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晉江獨家發表
月的視線久久停留在桃矢手中陌生的法杖上。
與庫洛裏多的金色法杖截然不同, 更與之前的封印法杖天差地別。
桃矢握在手中的這柄法杖,兩端都是銳利的鋒芒,這柄看上去姿态有些怪異的法杖通體被銀色的月輝包裹, 頂端在月華交織的錯落間鑲嵌着一顆紅寶石。
紅寶石的內裏似乎燃燒着洶洶的火焰,就像是給清冷肅殺的外在鑲嵌了一顆柔軟卻似火焰燃燒的心髒。
這是……什麽?
不遠處房頂上的可魯貝洛斯猛然起身。
它原本還在為吃完了的小餅幹暗自遺憾, 擡頭就感覺到一股陌生卻又與它互相牽引的力量。
“這是……新的力量?怎麽可能?”
可魯貝洛斯不懷疑桃矢的魔力。
畢竟在之前庫洛牌的變化上來看, 桃矢的魔力上限極高, 但是這個人才接觸魔法不到一年, 怎麽可能就能做到自創魔法陣的地步?!
“……假的吧?”可魯貝洛斯獅臉呆滞。
可魯貝洛斯孤零零的在夜風中懷疑獸生,東京塔前,桃矢卻還在等待月的回答。
月倔強咬牙, 但身體被束縛的感覺又讓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打不過面前人的事實。
之前庫洛牌就在胳膊肘往外拐,現在這人的身上有種更加危險的氣息稍稍洩露出來……
這種打又打不過, 氣又消不了, 心裏堵得慌的感覺真的是——
因為魔力屬性的緣故,月的攻擊力遠勝于庫洛牌與可魯貝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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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于太陽與月亮的屬性不同, 象征太陽的可魯貝洛斯可以自己産生魔力,也因此,這些年來是可魯貝洛斯在外甄選繼承者。
月亮本身并不能發光,月的魔力更多是來自主人, 與庫洛牌相似,到現在為止, 月的魔力都是來源當初還未曾逝去的庫洛裏多。
為了最大程度的保存魔力來開啓最後的審判,月将自己沉入意識體內,在離開封印之書後的時間, 都是由雪兔作為活動的主意識。
沒有守護者記憶的月城雪兔, 是真正的将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生活, 只不過因為魔力的匮乏體力消耗巨大,才會顯得總在饑餓的狀态。
所以月魔力的強悍與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取決于他的主人。
換言之,能打敗月的,只有月的主人。
正因為如此,才有了由月來裁決的,最後的審判。
桃矢似有所覺,眸光微動,體內已經消耗過多的魔力無法支撐驅使庫洛牌,束縛着月的光線消弭于無形,『光』與『暗』重新歸為庫洛牌的模樣。
桃矢在最後一絲光芒消失之前借力跳躍到東京塔上站定,轉身與解開束縛之後雙翼舒展,懸停空中的月相對而立。
月繃着臉許久,而後咬了下唇撇開臉不去看桃矢,過了半晌,悶聲道:“你剛才說要解釋。”
桃矢擡手将庫洛牌們收回,翻出『夢』和『戾』送到月的面前。
月皺眉看着面前靜靜懸浮的庫洛牌,視線轉而再度落在桃矢的身上。
“庫洛牌擁有回到過去的能力,但同樣,在夢中我或許能給你和庫洛先生留下印象,但不會有任何對曾經已發生事情的改動。”
“這一點,月是知道的吧。”
桃矢嘆了口氣,語氣耐心而溫和。
月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很大的情緒起伏。
其實很多事情月是知道的。
甚至在庫洛牌的魔法規則上,他要比桃矢更清楚。
只是他被困在庫洛裏多逝去的那一年,這些年來由分割出來的雪兔生活在世間,而他卻自閉在黑暗中不肯面對失去主人的痛苦。
“你本可以告訴我,但你沒有。”月道。
他憤怒的或許是沒能挽留庫洛裏多,但更多的,是面前這個第一個說要做朋友的人,到最後也是讓他連挽留的努力都沒有機會去做的人。
桃矢不答反問:“可魯貝洛斯關于庫洛先生的記憶,有很多是斷層的。”
肉眼可見的,月愣了一下,而後眉頭越蹙越緊。
他的記憶……
庫洛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他們又是怎麽被重新封印回書中,他又是怎麽從書中出來的?
能夠封印他和可魯貝洛斯關于庫洛利多記憶的存在,就只有——庫洛裏多本人。
可是為什麽?!
月不明白。
“人類的生死就如同不可逆轉的四季,到了落下的時間,不論再強大的魔法也難以逆轉生死。”
“可是庫洛先生卻不想你們的人生也随着他的離開戛然而止,他想要讓你們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真正的歸屬。”
庫洛裏多是他們的創造者,是他們的第一任主人,也是啓蒙他們,賦予他們很多對世間事物認知的父親。
他将精靈們帶來這個世界,将未來托到了心愛的孩子們面前,怎麽會忍心這些孩子沉浸在他離去的痛苦之中。
月在良久的沉默之後,忽然嗤笑了一聲:“然後呢?我們認你為主,在幾十年,或者百年之後,再經歷一次抛棄、封印,選擇下一個人類?”
“與其一遍一遍的經歷分別,”月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種近乎平靜的哀傷,“‘遺忘’不也是一種很愉快的結局?”
月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這些事好像他已經在腦海中想過幾千幾萬次。
人類的存在過于脆弱和短暫,精靈們所付出的珍貴感情,在這種不平等的壽命中終将被辜負,既然如此,又為什麽明知分離,還要重蹈覆轍?
“最終審判失敗,我們都會遺忘自身最深刻的感情。”桃矢手中的法杖斜指地面,深深凝望月,“那麽對于你而言,會遺忘的感情又是什麽?”
月張口就要說庫洛裏多,可是話未出口,胸口就泛起一絲悸動。
他最深刻的感情……真的,就只是,庫洛嗎?
“月,你真的想徹底忘記這些存在嗎?”
靜谧的沉默如同窒息的潮水一般蔓延開來。
正在這時,旁邊一直靜靜懸浮着的某張庫洛牌突然顯露出原型,閉着雙眼的少女雙手虔誠地交握在胸前,開口歌唱。
暗搓搓靠近,結果就聽到那道熟悉歌聲的可魯貝洛斯一個腳滑,要不是有翅膀險些就從塔上掉下去。
——誰啊!!大半夜的這麽嚴肅緊繃的場合,用五音不全的破嗓子唱情歌!!!
桃矢:“!!!”
月:“?”
桃矢擡起法杖,頗有些狼狽地想要封印庫洛牌,法杖卻仿佛失靈了一般,根本無法作用在庫洛牌上。
聽得直皺眉頭的月:“……”
他記得,以前的『歌』牌唱歌是真正的高雅之音吧?
怎麽現在變成了這樣的……這樣的,調調?
可魯貝洛斯在外面用大爪子敲着月布下的結界,哀嚎道:“快把聲音關了!!等會整個東京都聽見了!”
它不能闖入月的審判結界,因為如果這樣做了,就是自動判桃矢認輸。
桃矢皺眉打量手中熟悉又陌生的法杖,不明白為什麽突然間法杖開始失靈。
『歌』牌還在深情忘我地唱着,小姑娘在一曲終了之後還用求誇獎的眼神看着桃矢和月。
桃矢:“。”
還是在媽媽那邊熏陶的日子太短了!!
月聽得眉頭深鎖,瞪着桃矢道:“你都教了庫洛牌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冤枉得都能到報警程度的受害人桃矢:“……我沒有。”
真沒有!!
這明明是——明明是……
桃矢語塞,完全不知道要怎麽給并沒有反應過來的肇事者,解釋這種陰差陽錯下的結果。
他能怎麽說?
說『歌』牌會模仿他的歌聲是因為雪兔喜歡他唱歌的聲音,亦或者說是念念不忘那天錯過的小執念?
那和當着月的面說,是你喜歡我的歌聲有什麽區別??
——這也太難為情了。
哪怕是大魔王桃矢也受不了這樣的尴尬。
而且這樣說的話,月說不定還要再炸毛一次。
耳朵裏聽着重複的社死歌聲,男高中生木之本桃矢的表情逐漸放空。
算了,累了,認了。
月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伸出手指抵在唇邊,對着『歌』做了噤聲的動作。
下一瞬,『靜』牌發動,終于讓兩人的身周安靜下來。
桃矢松了口氣,臉上的尴尬也消退了不少。
月的眉梢微微一動,雙臂抱胸懸在半空,淡淡道:“因為你沒有被承認是庫洛牌最後的主人,所以當你的魔力發生改變,自然不可以再驅使由庫洛魔力支撐存在的庫洛牌。”
深知月性格特點的可魯貝洛斯停下動作,端坐在結界外靜靜等待,毛絨絨的大獅子在不動的時候居然能看出兩分優雅沉穩。
桃矢也瞬間明白過來,他擡眸看向身前的月,緊了緊手中的法杖。
“人類與魔法精靈的壽命不同,但我會去盡我所能努力找到一個更好的平衡點。”
“不是作為主人,亦或者是等同于庫洛先生的存在,而是作為……”
桃矢說到這裏,停頓了一瞬,沒有将之前未盡的話語挑明,另一個名詞在他的唇齒間交纏,最終帶着難言的愛意嘆息而出。
“作為朋友。”
月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收緊一瞬,緊握成拳之後又緩緩松開。
他收攏雙翼,在魔力的輕托中落下,走到桃矢一步之遙的地方。
“閉上眼睛。”月道。
桃矢側了側臉頰,眼神詢問。
月的面上閃過一絲羞惱,瞪視他道:“快點!”
桃矢唇角勾起,依言閉上眼睛。
月身後收攏的羽翼再度張開,身周是屬性各異的庫洛牌們,不遠處是端坐着等待審判結果的可魯貝洛斯。
“審判結束。”
月看着面前的桃矢,眼睫微顫,抖落眼中的月色。
他知道,如果接下來的話說出口,魔法誓言之下,他、可魯貝洛斯以及所有的庫洛牌,都将會迎來新的主人。
可……哪怕月并不真正清楚明白心中的那絲悸動代表了什麽,但他也的确,不想遺忘曾經美好的記憶。
與此同時,月能聽到庫洛牌們傳來的意念,那些聲音裏除了帶着對庫洛裏多深刻的懷戀,還有對面前這個人的信賴與期待。
未來……嗎?
“我,審判者月,承認木之本桃矢為庫洛牌的新主人。”
桃矢聞言,察覺到月亮魔力的靠近,正要睜開眼睛,就聽見月的聲音從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來。
“不準睜開。”
桃矢只當是審判的流程還沒有走完,保持緊閉雙眼的姿态,右手握着法杖靜靜等待。
月走近桃矢,銀白的長發發尾逶迤在地面上,與魔法長袍的衣帶交錯疊在一起鋪展開來。
驕傲的純白色羽翼再一次收攏垂在身後,月亮的審判者單膝跪地,伸手執起桃矢的左手。
微涼的手指與溫熱的肌膚相接,清冷的白皙與沉穩的巧克力色交錯,桃矢猛地睜開眼,愕然看向半跪在身前的月。
月以一種臣服的姿态低下高貴的頭顱,身體前傾,額頭抵在桃矢的手背處,語氣緩慢而清晰,鄭重而堅定。
“我,月,認定木之本桃矢是我新的主人。”
熟悉的魔力籠罩的感覺襲來,桃矢睜開眼,身周是閃動着魔力星光的黑暗,腳下是一片浩瀚缥缈的銀河。
身穿黑色魔法袍的庫洛裏多就站在不遠處,笑意吟吟地看過來。
與此同時,因為體內湧入陌生卻霸道的魔力,月有些不适應的回到意識深處,正要推雪兔出去,就在一片黑暗的腦海中,與清醒着并等待他到來的雪兔四目相對。
雪兔溫和地彎眉而笑,輕聲道:“終于見面了呢,月君。”
月收起身後的羽翼,頓了頓,走近雪兔,站定,開口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