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拍賣會
眼前是摸不透的黑,音遙扶着牆慢慢向前走去。
黑暗中,周圍好像有什麽異動,像是某種生物發出的呼吸聲,伴随着鐵籠子“咔啦”的聲響。
音遙第一次來這棟別墅,光靠觸摸牆壁無法判斷樓梯的位置。
他慢慢邁動着腳步,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劇烈的抓撓聲,“嗚嗚”聲也随之響起,聽起來很是焦急。
音遙有些迷茫,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走,索性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去,撞了牆大不了換個方向走,失去視力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嗚嗚!”那個嗚咽聲越來越大,鐵籠子被撞擊的渾身顫抖。
就在音遙打算繼續邁動下一步時——
“哐啷”一聲巨響,腳下的木地板傳來爪子與之相摩擦的聲音,非常着急。
音遙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什麽東西猛地從腳邊蹿了過去。
下一秒,手裏便多了一道粗糙的觸感。
音遙皺着眉頭仔細摸了摸那粗糙的觸感,終于,他摸出來了,是一根牽引繩。
随即,掌心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熱情地拱來拱去。
一只大塊頭的白色拉布拉多正咬着自己的牽引繩往音遙手裏塞,等音遙握住牽引繩後,它才放心地轉了個彎,貼着音遙的腿慢慢往前走。
如果不是這只拉布拉多,音遙就會直接撞上面前的櫃子,櫃子頂端的花瓶也會随之落下,所以這只拉拉拼了命地想辦法打開籠子從裏面跑出來,熱情地為音遙帶路。
上樓梯時,拉拉還走一步停一步,回頭看着音遙,确定他安全上了樓梯後才放心轉過頭繼續帶路。
上了二樓,馬上就有幾個男人迎上來:“哎呀,這家夥怎麽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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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遙蹲下身子,輕輕撫摸着拉布拉多的大腦袋,笑得可可愛愛:“寶寶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呀。”
拉布拉多高興地哼唧兩聲,圍着音遙轉了個圈後,将自己脖子上的號碼牌拱到音遙手中。
音遙撫摸着牌子,上面只有一個數字“7”。
“我知道了,你好聰明哦,謝謝。”音遙抱了抱拉拉,拉拉馬上歡快地搖起尾巴。
經過之前阿德這麽一提醒,音遙覺得自己确實需要一只導盲犬,但因為不能暴露自己失明的事實,所以也無法辦理相關證件進行導盲犬領養。
但是有很多因為各種原因退了休的導盲犬或者警犬都會定期進行拍賣,所以音遙就利用空閑時間聯系了拍賣機構參與導盲犬的競拍。
來之前他還在猶豫,自己看不見花色品種也不能上前觸摸,那麽該競拍哪一條狗狗才好,但現在,聰明的小家夥已經為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競拍是按照狗狗們身上的號碼牌進行順序叫價,而參與競拍的人員要是見到喜歡的狗狗可以舉牌加價,最後由競拍價格最高者獲得。
音遙坐在臺下,明顯感覺到周圍人很多,議論聲嘈雜不止,而且大多是第一區的權貴,他有點沒自信能不能拍下來,畢竟辛苦攢了兩年卡裏餘額也只有堪堪十二萬。
就在他思考的空檔,身邊的椅子忽然被一道巨大的重量拉動的向後彈了幾分,看來是位重量型選手,而這個人坐下後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雪茄吞雲吐霧起來。
音遙擡手捂住鼻子,向旁邊挪動幾分。
“笑死了,一個窮鬼劣性O還來參加競拍,看來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沉。”那個重量型選手叼着雪茄,哂笑道。
音遙優雅地翹起一條腿,手指輕輕摩挲着膝蓋:“一百一十斤。”
男人一挑眉:“什麽?”
“我一百一十斤,您呢,估計上體重計都得給壓壞吧。”
“你欠揍是不是?”男人惡狠狠道。
“文明場合文明人,戾氣太重會吓壞毛孩子們哦。”音遙笑笑,身體輕輕向後倚去,惬意地靠在椅背上。
男人還想說什麽,但很快被競拍主持人打斷,不得已,他只好偃旗息鼓,心裏卻不甘地憋着一股壞勁兒。
此次參與拍賣的有警犬和導盲犬,一共有七條,大家似乎都很喜歡這些小公務員們,拍賣進行得很順利,但前面幾條狗狗音遙一直都沒舉牌,他在等那條和自己最有緣分的。
奇怪的是,旁邊的雪茄男明明也是來參與競拍,但他好像對前面幾條狗都沒什麽興趣,也一直按兵不動。
主持人從後臺牽上來一條白色的拉布拉多,小家夥還穿着可愛的棒球服,上臺後乖巧地蹲坐在臺中央,目光在人群中巡視。
“那麽最後出場的是本次競拍最後的導盲犬,七號,它叫貝拉,是一條三歲的雄性拉布拉多,貝拉非常聰明,他前一任主人也非常愛它,只是因為主人移民國外所以不得已将貝拉送回了機構。”
主持人摸摸狗頭:“那麽,競拍開始,底價三萬,單次叫價一萬。”
音遙舉起號碼牌。
主持人:“四萬一次。”
這時候,他身邊的那個雪茄男也緊跟着舉起了號碼牌。
主持人:“五萬一次。”
音遙再舉,雪茄男也好像跟他杠上一樣跟着舉。
一直當價格叫到“十一萬”,音遙皺着眉頭,再次舉起號碼牌。
“十二萬一次!”
這是他最後的存款,多了他也實在叫不起。
旁邊的雪茄男哂笑着舉起號碼牌。
主持人:“十三萬一次,十三萬兩次,十三萬三次,成交!恭喜我們李軍先生獲得可愛的貝拉。”
“窮鬼就別出來丢人現眼咯,學人家競拍,你一百一十斤又怎麽樣,能改變自己是個雜種的事實?”雪茄男得意洋洋地掏出雪茄,猛嘬一口。
音遙默默攥緊了號碼牌,心裏有些失落。他沖男人笑笑:“雖然我改變不了自己是個雜種的事實,但我能改變自己的體重。”
雪茄男嗤笑一聲,手卻不自覺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
“咦?貝拉?怎麽了?”
這時候,臺上忽然傳來主持人詫異地詢問。
音遙還沒走出競拍大廳,就聽到一陣風一樣的簌簌聲,身後是主持人焦急的“貝拉貝拉”叫個不停,随即音遙感覺腿邊落了一道暖暖的觸感。
貝拉叼着自己的牽引繩使勁往音遙手裏塞去。
音遙釋然地笑笑,蹲下身子輕輕撫摸着貝拉的臉:“想跟我回家麽?”
貝拉豎起耳朵歡快地“汪”了一聲。
“可是對不起哦,我沒有那麽多錢把你帶走。”
貝拉似乎聽懂了,蹲坐在音遙腳邊委屈地低下頭,嘴裏發出“嗚嗚”的哽咽聲。
就在這時,那位重量型雪茄男慢悠悠挪了過來,他喘得厲害,伸手一把拉住貝拉的牽引繩,拽着他使勁往後拖:
“死狗!看不清誰才是你主人嘛?”
貝拉被拽得一個踉跄,但還是堅持伸出前爪去抓音遙的袖子,嘴裏不住發出可憐的“嗚嗚”聲。
音遙站起身,在空氣中抓了幾下,然後手指緊緊抓住雪茄男的手腕,聲音極寒:“放手。”
“跟你有什麽關系,有能耐繼續叫價,沒本事就閉嘴。”雪茄男使勁扯了下牽引繩,“過來!給你買大骨頭啃。”
“這位先生。”主持人聞訊趕來,擡手拽住貝拉的牽引繩義正言辭道,“請您放手。”
“不是我就好奇了,跟你又有什麽雞毛關系,一個兩個屬狗的?多管閑事!”
主持人怒視着他:“您猜對了,我還真是屬狗的,這閑事我今天管定了,雖然這是競拍,價高者得,但我們還要尊重毛孩子們的意見,它們有選擇自己主人的權力。”
主持人委身解開牽引繩,失去狗繩束縛的貝拉歡快地叫了聲随即向音遙跑去,前爪一擡,抱着他的腰就開始撒嬌貼貼。
“你他媽知不知道我是誰,跟我在這放肆?”雪茄男憤怒的将牽引繩甩到一邊,指着主持人的鼻子怒罵道。
主持人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氣,接着緩緩解開西裝扣子,外套一扔,露出裏面堪比生化人一樣的巨塊肌肉:
“你是誰我不知道,但老子是蟬聯三屆的拳擊冠軍,打你跟玩兒似的!”
他回頭沖着音遙道:“去後臺交錢,貝拉你領走,這裏有我來!”
音遙道了句“謝謝”後便領着貝拉火速離開了案發現場。
去後臺辦理手續時,工作人員笑嘻嘻道:“我們家主持人可喜歡狗了,最看不得那些欺負狗的,他可是連續三屆衛冕金腰帶的選手,過來做個兼職而已。”
音遙點點頭:“那我應該付多少錢。”
工作人員想了想:“付個底價吧。”
音遙不知道為什麽貝拉在那麽多人中選中了自己,或許是導盲犬的職業素養,它們能夠感受到真正需要它們的人吧。
阿德還在門口苦等,聽到裏面鬼哭狼嚎像是打起來了,他不放心,剛想進別墅看看,就見音遙牽着一條拉布拉多出來了。
“音秘書您沒受傷吧,我聽裏邊好像打得厲害。”阿德趕忙迎上去。
“沒事,受傷的另有其人。”音遙摸摸貝拉的頭,又問阿德,“你等了很久吧,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阿德一聽,雙手激動地搓來搓去:“我、我可以麽……”
“為什麽不可以。”音遙笑笑,“正好我們貝拉也餓了,一起走吧。”
兩人在一間小餐館前停下,阿德先下車,貼心的用手擋住車門框生怕音遙碰了頭。
貝拉不能進門,乖乖在車裏等着。
音遙一進門先對服務員說:“煮一份棒骨,不要加任何調料。”
一坐下,阿德就先貼心的榜音遙擦桌子燙碗筷,甚至連一次性筷子上的小倒刺他都一點一點拔光,看起來對音遙不是一般的喜歡。
兩人邊吃邊聊,氣氛融洽,但是看着音遙在桌上摸索的模樣,似乎是考慮了很久,阿德才緩緩張口:
“音秘書,恕我直言,您是不是……看不見啊。”
音遙愣了下,馬上回以微笑:“很明顯麽?”
阿德點點頭,但忽然意識到音遙看不見,馬上道:“其實我也是最近才察覺到的。”
“因為受傷,角膜受損,所以看不見了。”音遙回答得雲淡風輕,好像在談論別人的事一樣。
“那……能治好麽。”
“能。”音遙點點頭,“但是很麻煩,角膜稀缺,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适的。”
“沒關系,您需要錢就和我說,我也會幫您多打聽着哪裏有合适的角膜。但是您失明了為什麽不願意和別人說呢,這樣生活很辛苦不是麽,是因為怕傷自尊麽……”
音遙沉思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除了不能在廖垣宇那裏露餡之外,他還不想被別人區別對待,上一世就是這樣沒有一點尊嚴的死去了,這一世無論如何也得守住這個秘密,哪怕真的很辛苦。
“可是我覺得……盲人也好,殘疾人也好,沒什麽丢臉的,我反倒很佩服他們,即使上天奪走了他們很重要的東西,他們還是頑強地生活着。”
音遙怔了怔,指尖慢慢蜷縮。
他說得一點也沒錯,為什麽要用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這種事沒有什麽丢臉的,錯的是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而已。
“音秘書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和別人講,我嘴巴很嚴的。”
阿德扶着音遙付了錢之後走出餐廳,貝拉得到了美味的大棒骨在車上歡快地叫了兩聲,啃的口水橫流。
音遙回到別墅,還不忘小聲叮囑貝拉不能叫,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大家應該也睡下了。
只是他剛一進門,就聽到貝拉低低地嗚咽了聲,像是警惕。
音遙擡起手,手指便觸摸到微微鼓起的肉.體,透着涼意好像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已經被夜風吹去了所有的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要解釋一下,的确會有退休的警犬或導盲犬進行拍賣,是合法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