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鴛鴦浴 我們已經有些時日沒好好親近過……
李淮醒來時,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緋色的衣角。
家中女眷似乎無人穿這個顏色,李淮艱難地擡頭順着望過去,看到了姑娘絕豔的面龐。
寇窈瞧見他睜開了眼, 偏頭确認道:“醒了?”
周圍的喧嚣在李淮耳中一下子全都散去了。他呆呆看着寇窈,只覺得面熱心跳,情不自禁地開口問道:“你是下凡來為我治病的仙女麽?”
仙女聞言打了個哆嗦,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了瞧了他一眼, 起身離開了。
李淮滿心迷惑地掙紮着起身,對上了幾位太醫滿是褶子的臉, 登時就清醒了。
“給李公子看看是不是把腦子燒壞了。”沈識淡淡吩咐道, 只覺得此行實在糟心。
分明師父師公不在,他可以不用那麽拘着,但卻還有個不懂事的寇風跟着,李家的這兩兄妹還總是添亂。
……而且阿窈也不主動,明明他們好些日子沒好好親近過了。
沈識憂心忡忡地想,該不會是當時自己要求種情蠱把她吓到了, 她想要冷淡自己吧?
他心裏揣着事, 同李巡撫和裴安商議繼續疏通官溝之事時也有些漫不經心,只是一心二用得很順遂,他們并未發覺什麽異樣。
在踏出議事堂前去找寇窈的路上, 沈識又撞見了李妍。
李妍今日的妝容沒有上次那般豔麗,反倒顯出幾分楚楚可憐來。她似乎很怕沈識再像上次那般不給她臉面, 語氣有些怯生生的:“殿下……”
沈識把心中肆虐的想要拔刀把她趕走的念頭壓下去, 冷冰冰道:“李姑娘, 還請自重。”
“自重”兩個字被他咬得極重,也格外傷芳心暗許的小姑娘。李妍看着沈識,心中的委屈壓都壓不住。
她自恃身份高貴年輕貌美, 瞧不上江南的公子,只想尋一個身居高位的夫君。沈識初來明州時她便為他的風姿傾倒,在知曉沈識的身世後她更覺得這是上天為自己選中的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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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怎麽會讓他來到明州和自己遇見呢?
可他似乎被寇家那個寇窈給迷住了。寇窈不過是卑賤的商戶之女,哪裏比得上她?
即便她的父親如今封了安平伯,也不過是個好聽的名頭罷了,身份哪裏比得上她這種清貴世家出身的姑娘?
李妍聲音裏都帶了哭腔:“您只讓我自重,怎麽不說那位寇姑娘?既然她知道您心悅于她,為何還要與我兄長勾勾搭搭?”
“閉嘴。”沈識終于不耐煩了,“誰給你的膽子在我面前信口開河?!”
寇窈這兩日的确與李淮有些來往,這件事沈識心知肚明。
畢竟寇窈救了李淮的命,李淮對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欽慕之情。沈識看在眼裏,倒也不往心裏去。
阿窈這樣好,喜歡她的比比皆是,不喜歡她的才是眼瞎。不過她只喜歡自己一個,這就夠了。
而且李淮并不是什麽死纏爛打的人,在知曉寇窈同沈識的事後黯然神傷了一日便歇了心思,只是差人問了辛夷寇窈喜歡什麽,投桃報李地送了些消遣的玩意兒送去。
……當然,還有他去城裏的鋪子搜羅的話本。
沈識看到那些話本時心情很是微妙,但他還要忙上兩日,怕寇窈無聊也沒說些什麽,只是囑咐她不要睡得太晚。
只是這在李妍口中,竟成了勾勾搭搭。
沈識眉眼冷厲,語氣中帶着說不出的諷刺:“若是阿窈将你兄長診治好,你兄長回禮便算‘勾搭’,李姑娘這一而再再而三煩我的行徑又算什麽?”
自甘下賤?
只是他到底礙着李巡撫的面子沒把這話說到李妍臉上,不過李妍卻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言,哭着說道:“殿下,我心悅您,您為何不能成全我?”
沈識道:“我又不是菩薩,有什麽可成全你的。”
“再者,”他平靜地補充,“你沒阿窈漂亮,沒阿窈聰慧,樣樣都比不上阿窈,我也不知你為何會覺得我會對你另眼相待,靠白日做夢麽?我已有了世上最好的,再瞧得上別人才是怪了。”
他這話把除寇窈以外的其他姑娘損了個幹淨,李妍自知沒有法子動搖他,哭着跑走了。
沈識解決了一個麻煩,只覺得通體舒暢,還不忘吩咐阿七:“把李妍的行事告訴李家父子,讓他們好好教導教導她。”
不遠處,藏在假山後的寇窈将沈識的話聽得分明,一時間心中很是驕矜。
難得有聽到沈識說她漂亮聰慧的時候。
寇窈覺得耳根有些熱,但又不願意在寇風面前露出異樣,于是伸手去拍半蹲着的寇風的腦袋:“這就是你說的沈識和李妍私會?”
寇風瞧見這二人在一處便去喊待在房中看話本的寇窈了,也沒料想到後續是這般模樣,一時很是費解。
師兄看起來是對阿姐情根深種的模樣,那為什麽前幾日還要誇李姑娘的胭脂?
他摸不着頭腦,很是耿直地問了出來。寇窈聞言一時有些語塞,頓了半晌又在寇風腦袋上拍了拍。
這次的力度比方才輕柔許多,似乎是怕把他的腦袋拍出毛病來。寇窈唏噓道:“阿風,我以前只覺得你有些遲鈍,如今看來你是有些傻……也是,阿娘既然将我生得這樣聰慧,你不如我也是正常的。”
寇風覺得自己在武藝和刺殺之道上都頗有建樹,着實算不上傻。但他又實在想不通其中關竅,悶悶不樂地受了寇窈這聲傻,并暗下決心看看寇窈的風月話本修習一番。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似乎是故意想讓他分辨出。寇風知曉這是沈識讓他走的意思,自己也覺得再待在這兒有些古怪,于是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寇窈只以為是自己話說重了傷到了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安慰幾句,沒想到轉身卻撞進了沈識懷裏。
她驚呼一聲,随後感覺自己的腰被沈識攬住了。沈識低頭在她耳邊輕笑:“又藏在假山後聽我同別人說話。”
熱意從耳根蔓延到臉頰,寇窈低聲嘟哝:“又不是我主動想聽的。”
上一次是顧采薇帶着她,這次是寇風拉着她。
還都讓沈識抓到了。
寇窈想起自己腳踝上的鈴铛,沈識定然在她剛來時便知道了。她在沈識胸前用力戳了兩下,硬邦邦的。
“你說我漂亮,聰明,是真心的還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呀?”寇窈帶着點兒鼻音問。
她微仰着臉,眼底還帶着想要反将一軍的蠢蠢欲動,可沈識卻只覺得這姿态适合親吻。心火燒到了身上,偏偏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李家下人的腳步聲,此刻什麽也做不了。
于是沈識伸出食指在她柔軟的唇上按了按過了過心瘾,口中的話卻不讓她如意:“不告訴你。”
寇窈懵了懵,氣急敗壞道:“沈識,你怎麽這樣……”
下人越走越近了。沈識同她拉開距離,做出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模樣:“明州京郊的慈心寺有一處湯池,明日我們前去泡上一泡去去這些日子的疲倦再收拾收拾回寇家。”
寇窈也聽見了腳步聲,将不滿盡數吞回肚子裏,只擠出了一個“嗯”字。
沈識笑了笑,将剛剛碾過她紅唇的手指在自己唇畔蜻蜓點水地印了一下,說道:“去收拾收拾吧,我今日忙完就沒事了。”
滿腔的不滿又化作了惹人羞惱的愛欲,寇窈不再看他,拎起裙擺跌跌撞撞地小跑回去了。
——沈識這個人!
許是近日明州城不太平的緣故,慈心寺內格外冷清,上香的人也沒有多少。只不過在瞧見對沈識行禮的住持方丈和一衆和尚後,寇窈又覺得這冷清是因為他們知曉沈識要來才刻意促成的。
住持對寇窈也很是和善,稱贊了一番她解毒行醫的的事,念了很多聲“佛祖保佑”。寇窈從未進過寺廟,也不信佛,不過看在住持是好意的份上還是同沈識一起拜了拜。
她惦記着泡湯池,用完午膳的素齋便問何時去。沈識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今日慈心寺只招待我們幾個,你一人在女眷那邊泡怕不怕?”
寇窈有些莫名:“這有什麽可怕的?我又不暈水。”
她實在捉摸不透沈識這話是什麽意思,直到舒舒服服的泡進湯池裏才将這煩擾丢在一旁。四面修竹掩映,只一條蜿蜒的石子小徑通向另一處湯池,景色着實不錯。
倒是與南陽山那一方碧潭有幾分相似。
一旁擺着沈識讓辛夷洗好的櫻桃,寇窈懶洋洋的,時不時抓上幾顆,再将果核吐在錦帕上放到瓷盤裏。
真是有些時日沒這麽惬意過了。
只是很快這惬意便被打破了。寇窈很是吃驚地看向攏着外袍的沈識,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他不是同阿風在另一處湯池裏泡着麽?……阿風會讓他過來找自己?
沈識含笑道:“阿風去練刀了,我一人在那邊有些……怕。”
好好的去練什麽刀?估計是這人使着壞故意挑這時候給阿風指點了瓶頸,把那個傻乎乎的武癡打發走了。
還好意思說“怕”字,也不知他臉皮怎麽這樣厚。
寇窈向後瞧了一眼,辛夷果然也知情知趣地離開了。偌大一個湯池,只留下了他們二人。許是沈識此時的眼神太過不對勁兒,寇窈下意識向下浸了浸,心中竟也生出些怕來。
她看着慢條斯理脫去外袍的沈識,頗有些戰戰兢兢地問:“你也要下來麽?”
沈識沒有回答,只是順着石階走了下來。
“阿窈。”他說道,“我們已經有些時日沒好好親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