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愉快的插曲，也随着新年的到來被遺忘在腦後。
高三的寒假本就很短，過完年開始拜訪親戚朋友，我反正誰都不認識，就跟着各種蹭吃蹭喝而已，當然還會收到各種長輩給的紅包。
陳孜因為胳膊的問題，去的少，過完年反而窩在家裏睡大覺的時間更多。
很快，年初七過完，初八就開學了。
開學就意味着期末考試成績排名出來了。
我看了看成績，年級52，和我想的稍微低了那麽一點點，我當然不會承認是因為沒了葉昂的幫助，所以進步緩慢了一些。
鐘安安過完年整個人穿了一身紅，喜氣洋洋的，看起來很興奮。
“拿了多少壓歲錢，這麽興奮？”感覺這嘴角都要咧上天了。
“我加了文遠的微信。”鐘安安寶貝的捧着手機對我說。
原來是因為這個，我表示無語，“微信而已，至于嗎？再說了，我可是站輕悅姐的，不支持你和文遠。”
“沒事兒，你嘴上站我堂姐，行動上支持我不就行了。”鐘安安心情好的時候就不和我計較，她盯着手機一直在傻笑。
“行了，收起你的傻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的了失心瘋呢。”我捏了捏她的嘴角，“趕緊的。”
“什麽嘛，你自己沒能加葉昂的微信，不要嫉妒我好麽。”鐘安安拍掉我的手，繼續癡迷手機。
戀愛腦，我表示無話可說。
上課第一天，葉昂就沒來，想着他上學期後面大半個月也是一直不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一切不對勁，都因為高三緊張的學習，讓我只能暫時忽略。
陳孜的胳膊之前一直在家養着，開學半個多月，他一直都沒出過門。今天終于能來複查，如果恢複得好，就可以來學校上課。陳孜表示自己已經在家裏憋死了，再不出來就要長草了。
我和劉文瑞外帶一個非要過來的鐘安安一起，陪他來了醫院。
不知道是今天來的太晚，還是摔斷胳膊腿的人太多，骨科的人排了好長的隊伍。
鐘安安坐在一旁表示不開心：“為什麽不弄個vip的號，這要排到什麽時候。”
劉文瑞打游戲打的很嗨，完全不關心這個。
至于當事人，單手都不忘打游戲，身殘志堅的樣子很是認真，想來他也不會在意等多久吧。
“那我去樓下挂號的窗口問問有沒有什麽vip號。”我站起來，把包遞給鐘安安：“裏面是病歷本，你幫我拿着，我很快回來。”
“放心吧，我保證給你拿好。”
一樓大廳人更多，我找了個相對比較短的隊伍開始排隊。
還沒有一分鐘，身體就有些不受控制，我這才想起來昨天夜裏林聰聰來找過我，因為我最近一直沒有見到過葉昂，上次更是對葉昂做了那樣的事情，林聰聰很是不開心，今天大白天就出來找我了。
我正想和她說些什麽的時候，腳步就不受控制開始往前走。
我這才擡頭，看到葉昂的身影一閃而過，等我追出去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我只能跑過去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最後在住院部那邊才勉強看到他的身影。
住院部總共有十幾層，感覺就像大海撈針一樣。
可是被林聰聰推着沒法不走，只能一層一層找過去。
來來往往的病人，家屬，醫生，護士都很忙，只有我一個人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諾達的住院部瞎轉悠。
我氣喘如牛，坐在樓梯上很是難受，內心則不停和林聰聰說話：我實在走不動了，要麽今天算了，表哥還要複查呢，明天再來。
林聰聰：不可以，找不到就不走了。
……這話我沒法接了，我在樓梯間歇了一會兒，起身就看到葉昂跟着一個護士身後，不知道在說什麽。
我下意識躲在牆後面，然後悄咪咪跟上去。
護士把他帶到了最裏面那個病房，低聲交代了一些話，才走。
我蹑手蹑腳往門口湊去，病房的門是半掩着的，我只能看到人影，看不到病床上的人。
“住院費湊齊了？”
這聲音聽起來比較蒼老，我眯着眼睛想瞅瞅是誰，又不敢太大動作，最後還是沒看清。
“恩，剛剛已經交完了，放心吧。”
這是葉昂的聲音，我能聽得出來。
“你最近就別出去忙了，就在這裏陪陪你媽媽吧，學校那邊你的保送t大名額已經确定了，以後也別去了。”
“好，我知道了。”
什麽？葉昂以後不去學校了，我噌地一下站起來，又蹲了下去，他不去學校，我幹嘛這麽激動，改激動的是林聰聰。我在心裏呼喚着林聰聰，和她說不是自己不願意幫忙，是以後都見不到葉昂了，麽得辦法。可是我叫了半天，林聰聰都沒有反應，走了也不說一聲。
算了，我還是先回去看看挂號的事情吧。
“醫生說這個月很關鍵，小昂，這兩年辛苦你了，是姥姥對不住你……”
“姥姥你別這麽說。”葉昂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我聽不太清楚，只能把耳朵靠近門縫，天知道我是什麽心理偷聽別人說話。
“這兩年謝謝你幫我照顧媽媽，我很感激你，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
是什麽事情？破産的事情嗎？
“過不去了，過不去……”老人嗚嗚地哭起來：“如果不是為了去接我，你爸媽不會出車禍，你們一家不會變成這樣的，是我……”
“姥姥。”葉昂的聲音有些急，“別說這些了，我求求您了，那些都過去了，沒有人願意發生這種事情，那不是您的錯，只能說是天災人禍，沒辦法的。”
老人的哭聲還在繼續，我在門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們說葉昂破産了，葉昂又很需要錢，幾乎什麽都做。
“以後我們相依為命，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了好嗎，在這個世上，我以後可能只有您一個親人了，您忍心抛下我一個人嗎？”
老人的哭聲更大，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哭聲傳染了，眼睛有些酸澀。
“我先去給你買點吃的，別哭了，別哭了。”葉昂安撫着老人，我聽他說要出來，吓得立刻跑到旁邊的樓梯口躲起來。
等了大概五分鐘左右，葉昂終于安慰好老人，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站在門口，我有些躊躇，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你是來看葉夫人的嗎？怎麽不進去？”護士突然在我身後開口，我吓了一跳，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是？”
我該怎麽說，“我是葉昂的朋友，我叫林聰聰，來，來看看。”我扣着手心，有些尴尬，我什麽禮物都沒帶，怎麽辦。
葉昂姥姥聽我這麽說，招呼着讓我坐下：“是小昂的朋友啊，來坐這邊。”
護士換完點滴就走了，氣氛我個人覺得有些尴尬。
“那個，那個，我是新來的轉學生，之前葉昂同學在學習上幫了我很多，所以我，我……”我想幹什麽呢，幫助學習要來看他媽媽？不好吧。
“我今天陪表哥來醫院，然後就是突然看到他，就想和他打招呼，沒想到就跟過來了，我沒有，沒有要打聽他隐私的意思……”感覺越描越黑了。
姥姥看出我很緊張，蒼老的臉色浮現出慈祥的神色：“沒關系的，孩子，別緊張，自從小昂家出事之後，他就變得很孤僻，也從來沒說過有朋友，你把他當朋友，我很開心，你別怕，我不會把你來這的事情告訴他的。”
“謝謝姥姥。”我一時嘴快，也跟着喊了姥姥，很是尴尬。可是想想要叫什麽？阿姨，或者奶奶嗎？
“乖孩子，來吃水果。”
“不不不，不用了，我今天來的匆忙，都沒帶禮物。”哎，還不如不開口。
姥姥似乎是覺得我比較逗，居然笑了，“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沒關系的，吃吧，人能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我也不想堅持什麽，就伸手接過了香蕉。
然後才開始打量病床上的人，床上的阿姨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帶着呼吸機面容有些不清楚，不過能看到她很瘦，是整體形銷骨立那種瘦。
“這是小昂的媽媽，她已經昏迷兩年多了。”姥姥嘆了一口氣，“就在小昂上高一的那年，她和小昂的爸爸去機場接我，出了車禍，爸爸當場死亡，媽媽就成了這幅樣子。”
我不知道姥姥為啥會跟我說這些，或許是她很久沒能跟人訴說心事了，又或許只是給我介紹一下，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心裏很難受。
“姥姥，葉昂這麽多年是不是為了掙錢很拼命啊。”我也不知道為啥，非常想知道。
“是啊。”姥姥點頭，“你是不是也向他買過東西啊。”
額……我的确買過，“姥姥你都知道啊。”
“小昂沒具體說，最近他突然不去賽車了，但是住院費和治療費卻能交上，我就覺得肯定是他又找了新同學賺錢。”姥姥這話，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取款機。
“那個，我……我是真心有求于他，錢也是我心甘情願給的，姥姥你別誤會哈，葉昂可沒做什麽犯法的事情。”我特麽的在胡說八道什麽呀。
姥姥沒說話，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葉媽媽，才又開口：“就算他做了什麽，我也沒有權利指責他。當初葉昂的爸爸在這一帶也算得上是富人，葉昂從小到大也沒吃過苦。後來出了車禍，他爸爸不在公司被那些人瓜分，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東西。之後為了給我女兒治療房子也賣了，這兩年多，我女兒一直昏迷，經常因為各種器官衰竭進ICU，慢慢的錢也花完了，可是她還是沒醒。我老了，也沒辦法掙錢，後來這些錢全部都是小昂自己弄來的，他一開始還會和我說是怎麽弄得，後來就不再說了。我知道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小昂他越來越沉默，身子也越來越消瘦。我看在眼裏，卻又無可奈何……”
姥姥說着眼淚就開始往下滑，我在一旁，抑制不住跟着流淚。
其實我也很納悶，這世上不幸的人多了去了，我也沒必要聽誰過的不好就跟着流淚的，想來這應該是葉聰聰流的淚吧，畢竟她那麽喜歡葉昂，聽他受苦，哭也是應該的。
“姥姥，十二月底的時候，葉昂去哪裏了你知道嗎？”這個問題，我必須親口聽到答案。
“他沒去哪，那幾天他一直在手術室外面站着，一步都沒有離開，醫生搶救了幾天幾夜，算是把她媽媽從鬼門關拉回來了，可是拉回來有什麽用，有時候我真的希望就這麽去了吧，不再拖累小昂，可是每當我這麽說的時候，小昂就會發脾氣走人，離開幾天之後，就會帶一筆錢回來，繼續治療。其實他媽媽根本醒不來了，醫生也都說了，幾乎沒有希望了，可是小昂太固執了，沒人能勸得動。”
我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我明明有機會聽他解釋的，可是我沒有。
比起我是因為陳孜的手受傷而怨恨他，可能更多的是我自己覺得被葉昂抛棄的不甘心，我更多的是想報複他對我造成的“傷害”，而不是因為陳孜。說到底，我只是為了我自己。葉昂他是有錯，可是面對這個真相，我無法把這個作為錯誤來看待，比起ICU的媽媽，其他人的生死誰又能顧得上。
我沉默着，說不出話，正想着如何繼續下去的時候，卻被電話打斷。
“聰聰，你怎麽回事，陳孜的手都複查完了，你還沒挂號？”鐘安安打來的電話。
“我，我迷路了。”
“迷什麽路，別騙我，你不過是去大廳而已，快說，你在哪？”
“恩，我拉肚子，等下去找你們彙合吧，先這樣。”我挂了電話，看了看時間，也許葉昂也快回來了，我連忙站起來，“姥姥，我還有點事兒，下次再來看您和葉媽媽。”
“沒事，沒事，你先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