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去二擇一
“這是為啥?他本來就是咱們學校的學生,咋就不能重讀?”劉老師目光深沉的望着曾校長質問道。
這是林宇泰回來三天後,來校詢問劉老師重新入學的事情怎麽解決,劉老師讓他先待在住室,親自跑來校長辦公室跟曾校長說。
曾校長神色嚴峻的道:“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我不可能允許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學生在留在學校,要是再出現什麽暴力事件,誰能負這個責任?”
劉老師道:“事情不是早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當時砍肖明的原因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進二中可是堂堂正正考進來的,就因為這點意外就不能留他了?這說不過去吧?是,按道理來說他砍人固然不對,但教官是你聘請的,當時大家都反對,是你偏偏一意孤行,論其是非,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責任?現在全算在他頭上,這公平嗎?難道說……”
“劉老師,請注意你的态度。”話還沒有說完,曾校長氣憤的打斷了他的話。頓了一頓,嘆了一口氣,語氣和緩了下來,又道:“不管咋說,他總歸是砍傷了人,如果讓他繼續留在二中,學生們會咋想?老師們會咋看?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你難道就不替學校想想?”
劉老師正色道:“造成啥影響?那些教官的行為大家有目共睹,又不全是林宇泰的錯,這個鍋不應該由他來背。”
曾校長聽劉老師處處維護林宇泰,動辄便拿教官的過失說事,正所謂心虛則亂,不自主的對號入座,心道:“照你這樣說,這鍋該全由我來背了?”心裏氣憤之極,終因心虛氣餒,忍住了沒有發作。
但他也清楚林宇泰的事全由教官而引起,究其因果他脫不開幹系,是以只能耐住脾氣,語重心長的道:“劉老師,你就不要再說了,你也體諒體諒我當校長的難處,大幾千號人我容易嗎?這件事多說無益,沒有回旋的餘地,你自己看着辦吧。”說罷背靠在辦公椅上,對劉老師來了個不理不睬。
劉老師情知胳膊擰不過大腿,再多說也是徒勞,氣憤的摔門而出,回到住室,坐在椅子上點着了一根香煙。
林宇泰見他愁眉緊鎖,憤恨而歸,坐在椅子上悶悶不樂的抽煙,一句話也不說,滿腹的不平不願,便猜出了事情的結果,試探着問道:“劉老師,是不是校長不願留我繼續在二中讀書?”
劉老師深嘆了一口氣,煙霧缭繞,說道:“校長說你犯過大錯,為了維護學校的聲譽,他不能留你。”
一時之間林宇泰沉默不言,千愁叢生,依他以前的性格定要問個是非因果,對錯緣由,但他現在成熟了許多,從劉老師的神情中他知道劉老師已經盡了心力,即便他再能言善斷也無濟于事,胳膊拗不過大腿的道理他也懂得,良久說不出話來。
忽聽劉老師道:“別灰心,又不是沒有辦法,幹麽苦着一張臉?”
林宇泰精神稍振,問道:“還有啥辦法?”
劉老師道:“豫城又不是只二中一所學校,二中上不了,不是還有一中嗎?”
林宇泰微微一怔,感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中、二中是強勁對手,年年都會為複讀生的問題而鬧風雨,劉老師作為二中的老師,這不是薦才投敵嗎?道:“你……你的意思是讓我去一中?可是……”
劉老師道:“你忘了,一中的章校長是咱們二中的老校長,我和他關系還不錯,可以幫你去說說,照我對章校長的了解,問題應該不大。”
章校長是二中的前任校長林宇泰當然沒有忘,六十多歲了,在二中一任就是十五年,這幾乎是二中學生人盡皆知的。只是現在是人情社會,自己一沒關系,二沒背景,三沒經濟,如何能夠茍攀的上?
他本在為此節發愁,至于一中和二中的競争他倒不如何放在心上,但聽劉老師說他和章校長關系不錯,便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且不管結果如何,既然劉老師肯幫忙,姑且試它一試,先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不是花的太狠,一切都好說。
人情社會都在人心,這一點劉老師知道他即便不說,他這個聰慧的學生也完全看得透,便毫不諱言的對林宇泰講了清楚,告訴他憑着自己的臉面,只要在送上點禮品,進入一中應該不成問題。
若在以前,林宇泰定會固執的對這不正的社會風氣嗤之以鼻,甚至會鄙夷的和劉老師進行一番讨教。但如今他非但沒有,還滿意的和劉老師一拍即合。這裏一方面源于他對入學的渴望,忽略了他內心對正義的堅守;另一方面也是對現實的無可奈何。
隔了一天,劉老師打電話通知林宇泰一切已經安排妥當,讓他到學校來,和他一起去“拜訪”章校長。
林宇泰急急忙忙買了禮品,兜裏拽好五千塊錢,拉上拉鏈,打車趕到了學校,和劉老師一起來到了一中校長辦公室。
“來了老劉,我還當是人走茶涼了,坐吧,到這兒也不用客氣,就跟以前一樣。”章校長客氣的讓劉老師和林宇泰在沙發上就坐。
林宇泰心底有些發怵,不太放的開,屁股只跨了個邊兒,坐在沙發上。劉老師倒是大大方方的踏實穩坐,由此可見他和章校長倒是随便慣了,毫不拘束。
待二人坐下以後,章校長仔細打量了林宇泰一番,問道:“你就是林宇泰?”
林宇泰慌忙起身,向章校長鞠躬致禮,道:“章校長好,我……我是林宇泰。”
章校長擺了擺手,微笑道:“坐下吧,我記得你。”
林宇泰訝異的輕“啊”了一聲,看了劉老師一眼,坐了下來,心想:“是了,劉老師已經把事情都告訴他了,這又能瞞得了誰呢?管他呢,先看看再說吧。”
只聽章校長道:“我記得07屆軍訓的時候,就是你和教官打起來了吧?”
林宇泰忙又站起身,道:“沒有,我沒有和教官打架,只是……吵了一架而已。”他說最後一句話時聲音怯懦了下去,顯然中氣不足,待說完以後他才明白過來,時任二中校長的章校長原來是因為這件事記住了他。兩任校長都對他記憶猶新了,真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
章校長又擺了擺手,笑道:“坐下,坐下,坐下說,你別緊張。”
林宇泰重又坐下,心裏忐忑亂跳,尬笑道:“我不緊張。”聲音微微顫抖,這種局促的感覺除了他砍肖明時有過一次,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二次,心裏自己給自己打氣:“我有啥好緊張的,又不全是我的錯,大不了走就是了,哼。”想着端了端身子,往沙發裏挪了挪,一門橫的心思,入學的事情似乎被他忘了。
章校長似看懂了他的想法,輕輕一笑,道:“你的事劉老師都跟我說了,小夥子行啊,下手夠生猛的,把人打的都住了一個多月的院,還是用菜刀,調皮的學生我見多了,像你這份膽氣可不多見呀。”
林宇泰突地發蒙,愣愣的摸不着頭腦,這什麽意思呀?是誇我呢還是諷刺我呢?
只聽章校長接着道:“但我還是要明确的告訴你,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大錯特錯,做事情可不能單憑一腔熱血,沖動而為,這是匹夫之勇,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章校長的語氣由和緩到嚴厲直轉而下,更讓林宇泰心接不及,愣愣的不敢說話。
劉老師見他愣神,用手臂碰了碰他,道:“章校長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林宇泰怔了一下,看了劉老師一眼,又望着章校長道:“聽見了,我聽着呢。”态度甚是誠懇。
章校長又道:“人要想有出息可不是混出來的,要靠頭腦,不能僅憑四肢。當然,講情義并沒有錯,但也要考慮成熟在為,而不是沖動妄為。”
林宇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已經反思過了。”心裏卻不服,他一直不認為砍肖明是錯的,要是事情再輪到他頭上,他依然會那樣幹,即使沒有再掂刀的勇氣,掂着鋼管、板磚也會上,但這能不能将肖明打服、打怕卻不得而知了,他也沒有想過。
章校長道:“你的事你們劉老師已經對我說的很清楚,二中教官的事我知道的差不多也算詳細,過去的事再提孰是孰非意義也不大。單說你,從這上面看,我認可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學生,這一點不是單憑學習好就能比的,我評判學生的标準也不是以學習好壞為唯一。當然,作為學生搞好學習是最基本的前提。再說你,處在春天就不要去想秋天的事,那樣只會耽誤你自己,這叫誤己誤人,你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嗎?”
章校長的暗指林宇泰豈會不知,點點頭,道:“嗯,我明白。”
章校長道:“你明白就好,事情的原委既然已經清楚了,二中不肯留你,那你就來一中吧,這也應了你們劉老師的要求,我對你的審查也算過關了。”說着微微笑了笑。
林宇泰心中塵垢消退,豁然開朗,喜的心花怒放,好懸蹦起來,站起身來,笑道:“謝謝章校長,太感謝您了。”走上前,掏出口袋裏的五千塊錢,遞給章校長。
章校長卻手一推,道:“哎,你這是幹啥?小小年紀咋學這個了?這都誰教你的?”
林宇泰讪讪而笑,望向劉老師。
劉老師笑道:“老校長啊,請你幫真大的忙,這是孩子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
章校長義正辭嚴的道:“我就知道孩子自個兒不會這樣幹,肯定有人唆使。不過這可不行,你這不是叫我犯錯誤嗎?這兩條煙我收下就算了,就算是孩子孝敬孝敬我這長輩,別人也不會說啥閑話,可是這錢我是萬萬不能收的。”
劉老師似是尴尬、又似為難,笑着道:“老校長,這……孩子真麻煩你,你要不收……我真過意不去。”
章校長語重心長的道:“老劉啊,這麽多年你還不了解我?我是那種受人賄賂的人嗎?人情歸人情,事情歸事情,你可不能混為一談,更不要教歪了學生。”
劉老師見章校長一再推脫,笑道:“那行,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娃子到了一中可就麻煩你了,你多操個心。”
章校長笑了笑,對林宇泰道:“收拾好了後天就來學校報道吧,我給你安排一下。”
林宇泰笑着應肯。心想:“插班生給學校交錢是不成文的規定,也是學校的一項收入,真是挺照顧我的。”對章校長甚是感激。
他知道章校長不肯收這個錢一是他為人正直,是豫城教育界的泰山北鬥,教育的模範;二是看在了劉老師的脖面上,是人情賬。他卻不知道這兩項只是表面條件,章校長也是聽了劉老師的話後對他做了詳細的了解,反複思量,确實相中了他這個人,要不然單憑劉老師的臉面豈能如此的簡單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