在沒法子了只好張口咬,也不舍咬太重,知道疼就行。
終于掙脫開,他手抵着對方的胸口,大口喘氣。霍池淵咬着他發燙的耳尖,含笑低聲問:“還氣嗎?”
他不回話,但霍池淵想和他解釋,揉着他軟軟的肚子,說:“沒有夫人,不是男寵,也是真的愛你。你無需拿自己和別人比,你在我這。”霍池淵捉起着他的食指尖,點點自己的心口。
蘇清和縮回了指頭,極輕的說了句,“壞東西。”
“我聽見了。讓我看看好利索了沒,好了便做這個壞東西。”霍池淵在他肚子上的手一點點往下移。蘇清和裝傻,一臉盡是懵懂無知,偏生一張好看的臉叫人懷疑不起來。
“不不不”蘇清和皺着臉,扶着頭,難受道:“我頭暈,想睡覺,馬上睡。”
還想做什麽霍池淵也不做了,将人攬進懷裏,扯被子睡覺。和一個小醉鬼沒什麽好說的,待明日好好收拾!
翌日,蘇清和迷糊間轉醒,驚奇發現霍池淵竟還在身旁睡着!畢竟喝了酒,再起來頭有些疼。
“醒了?”身旁的人忽然開口。
蘇清和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故作驚訝的從霍池淵懷裏退出來,低着頭同往日一般:“昨日我酒醉,不知可有冒犯到二爺。若是...”
“呦?”霍池淵不覺笑出聲,“看來是不記得了。”
“不記得沒關系,我告訴你。”霍池淵将他拉回懷裏,輕輕壓在身下,“昨夜你賴着我不放,說什麽也要同我睡,現在腰酸不酸?”
說着也不忘将手伸進他衣服裏,有意無意掐蘇清和腰上細嫩的軟肉。他咬唇悶哼,沒推沒攔,臉卻紅了。心道霍池淵這胡說八道的功夫也了得。
“既然忘了,不如我們再來一次?”
“啊?”蘇清和愣愣盯着霍池淵。
霍池淵擡眼,見蘇清和呆呆愣愣的模樣,傻傻的惹人憐,他重複了一邊,“我們重來一次,好不好?”
霍池淵埋頭在蘇清和前胸,竟生出一種說不出的無奈。蘇清和很想問,重來一次什麽。又聽他深嘆口氣,“算了,起來吧。今日你同我去校場。”
西郊校場偌大的空地,士兵兩兩相對,寒風瑟瑟個個赤膊對陣,看得蘇清和都不自覺發抖!
當年霍池淵沒少帶他來,他記得有一大片桃林空地,建了兩層吊腳竹樓隐在桃林中。
蘇清和異常喜歡,兩人還在樓裏偷偷拜了堂,此後,蘇清和便把這一處當做他和霍池淵的家,種了好些白梅樹。
三年前的現在還沒有竹樓,但蘇清和還是想去看看。
霍池淵說地滑,牽着他慢慢踏進桃林,兩層吊腳竹樓赫然出現在眼前。
蘇清和呼吸都止住了,他震驚的望着與上一世一般無二的竹樓,心跳的厲害。
“怎麽樣,喜歡嗎?”
蘇清和下意識點點頭,“喜歡”。這樓看上去很新,剛建不久。怎麽就提前了?
“你怎麽——” 蘇清和的話被截斷。
“二爺!”葉潇從兵場上退下來,單膝下跪給霍池淵行軍禮。此人面色雖黃,五官卻生得端正,畢恭畢敬,看着厚實。
“起來吧,今日你只管帶他們練,不用管我。”
葉潇不識蘇清和,蘇清和認得他,而且對這人印象還算不錯。當年霍池淵攻打赤沙時這人就在,關鍵時刻還救了霍池淵的命。
向來對霍池淵好的人蘇清和都是好言好語相待,當下對他抿唇一笑。
“葉潇,葉校尉”霍池淵對蘇清和介紹道。
蘇清和上前一步,溫和開口:“常羨,還請葉校尉多指教。”
葉潇常年呆在軍營,女人見過不多,男人倒是閱覽無數。蘇清和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生得太好看了點,光和他講話都覺得不好意思。葉潇害羞得撓頭,甚是不自在,沒說兩句急急跑開了。
給蘇清和弄得莫名其妙的,葉潇何時成了這樣的脾性?霍池淵不由分說拉着蘇清和往射擊場走,“會射箭嗎?”
“不會”
“無礙,本王教你。”
蘇清和無奈跟着他走,也不知哪裏惹到了他。比起射箭他其實更想騎馬。
經過霍池淵拉弓射箭正中靶心一氣呵成的動作後,弓就輪到了蘇清和手中。
鑲了鐵的箭弓對他來說重得很,舉起來都費勁,還談什麽拉弓!
見霍池淵無所事事抱着臂,靠着旗杆看好戲似的瞧他,心裏氣得很。恨不得丢弓走人,這人分明是故意的,這麽多木弓非挑這一個鑲鐵的!
不過,蘇清和犟起來,也是個不會服軟的,當下與這一弓較起勁來。太陽雖刺眼,卻不曬人,隆冬裏恰好的暖。而他額頭卻冒熱汗,臉也紅撲撲的。
霍池淵笑着看他咬牙奮力拉弓,随即長箭飛出,雖未得個漂亮的成績,好歹也中靶了!
霍池淵笑着拍手叫好,“不錯啊,我以為你弓都拉不開!”
“早知二爺想看我拉不開弓,我還費力中個靶來幹什麽。”蘇清和溫溫和和的說,手上卻不客氣将弓丢回架上。
二人一大早來,蘇清和吃過午膳,逼着灌了湯藥,來了困意,倒在榻上一睡就是大下午。
霍池淵從外回來,他不甚溫柔的将榻上的人拎起來,道:“睡這麽久,不曉得餓嗎?”
蘇清和全身睡軟綿了,眸子都不願張開,掙開他的手想接着躺下,偏又掙脫不開,撇着嘴委屈道:“我困。”
“困也不許睡,睡多了容易得病。”霍池淵不由分說将人拉起來,讓他穿鞋。
“不要!”
“穿!”
“我不!”
“你想我親自幫你穿?”霍池淵故意語氣生硬,威懾力十足。
平常倒也吓不着蘇清和,眼下他确實困乏,被喜歡的人這樣一兇,起了情緒,眼角泛光就要哭出來。
“小哭包,”霍池淵不輕不重掐他臉,無奈笑道:“什麽做得眼淚說來就來?”
“不要你管。”
這一番小孩子脾氣話,非但沒惹惱霍池淵,反倒将他逗笑了。真有人能說哭就能哭,止不住一樣,又可憐又好笑。
霍池淵捧着他淚濕的臉,這雙眸子當真好看!
“你看着我,”霍池淵将人拉過來,擁着他,問道:“你老實與我說說,現在,你心裏拿我當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