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九月中旬,燕城的夏天仍舊很熱。
熱浪裹在風中,像一張細密的網,席卷每一位游客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可這絲毫不減游客的旅游熱情,前來燕城的人絡繹不絕,燕城水上樂園幾乎成了每位游客必去的地方。
安凡也将游玩地點選在了水上樂園。
燕城水上樂園坐落在平鎮的隔壁,也就是安凡和室友畢業旅行時想去那個的熱門小鎮,那時司機陰差陽錯将她們帶來了平鎮,如今安凡也想去看看隔壁鎮的風光。
臨時拟定的出行計劃,什麽也沒準備,三人上午先在隔壁鎮的其他景點轉了一圈。
待吃過午飯,買好泳衣和救生圈,于一天最熱的時候抵達了水上樂園。
眼前的一幕讓她們驚呆——
避開了開學季,也不是周六日,水池裏嬉戲打鬧的人依舊如下餃子一般誇張,沸騰翻滾的五色餃子。
陸昀後退兩步說:“怎麽這麽多人?”
安凡也沒想到,她提議:“這地方大,要不我們去別處看看?”
淩染說:“估計是玩一上午玩累了,這會兒天氣正熱,泡水裏降溫……”
她環顧四周,說:“我們現在玩應該不用排隊。”
情況和淩染說得差不多。
沿着石子路一路往裏走,水池裏泡的人是最多的,各大項目設施前排隊的人寥寥,有幾個更是連隊都不用排。
陸昀嗨了,回頭看兩人,指着不遠處的自轉式滑梯說:“先玩那個!”她率先跑開。
安凡和淩染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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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動作很快,聽工作人員講解完要領,陸昀先上了滑道氣墊,安凡随後,就等淩染,淩染卻扭捏了。
三人用滑道氣墊,腿搭着腿坐更安全,可這樣勢必會挨到安凡,淩染在征得同意:“我會挨到你。”
陸昀不解且傻眼:“挨到不就挨到?”玩這種項目不挨到才不正常吧?
安凡明白她在遵守協議第二條,一瞬間竟有些哭笑不得,她說:“挨到就挨到,我同意了。”
“好。”淩染這才就位。
被推下去那一刻,安凡聽到淩染說了聲“抓緊”,随後耳邊響起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氣墊濺起的水不間斷地往臉上撲,和着風的力道像在打,安凡閉上眼,手緊緊攥着握把,感覺身體正左沖右撞,并攏的雙腿不自覺被帶得擡起來,她心登時一緊,随後雙腿又被一股安穩的力道壓了下去。
滑道速度很快,落入池中那一瞬,安凡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來。
她抹去眼睫上的水珠,緩緩睜開眼,闖入視線的是淩染那雙修長勻稱的白腿,她正壓着她,這一幕似曾相識,安凡看向淩染。
淩染像是一直在看她,視線不偏不倚和她撞上,漆黑的眸子像水洗般粲然,眼底氤氲的水汽恍若蒙上一層霧,顯得越發多情,她倏地一笑,多情的眼睛彎起來,口形問她:“怕嗎?”
這瞬間安凡好似又被丢回高速下滑的滑道,她的心仿佛被什麽攥着,身體裏的血液停止了流動,連指尖都是酥酥麻麻。
“啊,爽!”陸昀嚷了出來:“我還想再來一遍!”
安凡被拉回現實,在救生員的幫助下踩回地面,她還恍惚着,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你自己去吧,我在這兒等。”
淩染向來是安凡在哪她在哪,于是也跟着一起等。
陸昀興沖沖說完“寶貝等我”就走了。
安凡找了顆大樹下的陰涼處,手抵額望遠,看高處的陸昀正和工作人員比劃着什麽,擡手太累,安凡尋摸着太陽鏡,突然聽身邊的淩染問:“我以前叫你什麽?”
“什麽?”
淩染看她:“她叫你寶貝,那我以前叫你什麽?”
安凡覺得這問題莫名其妙,但她還是答了:“就叫名字。”
“沒別的了?”淩染意外。
安凡反問:“你還想有什麽?”
安凡在這時重新看向淩染,樹蔭下的淩染少了陽光下的那縷薄光,也仿佛沒了讓她心悸的力量,她稍稍放心,看來剛才只是一時意亂情迷。
淩染說:“想以後有點什麽。”
遠處陸昀的高喊傳入耳朵,安凡覺得淩染這話是在表衷情,她指尖微動,佯裝心思全被陸昀奪去,閉嘴不言。
從滑梯上下來,陸昀要找尋另一處刺激,她指着遠處的大喇叭說:“那個!”
安凡咬咬牙上了。
她本來不怕,但她現在很怕落入池中那一刻,她因撞上淩染而心微微跳的感覺,那種感覺叫失控,而她怕失控。
大喇叭顯然比滑梯還要刺激,喇叭顧名思義,在滑道的中間還留有一段喇叭形狀的滑道。
落入喇叭那一瞬,氣墊瘋狂回旋,呼嘯的風聲仿佛給人的耳朵堵上耳塞,比滑梯還要強幾倍的失重感使安凡整個人恨不得縮起來,可就在這樣的環境裏,她依舊聽到淩染輕聲對她說“別怕”。
安凡不确定她是不是幻聽了,她下意識看向淩染,眼皮被風吹得根本睜不開。
待落入水池那一刻,又什麽都沒有,心髒回歸平和,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兩個項目結束,排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陸昀愛刺激不愛排隊,眼神轉悠一圈,指着小孩子居多的懶人水上漂流說:“那個。”
安凡求之不得,這種平緩的項目最适合她。
水上漂的環道幾乎繞整個水上樂園轉了一圈,安凡躺着悠哉看風景,陸昀托着把水槍時不時滋她兩下,安凡偏頭不搭理,這一偏頭又恰好看到淩染拿水槍滋陸昀兩下。
接着,陸昀一滋她,淩染就會滋陸昀,還做得相當隐蔽,掩在其他大朋友和小朋友的水槍裏,絲毫看不出端倪。
看完全程的安凡只想說“幼稚”二字。
很快安凡又笑不出來,陸昀選擇水上漂的目的根本不是放松,她完全是借此查看園區內還有什麽值得玩的項目,很快她看中了一個人工造浪池,還拖着安凡要一起去。
安凡一看那比人還要高幾倍的洶湧浪花就慫了,擺手拒絕:“我累了。”
陸昀還盯着她,眼神凄婉地乞求。
安凡眼神比她還凄婉,外加語言攻勢,綿柔婉轉:“寶貝我累了。”
陸昀一秒放棄:“行吧,看在你叫我寶貝的份上。”
陸昀最終一個人去尋刺激了,安凡和淩染躺在不遠處的沙灘椅上,枕着手看陸昀沖浪。
沙灘椅離餐飲車不遠,間斷有食物的香氣飄過來,淩染突然問她:“要吃什麽嗎?”
安凡搖搖頭。
淩染又提議:“那要不要喝點什麽?我看她們手裏拿那個挺好喝的。”
安凡飄過去一眼,說:“你以前最讨厭這種花花綠綠的飲料。”
見淩染臉色微變,安凡說:“不過我倒是挺喜歡的……”
她說:“如果有的話,給我來一杯西瓜汁,再給陸昀買杯百香果,你就自己選吧。”
“行。”淩染起身,已經走出兩步,又回轉過頭:“我幫你買飲料,能不能也叫聲好聽的?”
原來這麽慇勤,是在這裏等着她。
安凡不知為何想笑,她憋足勁拉平嘴角,問:“不叫好聽的就沒飲料了?”
淩染掙紮一會兒,說:“也有。”
安凡淡定說:“那不叫。”
淩染想了想,說:“也行。”然後她便走了。
“诶——”安凡叫住人。
轉過頭那一瞬淩染眉梢都帶着暖融融的春意,惹得安凡都不好意思繼續說話,她頂住視線開口問:“你身上帶了錢?”
淩染一臉問號。
“我指的現金。”安凡補充一句,畢竟手機被她們放櫃子裏了。
“呃……”原來真是要說這個,淩染期待落空,說一句:“帶了。”随後她便真的走了。
望着淩染遠去的背影,安凡暗自嘀咕,她竟然會有擔心淩染沒錢的一天,真是活久見。
不過淩染每天買早餐她也沒給過淩染錢,想必她是有錢的,這麽想着,安凡又放下心來。
園區買飲料得等,淩染等了會兒才抱着三杯飲料回程,她一眼就望見躺在沙灘椅上的安凡,白得都發光了,她心想美得可真招人,随即快步朝她走過去。
離安凡還有段距離時,淩染視野中出現一位同樣走得很快的男人,周圍人都在沙灘閑庭信步,他步履一匆忙,就顯得很突兀。
淩染多看了兩眼。
那人頭戴一頂黑色鴨舌帽,白T黑短褲,左手拿着個小孩愛吃的甜筒,右手握着一根被咬過的熱狗,身上還挎着一個兒童用的卡通水壺,俨然是陪子女游玩的好父親形象。
淩染剛要挪開眼,又覺得不對,那甜筒是倒吊着握的,冰激淩一路撒了個幹淨。
這時那男人側頭往後看了一眼,下颚線繃得很緊,淩染跟着看去,他身後不遠處也有幾位這樣穿着的男子,步伐同樣很快,像在追他。
淩染心一緊,眼看着那人快要靠近安凡,忙朝安凡奔了過去。
過程中淩染密切注意那位男子,看他快要被後面的人追上,看他停在原地左右張望,看他将視線鎖在不遠處的安凡身上,随後朝她疾馳!
淩染顧不得打草驚蛇,将手上的飲料砸在那人身上,同時大喊一聲:“安凡,過來!”
淩染才拉過從沙灘椅起身的安凡,脖頸處倏地被抵上一把刀,像毒蛇吐着信子,滲透着無邊的涼意。
淩染看見安凡瞪大的眼,眼底寫滿了驚恐。
淩染緩緩松開她的手。
原來由熱轉涼只需要一瞬間,那一刻安凡的手冰冷。
淩染被那人帶着往後退,安凡要跟過來,那人握刀的手迅速往外一揮,又重新抵回淩染的脖頸處,刀尖劃破一道口子,他聲音震耳:“別過來!”
安凡瞬間定住。
淩染也在說,聲音和緩:“乖,站那兒,別過來。”
周圍的人陸續看清這一幕,一時間尖叫聲、驚恐聲不絕于耳,圍繞着罪犯、淩染和安凡逐漸擴成了一個圈,随即圈子越來越大。
那幾名追蹤的便衣亮明身份,出現在圈內,沖他喊話:“韓東,放開你手裏的人!”
安凡腦子一片空白,很遲緩地想起韓東是那名逃竄的罪犯的名字,可那人不是在她們村潛逃嗎?為什麽會在這兒?
韓東手緊緊攥着刀,用力之大,手都輕微發着抖,他說:“我想過自首的,你們為什麽不放過我!”
他聲嘶力竭:“我今天陪完老婆孩子我就去自首了,你們為什麽不放過我!”
安凡眼睛密切盯着那把刀,看它輕微一顫,便在淩染脖頸上留下第二道口子。
淩染皮膚很白,兩道血紅的口子很是顯眼。
安凡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身後突然攔出一只手,吓得她整個人一激靈,又聽那人說:“安小姐別怕,我們是小姐請來的保镖。”
保镖嗎?
安凡立刻說:“別保護我,去保護她!”
“已經在設法營救了。”他說。
安凡強行找回理智,環顧四周,看到幾名便衣的身邊多了一個人,正低聲和某位警察交談着什麽。
人群中也立着兩位男子,身高和氣場與周圍格格不入,一臉嚴肅地緊盯現場,像是礙于圈中無人,又不好貿貿然上前。
安凡聽見那位喊話的便衣開了口:“韓東,放開那位小姐,你想要什麽,我們都盡量滿足你!”
韓東情緒激動:“當初那位醫生也是這麽和我講的,結果呢,沒錢還不是不給治,我不信你們了,我不信!”
便衣往前邁一步,開口:“你想要多少錢?”
上前一步的動作擊退了韓東,他拖着人頻頻後退,腳不慎踩到沙灘上某位游客落下的礦泉水瓶,手一偏,又在脖頸上劃了道口子。
這道口子劃得相當深,血當即就流了下來,一路流進淩染的衣領,染紅白T。
人群中一陣驚呼。
保镖按耐不住上前,語氣盡量平緩:“你想要多少錢,想要哪位醫生治病,都可以提,只要你放開那位小姐。”
韓東這時定住,側頭看了看被他禁锢的淩染,回過神來,突然詭笑了一聲:“原來還是個有錢人!”
安凡遠遠看見淩染的嘴皮子動了幾下,像是說了句什麽,那人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憑什麽!憑什麽你們這些有錢人要什麽有什麽,我只是想要給我兒子治病都做不到!我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到處求,連手術費都湊不齊!憑什麽!憑什麽——”
他邊說邊往後退,再退幾步便是那人工造浪池,浪還在一波一波打過來,波濤洶湧,沖浪的人卻早已退到岸上,俱是驚恐望着眼前這一幕。
安凡密切注意淩染,看她嘴皮子幾動,像是說了聲“我可以幫你”,随即那人情緒更為激動:“我不信!當初那醫生也是這麽講的,我不信!”
他盯着眼前的一圈人,說:“都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人群中立着的一位正慢慢從水裏靠近事發中心,游得無聲無息,安凡的心緊緊提着,就怕罪犯在突然間一回頭。
“爸爸——”“老公——”寂靜的場子突然傳來兩聲呼喚。
安凡循着聲望去,一名女士抱着孩子正緩緩走進圈內,旁邊還跟着位警察。
那名女士流着淚,一臉憔悴說:“算了吧,老公,算了吧。”
韓東一臉心碎,把刀抵向淩染,對面前的所有人說:“你們答應治好我兒子,你們快答應治好我兒子!”
水裏的那一位在這時上岸,悄無聲息從背後接近,安凡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萬籁俱寂,突然傳來那位女士的一聲喊:“老公,小心身後!”
安凡心一緊,看到那名罪犯倉皇回頭,狼狽交手間,淩染不慎落入後方的造浪池。
匡當一聲,像石頭砸在她的心尖。
燕城市醫院。
匆忙趕來的單醫生剛和主治醫生交流完病情,轉身給淩雲和安凡交代:“萬幸,脖子上的傷不嚴重,關鍵是發燒,目前又在昏迷,老毛病了,你們都懂。”
單醫生語氣故作輕松,仿佛這樣淩染的病就不那麽嚴重,他說:“情形比上次糟一點,她嗆了水,有肺部感染的可能。”
“不過求生欲比上次強很多……”他突然八卦,對安凡說:“聽說她進醫院前一直牽着你的手?那應該很快就醒,不用擔心。”
可惜安凡并沒有被單醫生的話安慰到,将整件事通知給淩雲時,她握手機的手都發着抖。要不是身邊陪着陸昀,安凡懷疑她根本到不了醫院。
“至于轉院的事……”單醫生這時看向淩雲:“我目前想法偏保守。她情況算穩定,轉院一路上未知風險太多,動來動去反倒怕出意外,不如就在這家醫院。”
“前幾天我給她複查就在這兒……”單醫生說:“剛剛那位醫生是我同學,醫術信得過。”
淩雲點點頭,單醫生看她們一眼,轉身走了。
安凡在此期間一直垂着頭,淩雲看不過眼,喊了一聲:“安姐姐——”
安凡擺手拒絕:“不用安慰我。”
她态度堅決,淩雲想想作罷,她起身,再問:“想吃點什麽?我去買。”
安凡沒出聲,淩雲再看一旁的陸昀,陸昀說:“都行,謝謝。”
淩雲點點頭,正要走,陸昀又說:“再買份白粥吧,萬一醒了呢。”
淩雲知道這是給淩染準備的,她笑笑:“好。”
淩雲的腳步聲漸遠,陸昀在安凡身邊坐下來,才喊一聲“寶貝”,安凡的眼淚就落了下來:“都是因為我,她是為了救我……”
陸昀将人抱住,輕聲哄:“誰都不想的。”
安凡靠在陸昀肩頭默默流淚,陸昀一直輕聲細語地哄,直到淩雲買飯回來。
安凡眼皮紅腫着,表現得異常沉默,卻又堅強,她對兩人說:“這麽晚了,你們都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她。”
兩人再三勸阻,也抵不過安凡的堅持。
待兩人離開,安凡起身,坐到淩染的身邊。病床上的淩染閉着眼,眼底的小痣黯淡,一如以往。
印象中這是安凡第三次這樣看她。
第一次在去年,她被黎汐騙去給淩染送湯,那時她剛被淩染甩,心底諸多糾結,連帶着看望病床上的淩染,也是看一眼少一眼的想法。
第二次在不久前,淩染被她刺激到昏迷,躺在病床上的淩染一直被悉心照料,安凡曾有短暫和淩染相處的時光,她心底五味雜陳,至今也說不清到底想了什麽。
第三次是現在。
安凡清晰感覺到她心境的變化,像第一次和第二次的中和。不再婉轉癡纏,卻也想盯着不放。
時間從沒像現在這麽難捱,仿佛每一秒都特別漫長,安凡回憶上回陪護學到的技巧,做着一切她能做到的。
焦躁的心情在漫長的每一秒中變得平靜,第二天陸昀要走,安凡還能送她去機場。
來時一路歡欣,回去時卻不少沉默,陸昀想方設法逗着安凡,最後癱在座椅上嚎了一聲:“我是不是來錯了啊?”
安凡笑着安慰她:“沒有。”
她拿出最近常聽到的話,說:“誰都不想的。”
陸昀蔫了,腦袋搭在安凡的肩頭,半天沒動靜。
安凡摸着陸昀的頭:“你過來玩的,我沒讓你開心,還讓你這麽煩……”
陸昀抓着安凡的手,叫停她的話:“停!”
“好。”
司機在機場外等,安凡送陸昀登機,臨走前,陸昀突然異常真摯地開口:“寶貝,我昨晚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麽。”
“我想,要是你當初喜歡的是現在的淩染就好了。”
安凡些許愣怔,随即給她來了現實一擊:“想有用嗎?”
陸昀實誠說:“沒有。”
安凡笑了笑,陸昀索性不再亂想,黏黏糊糊和人分別:“拜拜,等着我下次來找你。”
“行。”
送走陸昀,回醫院的安凡一直在想陸昀說的那句話,她不像她表現得那般平和。
要是能那樣自然好,可要是有要是的話,要是淩染當初一見鐘情時沒有認錯她,皆大歡喜不是更好嗎。
回到醫院,淩雲還在病床前守着,安凡拿濕巾擦手,問一聲:“醒了嗎?”
“還沒。”淩雲說:“陸昀姐走了嗎?”
安凡點頭。
兩人各自占據病房沙發的一角,淩雲和安凡閑聊:“剛剛餘叔叔找我了,他就是這幾天負責保護你們的保镖隊長,他說沒保護好你們他很抱歉,他們認罰,什麽都行。”
安凡也是昨天才知道還有保镖,她不擅長這種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靜了半天才開口:“就別罰了吧,事情太突然了。”
“嗯。”淩雲說:“姑姑肯定都聽你的。”
到了晚上,淩雲提議她來陪護,被安凡一句話拒絕,她說:“我來就好,你就當成我是在贖罪。”
淩雲再不敢多說什麽。
夜晚的醫院格外寂靜。
安凡用溫毛巾給淩染擦臉頰和手臂,又拿濕棉簽給她潤澤唇瓣,待一切收拾妥當,睡意上頭,她跟着趴在病床上眯了一會。
一只手臂很快枕麻,安凡眯着眼略擡頭,想要換另一只手,又想起病床上的淩染,她伸手去拿床頭的棉簽。
棉簽沾濕唇瓣這事這一天做了無數次,熟能生巧,安凡閉着眼睛都能幹,她來來回回潤澤了兩遍,正預備丢掉手裏的棉簽,扭頭時卻好似看見了什麽。
她猛地轉過頭去,沒有看錯,是淩染睜開了眼!
安凡不敢相信:“你、你醒了?”
她下意識擡手要去按鈴,被淩染攥着手腕,力道之大簡直不像一個初醒的病人。
安凡當即回過頭看她,還處在欣喜中:“你真的醒了!”
淩染久久盯着她,嘴皮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麽,安凡手撐着床沿貼耳過去,好半天都沒聽見什麽聲音,她剛要起身,耳垂卻倏地傳來一陣溫熱,還有被她親手沾上的微濕。
安凡微怔,她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剛剛所發生的。
她微睜着眼看向此時的淩染,淩染還是那副神情,眼神往下落在她的唇上,像那次畫畫她在她身旁,眼底寫滿天真又赤/裸的欲望。
安凡心一緊,淩染已經朝她湊了過來,她下意識一偏,溫熱又濕潤的唇落在她的側臉。
安凡這回信了淩染是真的在親她,不是無意間蹭到。
她沒由來地慌張無措,連帶着眼神都綿軟無力,再度和淩染對上視線,淩染這回沒再輕舉妄動,只是拿柔軟的眼神看她,一直看她,看得她不一會兒就繳械投降。
淩染再度吻上來。
安凡閉着眼,感受着嘴唇源源不斷傳來的溫熱,心想,就這樣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昨天看了眼評論區;
別的文要出意外了:天啊不要出意外啊千萬不要有事啊QAQ;
我的文要出意外了:好期待啊要出什麽意外啊大大快寫?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