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玉老爺子
如果這都做不到，重生的意義在哪裏？
玉黛不甘心，前世奶奶的病逝就是自己內心莫大的一個遺憾。
等自己得知消息時，自己的心髒就像被硬生生剜去一大塊，黑洞洞，直往裏面灌冷風。
多少個夜晚，從睡夢中驚醒，然後抱着棉被哭泣到天明。
不行！這輩子，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想到這裏，玉黛的心又開始一陣陣的抽痛。
玉芸已經把要住院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屋外聽到紛亂的腳步聲，玉明回來了。
“快，拿上東西，我們馬上去醫院。”玉明進屋，用被子裹好母親，輕輕地抱到車上。
當玉明從床上把母親抱起來的時候，鼻子一酸，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到被子上。
從啥時候開始，母親溫柔窈窕的身子，竟然只剩下這麽一點點重量？
強忍住眼中的酸澀，轉頭吩咐媳婦兒別忘了帶錢。
要不是玉明提醒，田翠華腦子已經一片漿糊，果真沒記起這事兒，男人提醒後就趕緊返回去拿錢。
這時候內心無比的慶幸，大女兒這幾個月在學校還賺了些錢，要不然婆婆這一發病，又該如何是好？
之前大女人上學，能借的人已經借了個遍。
娘家從自己還是姑娘起，就嫌棄自己是個賠錢貨。
又嫁了這麽個窮婆家，平時更是懶得走動，更別說逢年過節。
結婚前幾年，玉明還會拎着煙酒陪自己回娘家走走，看在節禮的份兒上沒将自己趕出來。
但往後幾年，尤其是孩子讀書以後，家裏是越來越窮。
逢年過節回娘家，連瓶裝酒都買不起，只能打點散裝酒，還是婆婆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那時候娘家弟弟總是冷言冷語，到後面，連散裝酒都要斟酌許久才敢買，娘家人對自己更是橫眉冷對了。
自己心早就涼了，也不想婆家再花這個冤枉錢，幹脆就不來往了。
可能娘家也嫌棄自己沒本事，嫁出去的女兒也就當做潑出去的水。
更何況還是個低嫁的女兒，更是讓娘家人不待見。
想到這裏，狠狠捶了兩下胸口，這口氣才稍微順了些。
将錢卷成兩卷，塞進衣服的暗袋，加快兩步趕上車去。
“裝好了麽？”玉明問。
田翠華摸了摸眼角，點點頭，捂着心髒的位置不再說話。
玉芸坐上副駕駛，玉黛照顧着奶奶，時不時拿濕毛巾擦擦汗，或者喂口水。
“做好喽，我開車了。”村長的兒子叫李銳，他今年剛結婚，娶得是鎮上姑娘。
平時鎮上，村裏兩邊住着。
這段時間媳婦兒懷孩子，在老家待産，這時候玉明上門去，才能連人帶車借過來。
玉家一直在村裏都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首先是個外來戶，而且剛開始搬來的時候，看着夫妻倆的氣質也不像是會種地的。
後來驗證，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老爺子剛來那會兒，下地幹活，一天下來累的半死，卻抵不上一個婦女掙得公分。
當時家家戶戶狀況差不多，都是只能吃個半飽。
所以，并沒有誰看不起誰。
但老爺子那會兒不服輸啊！
看誰幹農活厲害，下工後就上門求教。
當農民的，誰家的幹農活兒還用老師教的？
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從小幹到大，也從小看到大，自學成才。
那時候玉老爺子上門，可吓壞一幫老少爺們兒。
幹活兒誰不會啊？
但你要他一五一十的講出來，那就需要一點兒功夫了。
後面沒辦法，老爺子就每天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拿個小本本開始記錄。
後來這個小本本傳給了玉明。
從一開始大家看怪物似的，到後面時間久了，也就司空見慣了。
有時候見他沒來，還會有些不習慣。
上工之前，還會叫上一聲，漸漸地，玉家也開始融入了當地農耕的生活。
一代書生的轉變，寫下來也是一部辛酸史啊！
年老後的玉老爺子，每每談到此事，都頗為得意。
常常教育玉明，凡事皆有學問，要不恥下問，包括打獵也是一樣。
想想當初一個被當做未來秀才培養的人，哪裏會打獵喲！
同樣是迫于生計，光靠土裏刨食，肯定是養不起家的。
玉明也瞄上了同村一個打獵的行家，從一開始幫人幹些采木耳，采蘑菇的小活兒。
然後憑着聰明才智幫人改進了兩次獸夾，才勉強被人認同。
都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那個老獵人性子也孤僻，平時能不開口絕不吐半個字，帶着玉明進山也只是讓他看着。
能學幾分，全憑自個兒悟。
悟得出來就是你的，悟不出來也別怨誰，誰叫你腦子笨？
就這樣，玉明硬是把老獵人一手的本事給學來了，當時還被自家老娘笑話。
說果然是玉老爺子的種，這執拗勁兒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感覺娘的微笑昨天還是那麽明亮，結果去了一趟鎮上，感覺天都塌了半邊。
車上除了發動機轟隆隆的響着，車廂裏沉寂的可怕。
李銳也很識趣兒，只是安靜的開着車。
偶爾能聽到玉黛輕聲哄着奶奶喝水的聲音，玉黛也不懂要給奶奶喝多少，下意識就覺得多喝一口就多一份希望。
玉奶奶這時候稍稍恢複了意識，醒來見自己在車上，掙紮着要下車。
被大家夥硬生生拽住了，玉黛更是哭的一塌糊塗。
“奶奶，您要是不去醫院，我也不上學了。您要是有個萬一，我讀書有啥意思啊？嗚嗚~~”
“嗚嗚~~奶奶，您要是不看病，我也不讀書了。”玉芸有樣學樣，上午跟着姐姐忽悠老媽，下午又跟着姐姐威脅奶奶。
田翠華在一旁只顧着抹眼淚，哪裏還有心思跟她算賬。
從自己嫁進來，婆婆簡直比自己親媽還親，從在大門外聽到婆婆生病的消息，到這時候整個人都還在冰窟窿裏。
雙手緊緊拽着男人的衣袖，仿佛這樣能從對方身上吸取一點力量。
但這時候的玉明也是自顧不暇，腦子裏不停滾動播放母親這些年所受的哭，越往後面越自責。
手指插進發隙，揪着腦袋，抱在雙膝之間。
玉奶奶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來，動動手指頭。
玉黛最先發現，抓住奶奶的手。
“奶奶，您放心吧，咱不差錢。孫女兒可會賺錢了，您答應我的，還要看我結婚，幫我帶孩子呢。”玉黛一邊抹眼淚，一邊勸着。
李銳在前面聽得直抽抽，這孩子真敢哄啊。
這年頭還有不差錢的？
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這是誰啊？
玉家什麽時候還有一個這麽水靈白淨的孫女兒？
玉明哥的大女人前幾個月還見過的，和旁邊這個副駕駛的妹妹一樣，都是面黃肌瘦的。
這女孩兒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李銳哥，能不能再開快點兒，我着急我奶奶，嗚嗚~~”玉黛抹着眼淚，擡頭跟李銳哭道。
啥？這就是那個玉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