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安凡被沖擊得一個字都不想和淩染說。
意志陡然間消沉,渾身都提不起勁兒,安凡歇了出門為中秋節采買的計劃,窩回房間拿着手機打線上麻将。
這回打麻将沒動腦,純機械操作,手指點到哪就算哪,輸贏已全然置之度外,玩的豪華場,錢充了好幾次,大額,麻木的心也一點不疼。
她想她馬上就要坐擁淩染的全部身家,到時候的錢就跟這豆子一般,後面的0數都數不完。所以這點錢算什麽,米粒都不算。
麻将一打就到十點。
期間淩染備好晚飯喊她吃,安凡消極抵抗,一語不發。
淩染接完電話回來還是這場面,心微顫了一下,她幾步上前到安凡身邊,手蓋住手機屏幕,說:“去吃點東西。”
安凡雙手一縮,屏幕重見天日,她選妃似的丢出一張牌,沒看淩染一眼。
淩染蹲下,些許哭笑不得,更多的是難過:“那麽些人耍盡手段要我的錢,鬧得滿城風雨,我現在上趕着給你,你不要……”
安凡依舊不語,淩染自顧自說:“本來打算陪你過完中秋……剛接了幾個電話,那群人按捺不住了,明晚的飯還得去淩家吃。”
淩染拿出很好商量的語氣:“這麽算,今天是我待這兒的最後一晚,就當為慶祝,你吃點東西?”
“你這麽看我我為什麽會難過呢……”淩染無奈笑一聲:“就有這麽開心嗎?”
安凡收回表情,繼續面無表情,繞過她去客廳,淩染跟在後,先她一步打開飯桌的蓋子:“我做的,看着不好看,吃着還……”
淩染從來都是自信的,此刻卻猶疑:“能吃。”
清炒小白菜、紅燒排骨、紫菜蛋花湯,都是很家常的菜,賣相也确實都不怎麽樣。
安凡接過淩染盛好的飯,幹巴巴說了句:“你別以為你做這些我就會怎麽樣。”
Advertisement
淩染順着她:“嗯,你不會怎麽樣……”
她給安凡夾一筷子白菜,問:“嘗嘗?”
筷子都拿上了,不嘗顯得矯情,安凡嘗一口,細細咀嚼,無意間對上淩染緊張又期盼的視線。
這竟有幾分失憶的影子……安凡嗆了一下,開始咳,咳得停不下來。
淩染忙去倒水,伺候人喝完,又拿那眼神看她。
安凡裝沒看見,又夾一筷子,淩染委婉暗示走不通,索性打直球:“誇我兩句,當給我加油。”
吃人嘴軟,安凡說:“你加什麽油?”
“為你多多賺錢的油。”
……她就不該問。
淩染晚飯也沒吃,拿了碗坐安凡旁邊,這場景和以往每一次吃飯一樣,又有稍許不同。
淩染意不在吃飯,在于聊天,她說:“過兩天開始工作了會很忙,歇了太久,一部分工作還得重新适應。要是沒找你,一定在忙。”
“資産轉移書改天我讓律師拟好合同再拿來給你簽,短時間內轉太多容易被人盯上,這個只能慢慢來。”
淩染解釋一聲:“不是我不願意給,我全給都行。”
許是飯太幹,安凡有些咽不下去,她舀了幾勺湯淋在飯上,等飯泡軟。
飯泡軟的間隙,安凡開口:“你這麽做又有什麽意思呢。”
淩染沉默許久,說:“安凡,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過去要面子,連表白都只敢承認有點喜歡,其實我很喜歡,很早就喜歡了。”
淩染說着說着自嘲笑一聲:“現在還是要面子,明明很喜歡,喜歡的要死,怕被你拒絕,怕難過,還是只敢說挺喜歡你。”
飯泡軟了,安凡拿筷子将紫菜戳到底部,道:“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有意義……”淩染說:“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對你的壞影響不小,我不想讓你再介懷。”
安凡緩慢地眨了眨眼。
她在和失憶淩染的相處過程中剖白了自己的脆弱,現在這傷疤要由罪魁禍首來撫平嗎?
“從哪裏說起呢……”淩染想了想:“從那個懶腰說起吧。”
“當時我從樓上的落地窗看到了,那一刻很生氣,後來沒忍住才沖你說了那句話,其實不是因為你不像她……”
淩染解釋原因:“你當時穿的裙子,雙手一舉,裙擺拉得高了,那個司機一直盯着你的腿看,我心裏不舒服。”
淩染還在細究:“我想我生氣的原因,是把那時候的你當成了我的所有物。我覺得你是屬于我的,人是我的,身上任何一個地方都是我的。所以不能接受別人看你的腿,也不能接受你晾着我和朱希亮聊天。”
安凡訝異:“不是你每次都晾着我嗎?”
她說:“把我叫去宴會,卻讓我一個人待在角落,只為看我這張和我姐姐七八分相似的臉。”
“你又誤會我……”淩染說:“我沒有這種想法。”
“第一次叫你去宴會,是因為我聽秘書說你前一天和室友去了酒吧,我覺得與其把你放去和其他人亂舞,不如帶來陪我應酬,所以把你喊來。”
“我其實沒想好讓你做什麽,但那天你太漂亮,我不想讓那麽多人盯着你看,所以讓你待在角落。”
淩染說:“我當時想的是,只要你在我一眼能看到的地方就好。後來覺得這樣挺好,才一直這樣。”
“想看到的是你,不是安清漪。”
安凡有種信仰崩塌的感覺,所以她一直的以為都是自以為嗎?
“再解釋下朋友的事。”淩染說:“我這人其實沒什麽朋友,交際大多也是合作夥伴。吃喝的朋友有,都不怎麽着調。不如不見,我是這個想法,但你要是想見他們,我可以安排。”
安凡靜了半天,終于問一句:“這是你的愛情欺騙手段嗎?”
“那句話真是随便說的。”
“不,你做什麽都是有目的的,你哪會随便說……”安凡理智重新上線:“你說得你好像很愛我。可你當初明明愛的是安清漪,你怎麽會愛我。”
“我确實在慢慢喜歡你。”淩染說:“我逐漸喜歡看你扮做她、卻又不小心暴露真實自己的樣子,你會偷偷看我,怕我發現,很可愛。”
“所以你對一個你喜歡的人,就是為難她、羞辱她、再傷透她的心嗎?”
“過去無可辯駁,這确實是我的問題,那時候我沒發現我喜歡你。”淩染說:“發現得不算及時,所以我受到了懲罰,但我想現在還不晚。”
安凡覺得她不該再聽下去。
淩染的話像通篇鬼扯,只是為一個“她過去愛她”的事例在圓,可她怎麽可能愛她,做出那樣的事的人,怎麽可能愛她。
心又在被隐隐牽動,安凡不喜歡這種被淩染一言一語影響的感覺,索性起身,離開餐桌。
睡覺的時候仍是一人一張床。
淩染自她起身便沒再和她解釋過去,但安凡的腦子總被過去侵蝕。
她原本以為她已經接受了那樣不堪的過去,可現在的淩染推翻她所有的觀念,告訴她,過去并不是她想的那樣,它有另外可觀并值得回憶的一面……
她被曾癡迷的淩染肯定,這好像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安凡完全高興不起來。
如果真像那樣,那現在又算什麽。
“晚安。”隔壁卧室的淩染輕輕說。
安凡安不了,她被各種信息輪番轟炸,她腦子快炸了。
有一瞬間她是恨淩染的,恨她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些,如果她不知道,那還可以像過去那樣相安無事,她已經接受那樣的過去。
知道淩染過去喜歡自己不是件多高興的事,但确實攪亂了安凡的一池春水,她安不了,她睡不着。
安凡被反覆折磨,索性起床去折磨罪魁禍首。
安凡拍亮淩染床頭的燈,淩染慢慢睜開眼,看着她,像是預料到了她會有這種舉動。
安凡直接問:“你喜歡我什麽?”
淩染慢慢坐起來:“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說不出來。”
“是喜歡還是想在一起?”
淩染說:“喜歡才想在一起。”
“我說不可能呢……”安凡盯着她:“不可能在一起,你還要喜歡嗎?你淩染會做這種沒有結果的事嗎?”
“現在會。”淩染說:“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
淩染堵住安凡未出口的話:“試了之後不行,那我也認。”
“人不可能一直做賺錢買賣,我也不可能一直做有結果的事,像這樣朝着你前行,過程就很值得我去做。”
安凡一下子像洩了氣的皮球,她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可現在渾身無力的也是她。
淩染敏銳道:“安凡,你動搖了是嗎?”
安凡不吭聲,淩染繼續問:“如果我剛剛回答的是只想在一起,你是不是會答應?”
安凡确實足夠了解她,或者說了解過去的她,這樣直接滿足她的結果,那過程是怎樣她會不在乎。
可現在的淩染在乎:“我是真的喜歡你,也想要你喜歡我。”
安凡判決:“你等不到的。”
“我不在乎我等不等得到。”
安凡毫無預兆地落下一滴淚,恰好砸在淩染的手臂,淩染整個人一激靈,慌到不行。
安凡話裏夾雜着顫音:“你為什麽要這樣呢?你現在這樣又是做給誰看呢?你以為誰會為你這些話感動嗎!”
淩染屈膝跪在床上抱着安凡,輕拍她的背,嘴裏連聲說着抱歉:“對不起,我要是早點認識到這點就好了。對不起,我過去那樣對你。對不起……”
安凡哭得很沉默,不仔細聽根本不知道她在哭。
淩染心疼得快要裂開。
許久,安凡掙脫出淩染的懷抱,雙眼通紅,面若梨花帶雨,她問了一聲,似哀求:“你別再來找我了好不好?”
“對不起。”淩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