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人嫌隙
一年一度的高中六校籃球聯賽又要開始了,那種在球場上張揚、奔跑、拼搏、怒吼的氣場确實很拉風。高一的時候林宇泰沒能參加甚為遺憾,所以這一次他決定也要幹一番。雖說他不是籃球隊的成員,不過在他向各位球員展示了高超的球技之後很快便被吸納了,每當空餘時間他都會和隊友們一起訓練,為的就是一展風采。
聯賽終于開始了,第一場是二中跟六中打,二中贏的很輕松,足足拉了六中四十多分,完全是碾壓。
第二場是二中和四中打,去年二中就是敗給了四中而和決賽無緣,不過那也沒什麽可抱怨的,四中本來就是市體育生培訓基地,體育方面占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實力自然不容忽視,但球是靠人打的,并不能未出戰就先被對方的陣勢吓倒,這也不符合二中的文化精神。
在隊長的帶領下大家仍是自信滿滿地和他們幹,比賽打得很激烈,雙方隊員都使出了渾身解數,不屈不撓,龍虎争威,最後二中以一球之差險險得勝。
冠軍争奪戰終于打響,雙雄并立,這是五年來一中和二中首次為了冠軍争奪而展開角逐,也算是狹路相逢,冤家路窄。
一中和二中是市裏的兩所重點高中,在學習教育上兩所高中就是棋逢對手,競争的異常激烈,市教育局就兩所高中每年的升學率都會做評比,一較二先,這是數字的晦氣,一中往往略壓二中一頭,這讓二中的芊芊學子很不服氣,恩怨所積,冤家對頭,怎能不分外眼紅?
現在的一中校長正是原來的二中校長調任的,不過“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立場不同了,自然另當別論。
冠軍争奪戰無疑是全賽最激烈的一場。比賽剛剛開始二中就被一中壓制,處于劣勢;但大家并不洩氣,仍在奮力拼殺,好像冷兵器時代的戰場對壘一樣。
可無論如何追趕,二中仍無法拉近與一中的差距,眼看回天乏力,就在這個時候奇跡出現了。一中的主力前鋒突然崴到了腳踝,這對二中來說可真是天賜良機,不趁這個機會打敗他們,更待何時?
“大家加油!”林宇泰嚎叫着:“他們輸定了,贏的一定是我們。”這時的場景他真像一位指揮萬馬千軍的将軍。
最後确是二中獲勝了,但不得不承認這場勝利有着巨大的運氣成分,然則勝就是勝,敗就是敗,運氣有時候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沒什麽可說的,喜悅之情二中學子難以掩飾,激亢的歡呼聲響徹天地。
“喝吧,看你這上氣不接下氣的。”劉婷面含微笑的走到林宇泰跟前,将一瓶礦泉水遞到了他手裏。
“我們打贏了,你看到了吧,這可是五年來我們第一次拿到冠軍。”林宇泰甚是激動,拉着劉婷的手興奮地叫着。
劉婷笑容嫣然的道:“看到了,你很出色,真棒。”拿出手巾替林宇泰擦拭額頭的汗水。
“不……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林宇泰顯得有些尴尬,從劉婷手裏接過手巾,在臉上抹了幾把。
激動的心情能讓人忘乎所以,蒙蔽眼前的一切。得意忘形的林宇泰似乎已經忘記在這數千人的人群中還有兩雙眼睛一直在虎視眈眈的關注着他,一雙滿懷心酸,一雙飽含憎惡。
回到宿舍,林宇泰沖了個澡躺在了床上。“哎呀,實在是太累了,感覺身體像是被掏空,嗯啊……”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這一覺他直睡到第二天上午才悠悠轉醒。周末大部分學生都回家去了,沒有回家的也會到街上轉一轉,貪玩的自然更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去網吧的好機會。有極少數的才會在教室裏做習題,這大概都是華夏未來的棟梁之才吧。
林宇泰洗漱了,走出宿舍樓準備吃點東西,一夜沒有進食可餓的他夠嗆,半夜迷迷糊糊已經餓醒了他一次,要不是太困、太累,疲憊掩蓋了饑餓,可有得他受。
楊雅慧卻好像在特地等他似的,坐在離男生宿舍不遠處的長椅上。林宇泰望見她微微一怔,随即快步走了過去,笑道:“你咋一個人在這兒坐着?哦,不用說了,我知道一定是在等我,哈哈,走吧。”
楊雅慧表情木讷的望着他,卻是一聲不吭。
林宇泰微覺納罕,溫聲道:“你……你咋了?咋不說話?是不是不舒服?”
楊雅慧顫着聲緩緩舒了一口氣,眼神轉而幽怨,嘆道:“是不是時間和距離真的可以沖淡兩個人的感情?是不是新人真的可以代替舊人?”
她這兩句話聽的林宇泰雲山霧罩,愕然發愣,随而立即頓悟,心道:“該不會又是誰在她面前說啥閑言碎語了吧?”瞬間臉色尴尬,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害怕一個不慎說錯了話越纏越亂,惹她煩心,問道:“你到底咋了?是不是聽誰胡說八道啥了?”
楊雅慧道:“還用聽別人說嗎?如果單單只是別人說我自己會思考,我不是沒腦子;可我有眼,我不是瞎子,你當我看不見嗎?”她越講越氣,氣急傷心,哽咽了起來,慢慢流出了眼淚。
林宇泰甚是心疼,他和楊雅慧少有鬧矛盾,一時間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的氣惱傷心,深深觸動了他,伸手去拉楊雅慧的手,卻被楊雅慧一掙甩開了。
“你到底咋了嘛?”林宇泰煩急之下忍不住吼道。
楊雅慧淚眼朦胧的凝視着他,讓他有些膽怵。
“你竟然吼我?好好好,好你個林宇泰,你為了她竟然吼我?”楊雅慧眼淚越流越長,聲絲顫抖,已悲傷成恨。
林宇泰突感歉疚,忙道:“不是,我不是要吼你,你……你到底咋了嘛,你跟我說行不行?”
楊雅慧抽吸了一下鼻子,嘆了一口氣,道:“好,反正我也想問個明白,你是不是和劉婷好上了?你老實跟我說。”
林宇泰愣了愣,只覺真是莫名其妙的無稽之談,禁不住冷冷而笑道:“你又聽誰放閑屁呢,咋可能呢?我和她……啥都沒有啊。”
楊雅慧冷聲道:“哼,你還想騙我,我看的真真的還會有假?你真當我瞎?如果她只是給你送瓶水那也沒啥,同學之間我可以理解;可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那種感情能騙得了人?你那種笑容、那種神态,随便找個人問問,說你們兩個沒有好誰能相信?張萌也對我說你親口承認和劉婷好了,還叫他滾遠一點。是,我承認,劉婷長的漂亮,如果你們兩個真的好了請你告訴我,我甘願退出,不會纏着你的。”
林宇泰氣的大喘氣,道:“我沒有,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心裏只有你,不會再有其她人,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你還是不信,我也無話可說。”
楊雅慧嗤的一笑,道:“好個無話可說,男人都是這樣,我懂。”說罷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林宇泰臉色炙怒的愣在當場,心裏對張萌充滿了恨意,罵道:“他媽的,老子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一次,打不死你個龜兒子。”積怨已久的怒火在這裏點燃了。
他轉身回去宿舍,重又躺到床上,氣飽了東西也不吃了,輾轉反側想了許許多多,越想越感到惱火。
晚自習的時候林宇泰臉色沉冷的走進教室,同學們都已在教室坐滿,正專心致志的做練習題,他悄默默的坐到了座位上,回頭望了張萌一眼。張萌也正注視着他,可能是由于心虛立馬又将頭轉開了去。
林宇泰壓着火,憋着勁,拳頭握的咔咔作響。
劉婷微微探身,悄聲問道:“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嗯,不舒服。”林宇泰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那你……”劉婷還想再說點什麽,林宇泰打斷了她的話:“沒事,你做你的習題吧。”
劉婷情知有事,但見了林宇泰這“鬥敗的老虎”的神情也不敢再多問。
林宇泰怒氣沖沖的坐着,心亂如麻,眼睛直愣愣的泛着空洞,然空洞之中卻如熔岩澆注,腦子裏嗡嗡作響,急促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前桌扭過頭問道:“宇泰,你到底咋了?”
林宇泰沒有理他,霍然站起身向後排走去,走到張萌跟前,憎怒的直盯着他。
張萌擡起頭來,道:“幹嘛?”聲音生硬卻稍稍有些顫抖。
林宇泰大拇指指着後門,冷冰冰的道:“走,出去,我有話跟你說。”
張萌道:“出去幹麽?有啥話在這兒說就行了。”
林宇泰顫着聲長舒了一口氣,道:“這裏不方便,咱們出去說。”
張萌斜睨他一眼,不屑道:“有啥不方便,你愛說不說。”
林宇泰雙拳緩緩攥緊,道:“你是不是做啥虧心事了,心虛呀?”
張萌舌尖舔着嘴角冷“哼”一聲,道:“你愛咋講咋講,我懶得搭理你。”說罷盯着書本不再吭聲。
望着張萌那張面目可憎的臉,林宇泰越發窩火,起高聲道:“你不出去是吧?”
教室的同學都朝他二人看來,向知道他們兩個不合,只是一直冷戰,偶爾打兩發空槍,并沒有發生過肢體沖突,此時看這劍拔弩張的情勢,心思:“看來這回要幹起來了。”
張萌不言語,抖着腿,聳着肩,哼着小曲兒,眼睛盯着練習冊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這樣被蔑視林宇泰當真氣憤到了極點,怒火中燒,再壓不住,咬牙罵道:“我去你媽的”,“砰”的一腳踹在了張萌臉上。
“咣咣當當……”張萌連人帶凳子摔倒地上,把後面同學的課桌、書本也撞翻在地,吓的倆同學慌忙閃身逃開。
頓時間教室裏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眈眈的集中在這裏。
張萌奮疾爬起身,惱恨大罵:“草你媽”,抄起凳子就要掄向林宇泰。幸好幾個眼疾手快的同學忙從他手裏把凳子奪了下來。
林宇泰此刻滿腔怒火,早已失去了理智,戰意旺盛,轉身抄起一把凳子砸向張萌。
“給我放下”,說時急、那時快,得虧劉老師及時趕到,出言喝止住了林宇泰,一把從他手裏把凳子夾手奪了過來,若不然張萌的“花兒紅”是跑不開了,怒道:“你這是想要他命啊。”
林宇泰氣沖沖的站在原地,攥着拳頭不說話,他雖然憤激,但卻極其尊重劉老師,又有些怕他,在他面前怎敢造次?
“你他媽來呀,來呀,來幹死我呀。”張萌暴跳着叫喊。
“你也別叫了。”劉老師額上青筋裸露,指着張萌喝道。
張萌瞬間安靜了下來,惡狠狠的瞪着林宇泰。
“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來。”
林宇泰同張萌怯生生的跟在劉老師後面走出了教室。劉老師不怒自威,從未發過脾氣,重點班的學生大部分也都安分守己,不造事也對劉老師懷有三分敬畏。林宇泰和張萌心裏着實沒底,更确切來說是害怕。
林宇泰暗想:這該咋解釋呢?總不能實話實說吧,要是說了實話再有理也滑不過去呀,學校可是明令禁止談戀愛的,這可靠哇。”他急的焦頭爛額,一時間失了主意。正在彷徨無計之際突然發現這不是去辦公室,而是去劉老師的住室,心想:“搞啥名堂?”
“進來吧”。劉老師開了門,把林宇泰和張萌讓了進去。
劉老師在椅子上坐下,道:“坐吧。”
林宇泰和張萌對視了一眼,有些發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動不敢動。
“愣着幹啥,坐呀。”
二人怯懦躊躇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劉老師道:“在學校呢,我是你們老師,“師生如父子”這是古人說的,雖然現在社會對這個看的淡了,但我還是很推崇的。論年紀呢,我應該和你們的父母差不多,算是你們的長輩,說說吧,你們兩個到底為了啥?”
聽到如此暖心的肺腑之言林宇泰倍感親切,又深覺歉疚。他自幼父母就遠出打工,很少聽到這樣溫暖的話;即便是叔伯嬸娘也很少對他這樣親切。突然間鼻子有點酸楚,險些流下了眼淚,背過臉去,長籲了一口氣,竭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劉老師目光熱忱的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張萌,微微一笑,道:“說話呀,咋都不說話了?剛才不是有勁兒的很。”
林宇泰支支吾吾的無法開言。
張萌也是低着頭毫不言語。
“呵呵”,劉老師爽朗的笑着,與之前的嚴厲之态截然相反,道:“說麽,是為了哪個女同學大打出手的?”
林宇泰頓時緊張起來,身子微微顫抖,心裏怦怦亂跳,擡頭望了劉老師一眼。
劉老師好似看穿了林宇泰的心思,道:“不用緊張,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過來的,其實人與人的經歷都差不多,你們想啥我都知道。”
林宇泰心中感嘆:“算了,也沒啥好隐瞞的,老師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如果在隐瞞的話就太不厚道了。”于是就将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對劉老師說了一遍。
劉老師問張萌道:“是這樣嗎?”
張萌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嗯。”
劉老師點燃一支香煙抽了一口,道:“你們兩個這種事兒我見多了,屬于正常現象,打架只是心裏的發洩,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反而會讓你們的矛盾越來越深。你們的事兒解決了嗎?接下來咋辦?找個處兒再幹一場?”
林宇泰和張萌都無言以對,垂頭不語。
劉老師愠道:“把頭都給我擡起來,我又不是批評你們,老子現在就是罵你們一頓、打你們一頓又有多大意義?”
林宇泰和張萌擡頭望着劉老師,雖然劉老師的語氣加嚴了,但從他眼神裏能深深的感受到那慈和的目光真如慈父一般。
劉老師望着張萌語重心長的道:“張萌啊,做人做事要光明磊落,背後使絆子是最為人不齒的,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那個楊……楊雅慧面前搬弄是非,制造她和林宇泰之間的矛盾,你這不是找事兒嗎?學校也曾三令五申禁止談戀愛,但這種禁止我知道作用不大,這個現象杜絕不了,只要你們不是幹的太出格,不要影響學習,我也不會強加幹預,也幹預不了,逼得你們都像“地道戰”一樣,那又能起啥作用呢?”
林宇泰和張萌默不作聲的聽劉老師講,心裏平靜了許多。
劉老師抽完一支香煙又點燃了一支,抽了一口停了一會兒,又接着道:“劉婷是我們班、甚至在全校來說都是少有的好學生,人長的漂亮,學習那更是沒得說,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發展真正的友誼,不要生活在春天裏卻想着去做秋天的事,這樣不僅耽誤自己,也會影響人家,你們說呢?”
望着劉老師那誠摯的目光二人甚為感觸,紛紛點頭稱是。
劉老師又道:“張萌,你家裏條件不錯,可能從小養成了惟我獨尊的習慣,有時候會為了達成目的而用一些陰損的手段,但我告訴你,你的這種思想很危險,一定要改,要不然将來可是要吃大虧的。這些話我是從一個過來人的角度跟你們說,能不能聽的進去就看你們了。”
張萌臉色歉然的道:“我知道了。”
劉老師笑了笑,道:“行了,就跟你們說這麽多,解鈴還須系鈴人,下面該咋做不用我教你們了吧?年輕人要大度一點,去吧。”
林宇泰同張萌站起身來,向劉老師彬彬鞠了一躬。
劉老師擺擺手道:“好了,好了,去吧。”
出得門來林宇泰和張萌面面相視,眼神交織二人不再敵視,雙雙走進了教室。
班裏同學正在交相議論,見他二人進來都住了嘴。
劉婷急切問道:“怎麽樣?班主任怎麽處罰你們的?”
林宇泰微笑道:“沒有處罰,只是聊了聊。”
劉婷不信,目光疑惑的問道:“真的?”
林宇泰道:“我騙你幹麽。”
劉婷長籲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害人家為你白擔心了一場。”
林宇泰笑道:“怎麽?沒有處罰我們讓你失望了?”
劉婷輕輕白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就是,班主任怎麽不揍你一頓。”
林宇泰嘿嘿笑了笑。
過了片刻,林宇泰道:“四川妹,張萌向你表白過,我問你你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他知道這樣直接問劉婷太過于孟浪了,但直是沒能忍住。
劉婷俏臉一紅,雪白的面容上泛起了點點桃花,道:“我……”
不等劉婷把話說出,林宇泰見她神色有異,心裏不禁打了個突,忙搶過她話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張萌向你表白,你不想耽誤學習才拒絕他的,但他想不通,就問你是不是因為我,你沒有正面回答,所以才引起了他的猜忌,以至于他遷怒于我。嗯,對的,我說的沒錯,肯定是這樣。你做的對,當前學習最重要,其它的都是扯淡。”他一氣呵成,還原了當時的情景,幫劉婷把理由說了個十成十的足,好像劉婷确實是這樣想的一樣。
劉婷神色嫣然,目光楚楚的望着他,淡然一笑,道:“你說是就是吧。”卻想問林宇泰:“你和楊雅慧算不算是扯淡?”只是沒有問出口。
林宇泰自然也不知她所想,笑道:“我知道的,反正已經沒事了,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笑的很是爽朗輕松,心裏卻似撥浪鼓一樣抨打敲擊。
他二人的笑容純美而溫馨,恬靜而舒悅,但林宇泰卻不知道在劉婷笑容的背後也有着一份濃烈的深情,只是這份深情多是無奈罷了。所以說高中生的戀愛看似簡單平常,可當你用心去感受的時候也會覺得彌足珍貴。當然,前提是用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