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51-(1)
#51
铿锵!
哐啷——!
在白山吉光說了要“執行命令”之後,他就用疾風似的速度将面前的門砍壞,毫不猶豫的就把面前鬼的一條手臂砍下來!
失去了慣用敲鼓的手,白山吉光動作敏捷的将鬼的雙眼劃破,再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腳踩擂鼓将另外一條手臂的筋腱削短,只在一瞬間,就讓那只鬼失去了鳴鼓的能力。
天晴沒想到白山吉光在顯現後居然能那麽快就把一只身形是他數倍大的鬼逼迫到如此絕境,但後來想了想——這個冷靜的少年一只以靈體姿态觀察着大宅的所有細節,那知道對付鬼的情報,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從困境中看到了希望,先前到處逃竄趕路的疲憊被她強行壓下了,為了尋回日和坊和雪童子,甚至逃離迷宮找回夥伴們回去原來的時代,她現在必須輔助白山吉光!
于是她從榻榻米上爬起來,回想起自己今天從一目連身上學會的風屬性妖力,在房間內召喚起強風,就将白山吉光砍下來的其中一個擂鼓吹飛到老遠!
他們現在必須想阻止鬼使用血鬼術改變地形,接下來是克服白山吉光與鬼本身的力量差距,再減少白山吉光的負擔。
天晴飛快地在房間內建築起不同的風屬性屏障,為白山吉光增加落腳點,很快,他已經在鬼的脖頸上砍下了不淺的痕跡。
“白山吉光,能砍進去嗎?”
“……”他擡起雙眸似乎格外認真的分析了一會,接着回答:“很困難。”
白山吉光再屈膝跪在地上,接着再嘗試着上前砍着擂鼓鬼的脖頸——這只鬼的動作其實不靈活,可以說是完全比不過白山吉光的機動力,加上白山吉光的攻擊點準确和有目的性,鬼基本上是無法與之對抗。
就是關鍵的問題,白山吉光的劍無法把鬼的頭顱砍下來。
劍身短,本來就是用作揮刺與突擊,這只鬼的脖頸比任何一種時間溯行軍的構造都要壯,要勉強白山吉光達成滅殺鬼的存在,實在有難度。
“主人,要繼續嘗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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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吉光在數個動作之後又跳到鬼的頭頂之上,劍身對準了鬼的側頸直直刺進,但傷口還是不夠大,鬼只要用盡力氣就能在同時間把頭顱的切口收複,甚至狠狠的咬住劍身!
白山吉光的眉頭似乎皺了一下:“我還有體力。”
天晴把情況看在眼內,并沒下達新的命令,反而是陷入了沉思。
“還有體力”的意思就是體力有機會見底,這只鬼不是他們需要面對的最終對手,外頭還有比這恐怖十倍以上的無慘存在,所以當務之急他們不一定需要把這個鬼讨伐,反而,是應該找回日和坊與雪童子……
有什麽辦法,可以在這個空間內安全的與日和坊與雪童子彙合?
天晴想了好久,視線突然落在遠方的擂鼓之上。
她開了口:“……不,白山吉光,我們把擂鼓奪過來就跑!”
手上染血的白山吉光怔了怔,一瞬間明白了天晴的打算,明白過來——
“主人,這是一個好主意!”
……
白山吉光知道如何使用鼓聲操控房間的變化。
所以在天晴作出這個主意之後,他目标上鬼背後挂着的鼓、天晴目标上遠處被擊落的鼓,一人一劍在同時間鼓搶到懷中,下一步,就是默契萬分的離開!
白山吉光抱着天晴用手靈活的敲打鼓面四下,後方的鬼還沒來得及追上,就被迫關進一個新的空間了。
接下來,天晴被白山吉光放下,青年垂眸望着兩個鼓,再咚咚咚的敲了幾聲。
他們二人之間的趟門開了又關,被新制作出來的房間刷的一聲被關上,尋了一個又一個的房間,他們終于見到了雪童子。
“天晴大人!”雪童子從遠處趕來,為了尋找天晴,他已經動用了覺醒後的狀态——只是他尋了一個又一個的房間,還是被那用封印石加固的房間壓抑了力量,不論怎麽都無法有效的找到天晴。
他相當自責:“你有受傷嗎?”
“沒有,日和坊在哪裏?”
“剛才日和坊被一只鬼擄走了……”
“日和坊不可能被鬼關住,我們搶到了鳴鼓,肯定能把日和坊找回來的!”
天晴這樣說,而旁邊的白山吉光面無表情的快速敲打着鼓面,咚咚咚的幾聲,所有延伸出來的空間都被他關上了,大門全部敞開着,就是到處都沒有日和坊的身影。
“奇怪……”雪童子察覺到空間的詭異,他們已經尋找了十分鐘之久,不可能連一點日和坊的痕跡都看不見。
“如果我們在日和坊回來前遇上無慘,可以說是毫無勝算……”
“說起來,我們都獲得了空間的主導權,無慘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如果我是無慘,我的下一步是……”
天晴皺眉思考着——他們現在獲得了這個空間,就是無慘來了也能像他們當初一樣把無慘輕易扔進去迷宮之中,他看上去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不,他看上去并不像這樣的傻子,如果是這樣……
他會終止這個大型術式!
天晴這樣一想,就馬上轉頭看向白山吉光,命令道:“白山吉光,那只擊鼓的鬼,現在有危險!不能讓無慘找到他!”
“無慘一旦把那只鬼殺死将我們送回本來的宅邸,下一步可能就是殺死我們!”
天晴這樣說,白山吉光自然是馬上着手把剛才那只被他們抛棄的鬼尋回來,只是他們的動作顯然是晚了一步,在最後一對木門打開的瞬間,無慘已經走到了那只鬼的面前,長者利爪的手殘忍的往前一砍,鬼的頭顱就掉下來了。
同時間,他們手上的兩個鳴鼓都灰飛煙滅,空間地動天搖!
白山吉光與雪童子不約而同的攔在天晴的面前,就是也抵擋不了一步一步靠近的鬼舞辻無慘,他冷酷的目光直視着天晴所在的方向,明明眼前攔了兩個付喪神,他都是視之如無物。
“……多餘的反抗。”
帶着一絲嘲笑意味的話從他口中吐出,他只擡手一揮,突然伸長的手臂就粗魯的把雪童子與白山吉光拍飛,精準的扼在天晴纖瘦的脖頸之上!
剛剛才用來砍殺鬼頭的手帶着粘稠的血,腥臭的氣味使得天晴胃部翻騰。
缺氧使得正常視物都成了困難,天晴的雙腳在空中拼命的掙紮着踢着,注意過來無慘已經帶着他們回到了最初的宅子裏頭。
果然鬼的消亡等同于空間的消滅,天晴在混亂間意識到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下來了,怪不得此刻無慘會大大方方的現身,因為在把日和坊送走之後,他就是夜裏沒有任何弱點的王者。
“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
“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的巢穴中,真的很勇敢。”
無慘的瞳仁倒映着眼前痛苦掙紮的少女,高高在上的口吻再一次提醒了天晴,她和無慘之間的實力差距。
在無慘面前,她會的似乎都不奏效了。
被扼着脖頸,天晴整張臉都因為缺氧而憋成了血色,她拼命地在房間內尋覓着,除了剛才被無慘揮暈的雪童子與白山吉光,鬼切、藥研、一期一振以及物吉貞宗都不在這個房間內。
“你的夥伴從最開始就被我扔進了同一個迷宮之中。”
無慘似乎洞悉了天晴的所有想法,甚至好心地解釋。
“在迷宮中,我給他們安排了足夠數量的鬼……也沒有特意去留意他們的死活。”
“如果活着的話,他們現在應該回到這座城宅裏頭了吧。”
“……我給他們安排的,也是另外一場地獄。”
無慘就像高級棋手一樣淡定自若地說着自己布置的每一個機關,天晴想起這還是藥研他們第一次面對鬼,惡戰是在所難免,所幸是她到至今為止都感受得到藥研他們的靈魂還在這裏附近。
只是鬼切呢?鬼切和她沒有任何契約聯系,只身上一塊碎片,她要怎麽感受鬼切的狀況?
天晴在缺氧的情況下,思緒越來越淩亂——這貌似是鬼切第一次在沒有日和坊的情況下與鬼對戰,雖然她不覺得一般的對手可以綁住鬼切的腳步……
但萬一他重傷了呢?
她越想越怕,怕是擔心自己無法再回到那個妖怪的身邊,也在自責自己無法拯救他不止,居然在這個關頭還想着要依賴他。
她想救鬼切,她想回到鬼切的身邊。
她想見到鬼切——
淚水終于從眼眶中奪眶而出,對力量的渴望,終于觸發了她今早才得到的風屬性的庇佑力量。
一股風的力量在她身邊出現,突然銳利的将無慘的手臂割斷,她的身體無力的墜入一個帶着森林味道的懷抱之中,是那個單眼的神明,無比珍重的将她保護起來。
“……抱歉,沒想到你此刻才呼喚我。”
“早知道他會傷你如此,我就應該把庇佑式設為我能主動過來的樣式。”
……
#52
在強風中出現的,是身旁伴随着一條龍的單眼神明。
他風姿綽約的站在龍身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手上的人類女孩。
在用風力恢複她身上的體力之後,他從腰間取下一個小葫蘆,打開木塞,兩顆溫暖的光芒就從洞口中飄出來,自然地融入天晴的體內。
“這個是……”
感覺這兩個小光球迅速将她的體力恢複,天晴自然認出來了——都是她靈魂的碎片。
“今天見過你之後,就有替你找回碎片的打算。”
一目連笑着解釋,無所謂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給你買個包子”一樣相當順帶的口吻。
她坐在地上,突然看見一目連身後有一道黑影襲來——
“一目連大人,您身後……!”
誰知他擡起右手,神龍就已經先一步建築起牢固的屏障,将無慘的攻擊擋了下來。
一目連随後拍了拍天晴的腦袋,再直起身體,把目光投向無慘的影子。
“鬼舞辻無慘,我不能殲滅你,但我要把你困在這裏,還是綽綽有餘的。”
陣風将一目連的劉海微微吹起,他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在空中仿佛漫不經心的畫了一個圓圈,以無慘為中心,周圍突然的竟然就刮起龍卷風起來了!
所有屋內的家具與布置都被龍卷風像食物一樣吞噬,如同刀刃一般的風的的确确将無慘困在了中央,這個能夠把一切都攪成碎片、滲入可怕殺意的術式一點也不像一目連會使出的技能,但天晴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為了她而做的。
他就是對人類過分上心的神明,又或者,一目連已經注意到了。
她就是他的……
她跪坐在一目連的身後,在龍卷風把無慘困起來的同時,他再把手指向周圍的兩個房間,風将好幾個房間打通了,再将幾個受傷的身影集合到一起。
藥研藤四郎、一期一振、物吉貞宗、白山吉光、雪童子、還有被用封印術式綁起來的日和坊……
天晴看着夥伴一個個的靠近,可怎麽數都少了最後一人——
鬼切呢?
鬼切在哪裏?
天晴的心沒來由的慌,但就在這個時候,她身後的大門被三道銀光劈開了!
轟隆的一聲,那個浴血的紫藍發武士出現在天晴的視線內,她看他連腳步都不穩了,自然是急忙沖上去去把鬼切扶住。
“……鬼切,你沒事嗎?”
她小臉上寫滿了擔憂,而被鮮血糊住一邊眼皮的鬼切睜開一邊眼睛,雖然狼狽,還是在見到她的瞬間用愠怒的聲音問:“你受傷了——”
“但現在都沒事了,因為一目連大人趕過來了,我找到了劍付喪神,藥研他們也集合在一起了,現在我們就直接回去本丸吧!”
天晴這樣解釋着,鬼切的身體卻始終呈現一個緊繃的狀态,後手握着刀的他手臂肌肉硬得驚人,若天晴不在他面前,他說不定已經出手要沖上前和被困龍卷風中的鬼舞辻無慘決一死戰了。
“……鬼切!我都沒事了!”
天晴不知道怎麽讓這個武士妖怪冷靜下來,只知道抱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緊張。
感受着懷中人兒瑟瑟發抖的身體,鬼切剛才閃爍着血光的瞳眸才終于消退了一些,他把視線放在天晴身上,注意到她累得雙腳都在顫抖了,就心軟下來将她一手抱起。
“鬼切……?”
“別說話。”
他還是握着刀,一步步的靠近那邊用風屏阻擋着鬼舞辻無慘的一目連。
他的眸光冰冷到了極點,把這個神明上下打量着,終于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話:“謝謝你了。”
一目連沒想到鬼切居然會說出好話——雖然還是一臉兇相,卻格外讓他感覺到鬼切靈魂中的那份直率。
看來,天晴真的是對鬼切而言最重要的事物,為了她,高傲如鬼切也願意低頭對一個他不認可的人答謝。
一目連無所謂的笑笑,風度翩翩的回答:“不客……”
“但下次,我會親自保護她!”
鬼切皺眉打斷一目連,沙啞低沉的聲音訴說着天晴自己也沒聽說過的諾言。
深深明白妖怪的承諾分量到底有多重的她,一張笑臉馬上紅了起來:“鬼、鬼切,你在說什麽呢……”
“你閉嘴。”
“知、知道了……”
天晴莫名的被鬼切的話給打斷了,明明不是她做錯了,卻分外心虛。
二人的互動落在一目連的眼中,顯然成了相當有趣的景色,他俊朗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爽朗溫柔的笑:“能有人在漫長的歲月中與自己相伴,是相當美好的事情。”
他這麽一句暧昧不清的點評,更是讓天晴臉紅耳赤:“一、一目連大人,您到底亂說什麽呢!”
“我沒有特別意思。”他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那寬厚的笑臉更加是讓天晴心虛不已。
她還想說些什麽的,卻被一目連打斷了:“好了,現在,你們也該盡快回去了……”
“啊,是的……”天晴從鬼切身上爬下來,再示意中傷的藥研盡快調整頻道回到本丸,而這期間,天晴的視線一直看着一目連——當中的不舍之情,任誰也看得出來。
一目連也洞悉出她心中的想法,笑着說:“我和你,會再次見面的。”
“真的嗎?不,是真的,只是……我其實還想和你多說說話,我……”
“我知道。”
他垂眸說着,目光無比缱绻溫柔。
更多的話二人都沒有再說下去了。
天晴知道在這個時代還有她不能對一目連說的話——因為她的一舉一動,分分鐘都會影響着未來。
一目連也深深明白這一點。
所以他也只是把話題不着痕跡的扯開:“你失去的東西,在往後漫長的歲月當中,我會為你留意看看的。”
“碎片的事情……真的感謝你了。”天晴想起他剛才給她的“見面禮”,心窩溫暖:“你、你也是……你早晚會遇到,與你相守的人的。”
“好,那我們就在未來再會吧。”
“嗯,未來再會。”
一股光芒在天晴與一目連之間出現,她的眼眶濕潤,注意過來,她和所有夥伴,都已經回到了本丸。
……
天晴沒想到此行的目的居然如此成功。
不但五虎退的大碎片找到了,還為本丸帶回了唯一的劍付喪神。
就是天晴後來檢查藥研他們的傷勢才知道,他們在與天晴一行人分別之後,很快也堕入了無慘的機關陷阱,費了好大的功夫在把五虎退奪回,因此藥研和物吉身上的傷口少說也要用半天康複,至于一期一振……是得直接躺兩天的手入室。
忙着處理五虎退與白山吉光的事情,加上要給藥研他們處理傷口,天晴縱有碎片幫助還是很快把體力透支了,回到本丸的第一天晚上,她連晚飯都沒有吃就睡下了。
“……鬼切!”
在深夜裏,不知道做了什麽噩夢的天晴從被團上驚坐起,在同一時間,寝室外的門也被人猛地推開,噩夢的餘悸未散,天晴見到那個背着月光而立的武士妖怪,霎時間也分不清現實與夢。
“你怎麽了?”
那男人似乎也摸不清情況,只是三步拼兩步的走到天晴身旁,雙膝跪下挺直腰杆就擡手捧起她冷汗密布的小臉,認認真真的檢查着她有無任何端倪。
看到他分外嚴肅認真的臉,天晴終于反應過來——應該是自己剛才的夢呓延續到現實了,所以才把門外的鬼切喚了進來。
她被鬼切用雙手捧着臉,一頭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慢慢調整呼吸的天晴注意到鬼切現在的眼神到底有多緊張和着急,甚至比她還要慌亂。
感受着他掌心傳來的溫熱體溫,她是安心一些了,就擡手覆上鬼切其中一只手的手背。
“……難道你剛才都沒有睡嗎?”
“我一直待在外面。”
“任務回來,你應該好好休息……”
“睡了就聽不見你的呼喚了。”鬼切打斷天晴的話:“你剛才怎麽了?”
“啊,我……”天晴嘗試把他的手扒下來,在他認真的逼問下,她只好把自己沒出色的夢說出來:“我是夢見今天在無慘家下的迷宮,到處走,到處走……無法召喚式神也感覺不到大家的氣息……”
“然後其中一個房間的門打開,我在中間見到了你,你卻受傷了,動彈不得……”
他蹙眉聽少女描述着她的夢境,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他還是相當的不甘心。
而他剛才一直沒合眼的原因也是這個——因為一合眼,他就想起今天天晴被無慘扔進黑洞之中的一幕,他知道無慘是他無法戰勝的對手,那個瞬間,他真的害怕天晴會有個任何閃失而他無法趕到他的身旁。
就是沒想到他竟也沒出色的被扔進了同一個迷宮,周圍所有房間都是一樣,而他不論怎麽走,都找不到眼前女孩的身影。
他本能地對一目連感到敵意,但是,可悲的是,今天是一目連親手把天晴救下來——若不是他,眼前的女孩肯定已經不在了。
鬼切伸手覆上天晴白皙的細頸,今天她朝着他沖來的時候,他看見她的脖頸上充滿了淤青與粘稠的鬼血,她肯定在無慘手上經歷過相當可怕的時刻,但他都不知道。
那他的訓練又有什麽意義?
鬼切到後來,已經聽不進天晴對夢境的描述,反而,那份自從鎌倉時代回來開始就一直盤踞在他心中的不甘開始凝聚起來,團積的負面情緒使得他雙眼泛紅,身上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為何他就是不夠強?為何他無法保護這個一直保護她的女孩,為何連她的夢中,他是以受傷的姿态出現,而不是她的武士——
鬼切越想呼吸越是淩亂,天晴在他面前,察覺到他披着的長發在一點點變得雪白,那是鬼切覺醒後的樣子,她知道他情緒不穩定了——着急之下,馬上搖他的臂膀。
“鬼切,鬼切!”
他的頭發卻變得更白,發散着滾燙煙霧的腳從他額頭上長出,他的嘴唇開始變成邪魅的紫色,她擔心鬼切要在此暴走,慌亂之下,她幹脆扔走被團整個人撲到他懷裏,抱緊他的腦袋就給他一遍遍的順毛。
“鬼切!你怎麽了,冷靜點,我剛才也沒說到什麽啊……”
“沒事了,你冷靜點……”
她一遍遍的安撫着他,而那陷入覺醒狀态的鬼切突然轉醒,感覺中就多了她。
感覺到他正在她的懷抱當中,剛才的煩躁與怒意都瞬間消散了,取而代之是緊張,沒适應過來她的香氣與氣息為何突然變得如此靠近。
他的嘴唇嚅動着,想把這個黏在他身上、使他兵荒馬亂的人拉走,卻又依依不舍。
兩個人的身體依偎在一起,他突然放棄了所有的防備,只知道任由她一遍遍的撫摸。
夜裏,鬼切看着二人在投影在牆身上,幾乎融在一起的影子,聽見他的聲音輕柔。
“今天和剛才我都很害怕,害怕找不到你……”她訴說着自己的恐懼,她越是顫抖,就越是讓鬼切自責,誰知,她又很快補充了一句:“但下次不會了,對不對?”
“……嗯。”鬼切柔聲應了下來,不管下一次是什麽情況,既然她要求下一次不會了,那他下次就不會了。
“只要鬼切還是鬼切,我不論何時……”天晴說着臉竟悄然紅了起來,接下來的話她只用了氣聲去說,卻仿佛花光她的所有勇氣:“都會等着你的。”
她的聲音輕若羽毛,卻輕易在鬼切心中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晚一點來也沒關系,我會等你的。”
她這樣說。
柔和的月光鋪灑在二人身上,被抱着的鬼切聽着女孩的安撫與承諾,總是緊繃如同一座大山般的身影都酥軟下來,他甚至閉上了眼睛,只是把手大膽的放在她的背上,将她摟進懷裏。
不是平常的公主抱、也不是任何為了追上敵人而做出來的抱她的動作。
而是真正意義上的互相擁抱,他感受着她瘦小的身影,一瞬間,仿佛自己擁有了世界上所有的寧靜與美好。
“嗯。”
……
#53
女孩均勻的呼吸聲從懷中傳來,鬼切輕輕的松開手,把她抱回柔軟的床鋪上。
睡着的天晴看上去傻乎乎的,毫無防備的樣子竟能感染得鬼切自己也卸下了防備。
他也變得只能跪坐在她身邊,無意義卻沉迷的看着她的睡臉,就像只做這一件簡單的事情,也足以讓他獲得從前沒有過的滿足感。
因為是她,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
鬼切用指背輕輕碰觸她的臉頰,又低眸起身,小心翼翼的離開了她的房間。
他最近覺得自己變得複雜,變成了如同渡邊綱那樣複雜的人類。
錯肯定都在她。
他卻甘之如殆。
……
天晴被清晨鳥類鳴啭的聲音吵醒,從床鋪上起來後,她披着一頭柔軟的黑發走到房間外,此時鬼切已經不在了,直覺告知她鬼切肯定跑去修行了。
所以她就慢吞吞的把自己的外衣穿好,拖着疲憊的步伐慢悠悠的走到大殿。
這途中她總感覺自己的視覺再高了不少,好幾個早起的小栗田口見到天晴,眼神似乎怔忡了一些。
亂更加是捧起了臉頰:“雖然之前一直覺得主人好看,但現在是真的太好看了……我好羨慕……”
秋田:“主人真的好好看啊……”
“你們一大早的在熙熙攘攘什麽呢?啊是主人……”
從房間內出來、發尾還有一點可愛的翹起的藥研見到迎面走來的天晴,視線不自覺的怔忡了一下,耳廓紅了起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躲回房間中,拼命把睡翹的頭發絲按平,才敢出去恭恭敬敬的說一句“大将,吉安。”
天晴有點不明所以:“大家今天眼神怎麽都怪怪的呢?”
“哈哈哈,沒有的事,主人這就要去本殿準備用早餐吧?我帶你去!”信濃也黏糊糊的走過來拉起了天晴的手臂,領着她走到了審神者的主席上坐下。
天晴就那樣端坐在大殿內陽光最為充沛的位置上,垂着眸一邊和狐之助商量內番安排,一邊等候着其他刀劍入席。
她沒留意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緣故,後來進到飯廳的刀劍無一不把視線放在她身上,從前總是熱熱鬧鬧的飯廳,都因為天晴今天坐在餐桌旁的樣子,而悄然安靜了起來。
大家心裏都有一種暖烘烘的感覺,視線都有着豔羨。
因為變成成.人姿态的天晴,姿态太凜然優雅,光是坐在那邊垂眸說着什麽,都像踏着陽光而來的仙女一樣,一舉一動都美麗得把他們的視線吸引走了。
這個女孩和他們最初認識的那個、不開口說話的主公相比,似乎不同太多了。
她一步步走來,再一步步的成了現在這副能夠仰首挺胸,讓他們足以信賴和敬仰的本丸頂天柱。
“……大家,怎麽了?”
另一邊廂,天晴似乎覺得今天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變多了,就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時本丸上下的刀劍都心虛的眨了眨眼睛,就唯有和天晴在江戶處過一段時間,比較了解他的鶴丸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大家是被主人你突然又成長了的樣子吓到了啦。”
“是嗎,難道我現在長得奇怪了?”
“不不不怎麽可能奇怪呢!”底下的刀劍異口同聲的反駁,尤其是壓切長谷部,格外認真的糾正了:“……反而是主人你太美麗了。”
天晴有些意外,有些害羞的眨了眨眼睛然後錯開了視線:“你們太誇張了。”
但女孩子被誇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呢?
所以她心情一整天下來都格外的好,在用餐之後甚至回寝室換了一套比較好看的內番服、格外認真的撸起袖子才去準備到鍛刀室嘗試開展五虎退的靈魂召回工作。
就是在她進去之前,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從屋檐上下來,那輕盈好看的動作叫天晴駐足,回頭一看,就和那個紫藍發的武士對上了視線。
她因為好心情,也沒想到自己抱住手上一大箱礫石,就沖他笑了起來:“鬼切!”
那笑容似乎要融進陽光內,明媚可愛得讓鬼切也怔忡了一下。
他的瞳仁微微瞪圓,突然想起在剛來到本丸的第二天,他就曾經幻想過——她在将來長大了之後,會對自己回頭,笑得和太陽一樣溫暖。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而她的模樣,比他幻想的還要好看美麗。
他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被誰人用手狠狠捏了一下——他明明沒有被誰攻擊,或是中了任何術式,卻感覺自己的軀體像被什麽擊中,動彈不得。
就只是因為她發現了自己,然後對他笑了。
“……”
鬼切就那樣站在她的面前,想找一個合适的詞彙告訴她此刻的感受,但都無法。
最後他只能在和煦的光芒中,無奈的牽起了嘴角。
——敗給她了。
鬼切初次主動對她笑起來,那笑意就如同春風一樣懶懶散散的,有一半幾乎都要被陽光遮蓋了,但偶爾又無比清晰。
他的視線帶着缱绻溫柔的光,那明顯只看着她一人的眼神,直接連帶着笑容撞入她的心中,使她心跳不停。
這幾乎讓天晴亂了陣腳,她紅着臉頰,後退時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哇的一聲就抱着大把的礫石跌坐在地上。
屁股上傳來開花的痛楚,疼得她小臉都皺了起來。
鬼切只好馬上沖去把她扶起,同時将散落在地上的石頭一塊一塊撿回箱子內。
“……你怎麽好好站着也能摔倒。”
他靠近她,說起話來聲音低柔沙啞,熱息有些撲到她的臉上。
天晴的臉越燒越紅,開始支支吾吾的,想解釋又開不了口——畢竟,她到底能怎麽跟他解釋啊。
解釋她最近,其實把鬼切放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所以他剛才雖然只是笑了,只是笑了……
她卻因此高興不已,還希望自己能一直看到他對自己這樣笑。
“……你怎麽了?”
鬼切想說她看起來有點奇怪,但最後還是住了口。
天晴則是耳廓紅紅:“沒、沒什麽……是因為你……不,還是沒事了,我要去鍛刀室了,你能幫我把東西搬過去嗎?”
“可以。”鬼切微微颔首,回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簡潔,她卻覺得他的聲音好聽得要命,只光聽着就讓她心髒蹦蹦跳個不停。
“……太狡猾了。”
她捂住自己胸前的衣料,垂下眸來。
“鬼切這個笨蛋。”
……
在小插曲發生之後,天晴不得已埋首拼湊五虎退的靈魂碎片。
她這一次處理的時間還蠻長的,也是直至陪着她一同回到鎌倉時代的白山吉光、以及一期一振他們好起來之後,她才把五虎退真正喚醒。
她曾經幻想過許多遍栗田口一家終于齊整的時候,所以當那個留着一頭白色短毛、身旁跟着五只小老虎的五虎退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心裏也有些激動。
“那個……我是五虎退。那個……其實我并沒有擊退到老虎,對不起,因為老虎好可憐啊。”
那個眼角挂淚的小男孩抱着一只小老虎說着,而另外幾只小老虎有的頑皮的抱着天晴的衣擺嗷嗚地叫,她也不在意,只是眨眨眼睛問他:“退君,你還記得來到本丸之前的事情嗎?”
“是……是說我碎刀之前的事情,我是記得的。”
五虎退看着自己的手,又仰頭望着天晴。
“可能是主人擁有神奇的力量,所以在主人将靈力……灌入我體內的時候,連同着許多大家的思念,都一起回來了。”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似乎是回想起什麽可怕的事情,他的臉色蒼白了一下——接着,又忽然牽起了嘴角:“最初是有點可怕的記憶,但接着,我感覺到主人的力量,特別溫暖……溫柔……”
他這樣說着,小臉上漾開一個笑容。
天晴也欣慰的笑笑,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頭頂:“那你也知道,比起我,有更多的兄弟在等着你……現在就去給他們一個驚喜吧。”
“嗯!”五虎退笑得燦爛,之後又帶着小老虎們噠噠噠的從鍛刀室沖出去了。
天晴把綁起袖子的布條解下來,再一次鍛出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