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感初綻
冬日嚴嚴，樹木已普遍泛黃，雖然沒有下雪，但北方的冬季畢竟刺骨的冷，風吹樹擺，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一陣旋風卷起一片塵土帶着幾個塑料袋在操場的東南角打着轉。
豫城的高中直到年末才放寒假，但今天是星期天，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回家，只有為數不多，家離校實在太遠的學生還留在學校，所以校園裏看起來有些靜谧。他們三三兩兩走在操場旁的長廊上，臉上洋溢着青春所賦予他們獨有的朝氣。
長廊北側五米一隔橫着四張石椅，最左邊那張上坐着一男一女兩個學生，看他們挨身近坐，舉止親昵，不難猜測當是一對情侶，此刻二人正沉浸在只屬于彼此的甜蜜世界中。
望着這對身影林宇泰的心頭不由得湧上一股莫名的酸楚，此刻的情景他再有體會不過，只是這已成為往事已有近十年之久了，但人生就是這樣，總有那麽一段往事讓你刻骨銘心，終身難忘。
易雪挽着林宇泰的手臂陪他靜靜的走在這排熟悉的梧桐樹下，風将易雪的頭發吹的稍有些淩亂，林宇泰替她理了理發鬓。
“這就是你們相識的地方嗎？”易雪柔聲問道。
“對，你看。”林宇泰指着不遠處操場上的一片空地道：“那裏就是我們剛入學時軍訓的地方，其實我和她并不是在軍訓的時候才認識的，比這要稍早一些，是在開學當天一起擠公交的時候認識的。”說着若有感慨的輕嘆了一聲，又道：“不過老天對我還算不薄，讓我遇見了你，想想還真是人事難測呀！”
易雪微笑不語，臉頰上的兩個酒窩透着一抹妩媚，燦若明霞。
林宇泰笑問道：“老婆，你說你跟他訂婚，我當時要是沒去該怎麽辦？”
易雪笑道：“我知道我的意中人是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色雲彩來娶我的。”
林宇泰“哈哈，哈哈”笑了起來，道：“你當我是孫大聖啊，我要是孫大聖的話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事了！不過你倒是真的很像紫霞仙子，可惜的是紫霞仙子只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而你是既猜中了開頭也猜中了結局。”
林宇泰和易雪邊走邊聊，偶爾惹來一兩雙好奇的目光，但他們卻并不知道這位曾經的學長此刻正在講述着當下的他們。
“我操，擠什麽擠呀，搶着鑽墓坑呢？”林宇泰氣急敗壞地罵道。
一個手推麻袋，中等身材略顯消瘦的男子道：“嗨！你這娃兒咋說話的，有一點教養沒有？上學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林宇泰不忿道：“我咋說話了？你有教養？幾十歲的人了拿真大一個麻包使勁往裏塞，你就不能等一等？你看你那麻包都放到哪兒了，堵住了整個車門不說都壓到別人頭上了，你不覺得過分嗎？”
被麻包壓着的那同學滿頭大汗，面紅耳赤的轉過臉來，露出十分感激的目光。
林宇泰操着一口河南腔，繪聲繪色地向易雪描述着當年的情形，聽的易雪咯咯直笑，問道：“你那時候那樣沖，就不怕挨揍嗎？”
林宇泰甚得意的道：“我那時候就已經快一米八的個頭了，又長的比較魁梧，一般人是不會把我當做打架對象的，再說了我天生就是一個不怕事兒的主，我才不怕呢！”
易雪道：“看來你的變化倒是挺大的。”
林宇泰嘿嘿一笑，道：“怎麽？你覺得我現在膽子變小了？”
易雪撇了撇嘴，道：“我可沒這個意思。”随即用弱不可聞的聲音呢喃道：“膽子要是變小了也不會去鬧別人的婚宴。”
林宇泰微微笑了笑，接着道：“那麽熱的天擠公交車心情當然很煩了，楊雅慧那個時候就站在車門的外側，當時我也沒有注意到她。她一個女孩子也不好意思跟別人擠，也擠不過人家，只能等大夥都上車了她才上去。夏天本來就衣衫單薄，特別是女孩子最容易吃虧，尤其是在公交車上，遭遇鹹豬手是在所難免的。那個時候條件不好，公交車上一般都沒有空調，但是沒辦法，該坐還是得坐，人們就在一片烏煙瘴氣中互相推搡着，時不時地總有唏噓聲傳來，有的是無奈，有的是氣憤，那時候我就在靠窗的地方坐着，楊雅慧就站在我旁邊，在她的身旁還站着一個形象猥瑣的男人，染着個小黃毛，為着流行留着稀稀拉拉的胡渣。那個小黃毛借着車輛的颠簸一直往她身上蹭，楊雅慧當時都委屈死了，都快要哭出來了。我瞪了那個男的好幾眼，可他好像沒事人一樣，惹的我當時就摟火，高聲大罵：“狗東西，什麽他媽的玩意兒。”瞬間整輛車上的人全都朝我看了過來。我對楊雅慧說：“來，這位同學，你來坐我的座。”就這樣我把座位讓給了她，從她當時眼噙淚水的眼神裏我能深切的感覺到她當時的內心對我是多麽的感激。
易雪聽的津津有味，問道：“那後來呢？”
林宇泰道：“後來到了學校我從分班欄裏找自己所在的班級，等到了班裏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分到一個班級的同班同學，你說這事兒巧的。”
易雪道：“你從來都沒有詳細給我講過你的事，現在既然到了你的母校，你就好好跟我講講呗。”
林宇泰道：“那次在你家我不是都詳細的講過了嗎？”
易雪道：“我還想知道其它的，我要知道你所有的事，你可不能瞞我哦。”
林宇泰笑了笑，輕輕刮了一下她鼻子，道：“好，那我就給你講講你老公當年的風光歷史。”說着深深陷入了曾經的回憶。
軍訓是中學生、大學生新入學的必須歷程，這個經過對于年少的我們來說是非常痛苦的，如果點子再背一點，遇到一個變态的教官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夏末秋初的天氣并沒有完全抛棄炎熱的烈日，太陽依舊十分毒辣，活像一個挂在天空的大火爐，炙烤着整片大地。
二高中的操場上整整齊齊的排滿了一列列身着迷彩服的學生。看他們一個個抽鼻皺臉，東倒西歪的模樣，林宇泰不禁心想：“怪不得古人說‘晝氣惰可出兵’呢！照眼前的情形來看，如果是在古代打仗，敵人突然來襲，不被一鍋端了才怪呢！”
炎炎烈日橫耀當空，學生們猶如蔫了的枯菜葉子，可是沒辦法，這“軍人”的教訓仍然需要接受。
教官高喊：“齊步走。”學生們跟着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不知道哪個嘴上沒毛的沒有剎住車，順嘴就溜出了“五六七”，惹來同學們一陣嘻笑。
教官呵斥道：“誰喊的五六七？豬腦子嗎？都給我蹲下。”
這就叫做“池魚之殃”。
一位同學在一旁小聲嘟囔道：“哎呀！這非人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兒啊！”
“蹲低點兒”。教官活像一只惡狼似的惡吼着。
“啊喲……”這一腳着實不輕。教官喝道：“上茅房呢？”旁邊的同學龇牙咧嘴地低聲□□卻不敢少一點反抗。林宇泰暗暗慶幸自己平時農活沒少幹，這點苦楚還是能忍受的。
“報……報告”，一個顫抖而清脆的聲音從林宇泰側後方的一位女同學那裏傳來。
教官道：“啥事兒？講。”聲若巨雷，吓得那女同學一哆嗦。
“楊……楊雅慧，她好像中暑了，她說……她很難受。”
教官嗤的一笑，忽又沉下臉色，道：“少給我來這套，我訓過三屆學生了，像你們這樣借身體不适耍滑偷懶的人我見得多了，告訴你們，別給我動啥歪心眼兒。”
林宇泰側着頭去瞧楊雅慧，顯得有些焦急。其實這時的林宇泰完全是憑借一身正氣而流露出的對同學的關切之情，道：“報告教官，我看她不像是假裝的，你看她臉色都慘白成這樣了，連一點血色都沒有，還在抽搐……發抖，不像……”
林宇泰話還沒有說完，教官斥道：“閉嘴，不像啥不像，這是常見現象，挺一挺就過去了。”
“可是……”林宇泰還想多做解釋。教官怒道：“你在不閉嘴就一百個俯卧撐。”林宇泰無奈只好不再多言，确切來說他也當真有點害怕教官。
“喂，楊雅慧”一旁的女同學急切的叫喊着。“她暈過去了，快，快呀。”
林宇泰霍地站起身來，沖着教官罵道：“你他媽的這算啥意思？有你這樣訓練學生的嗎？你這是要往死裏整啊。”他怒火中燒，緊咬牙關的逼視着教官，道：“真熱的天你還這麽苛刻，男生也就罷了，女同學咋受得了？要是真出點啥事兒我看你能不能負起這個責任。”
“還愣着幹啥？趕緊送她去醫務室呀。”林宇泰氣急敗壞地指責周圍的同學，背起楊雅慧直往醫務室奔去。
不知道那教官是被林宇泰的氣勢給壓迫住了，還是因為楊雅慧突然暈倒把他吓到了，一時間愣在原地動也不動。後來林宇泰想到今天的情形時還會忍不住暗暗發笑，身為學生反過來教訓教官，嘿嘿，的确很過瘾。
“醫生，醫生，快看看，昏……昏倒了”林宇泰一邊喘息着一邊對醫生大聲叫嚷。
那醫生急忙收拾牆邊的竹床，道：“來來來，別着急，先把她放下，放平了。”醫務室的人随着醫生的叮囑立馬騰出了一片空地。
醫生忙掐楊雅慧的人中，“嗯”的一聲悶哼，楊雅慧悠悠轉醒。
“好了，沒啥事兒，只是中暑了，你們不用擔心。”醫生一邊擦拭着額頭的汗滴一邊說道。
“你早上沒吃早飯吧！”醫生用責備的口吻問楊雅慧。
楊雅慧腼腆的點了點頭。
醫生道：“你們現在正在軍訓，咋能不吃早飯呢？女生的身體素質本來就差，你這血糖又這麽低，身體咋能抗得住？來，先把這個面包吃了吧。”說着從冰櫃裏拿出一塊面包遞給楊雅慧。
楊雅慧有些不好意思，擺了擺手，微笑道：“謝謝，不用了，我……我已經沒事了。”
“拿着吧，你還客氣啥。”醫生将面包硬塞到了她手中，楊雅慧禮貌的又道了一聲謝。
就在這一會兒功夫林宇泰已經從旁邊的超市買了面包和牛奶回來。楊雅慧接在手裏，恬然的微微笑了笑，道：“謝謝。”
林宇泰手摸後腦幹笑了一聲，道：“別客氣，趕緊吃吧。”轉身對醫生道：“醫生，給我拿幾支藿香正氣水，這天太熱了，我也害怕中暑。”
“我也要，我也要”幾個跟着林宇泰同來的同學叫嚷着。
林宇泰道：“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就行，剛剛我沖撞了那吊毛教官，你們先回去摸摸底，免得他一會兒找我麻煩。”
同學們走了以後就剩下林宇泰一個人留在醫務室陪楊雅慧，醫生給她打上了吊針。随着兩次較直接的接觸林宇泰和楊雅慧彼此之間不再覺得陌生，反生出一些微妙的感覺來，所以就不那麽拘謹，他們開始聊天，聊小學的生活，初中的狀況，就這樣在一派溫馨中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了。
軍訓晚操的時候教官說了幾句暖心的話，聽起來還挺受用，也沒有找林宇泰的茬兒。當然，林宇泰也非常給教官面子，當着衆人的面為自己的魯莽行為給他道了歉，算是給了他一個不錯的臺階。
在後來半個月的軍訓生活中教官也不再一味的苛刻，沒有半點人情味，他也會在休息的時間和同學生們一起做做游戲，唱唱軍歌，算是完美的和學生切合到了一起。
對于教官的這種變化大家都認為是林宇泰的功勞，讓林宇泰在同學間樹立了很高的威信。話雖如此，但是軍訓畢竟是軍訓，罪還是得受，苦還是得吃。
時光荏苒，轉眼間十五天匆匆而過，但對于學生來說可真是有些漫長。當學校檢視完軍訓結果，宣布“軍訓勝利結束，新生放假三天”時，學生們發出好一陣歡呼，就像得了什麽莫大的恩典似的。
“唉呀媽呀！終于熬到頭了，再也不用受這份洋罪了。”
“開學見”。林宇泰和楊雅慧相視而笑，互相道別。這時候在他們心裏或許已經種下了情感的種子，注定了這份纏綿而深長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