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熟悉的代號直直地闖入眼簾,鶴田鏡一瞬間怔住,連對面貝爾摩德什麽時候挂斷的電話都不知道。
晚風吹拂,涼薄的風擦過臉頰吹起銀發,無情又毫不停歇的繼續向前。
鶴田鏡垂眸看着上面的代號,指肚擦過手機屏幕。
他知道貝爾摩德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此時告知的事情以及發過來的名單,一定是真實的。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他心中雖有驚訝,但卻并無被背刺的憤怒和難過。
鶴田鏡微微偏頭,笑了下。
難道是因為自己本就清楚兩人并非一生同路之人,分道揚镳早晚有一天會發生,所以提早有心理準備?
亦或者是另一種。鶴田鏡呼出一口氣,他收起手機。即便看到這上面的名單,他也依舊相信琴酒。
盡管平日裏冷酷且強勢,對待敵人和叛徒下手狠厲辛辣,但是面對近身的同伴]和[下屬],琴酒的态度可以說的上是[好]的。
他會毫不留情地叱責下屬犯蠢的情況,嘲諷同伴的神秘主義,但關鍵時刻絕對是拔槍站在那邊、帶給人強大安全感的領導角色和絕佳隊友。
提到這裏,鶴田鏡倒是難得想起來一件舊事。
前些年的某個秋季。
天高氣爽,紅葉紛紛,不冷不熱的時節外出剛剛好。黑色保時捷靜靜停在路邊,悄無聲息融入這座城市。
從小巷穿出的鶴田鏡視線瞥到,直接快步過去,首先拍打下兜帽和肩頭的紅葉,而後十分自然地拉開門坐進後座。
伏特加沒在,琴酒坐于駕駛位。銀色長發的男人頭都不回、聲音冷淡甩出一句:“你上來幹什麽?”
“放心放心,沒給你弄髒車,落葉都抖擻掉才開門的。”鶴田鏡長籲一一口氣,下一秒接上,“我需要你的幫助,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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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沒說話,指間夾着的香煙依然在緩緩燃燒。
“拜托了,公款吃喝好隊友,開車捎我一程——”鶴田鏡雙手合十,表情誠摯,“非常緊急!!”
駕駛位的琴酒默然一瞬,意義不明地冷笑道:“......也有你解決不了的事啊。”他接着利落掐滅煙,“殺誰。”聲音低沉,目光淩冽,“哪兒。”
鶴田鏡沉默兩秒,咳嗽一聲:“那個、米花中央超市。”
琴酒:“?”
“啊、嗯,就是,今天有限時限量的法派檸檬餅發售,馬上就要到時間了,如果去晚一步一定會搶不到......”
琴酒頓了一秒,接着動作狠厲地拔出自己的愛槍,直指鶴田鏡的腦門,獰笑着陰冷道:“立刻馬上,從我車上滾下去!”
“嗚哇!”鶴田鏡雙手舉起,“殺人放火的事你都幫,為什麽這種小忙不幫還讓我滾啊!!”
在琴酒傾壓的冰冷氣勢下,鶴田鏡無辜臉,接着一轉正經:“開個玩笑,只是想讓你開心開心——地址其實是邊郊三號倉庫,要去解決一批人,快要到時間了。”
“滾。”琴酒喉中擠出聲音,他墨綠狼眸視線刺骨,伯菜塔向前頂了頂,“下車,或者吃槍子。”
“那個、”鶴田鏡擡手從兜裏抓出一把,“我請你吃瓜子行不行?”
琴酒:“......”
最後琴酒還是陰沉着臉把鶴田鏡送到了邊郊,解決敵人的時候有好幾槍擦着鶴田鏡衣角而過,炸裂開敵方的腦花。
事後,鶴田鏡把所得貨物分了琴酒一半,附帶幾袋五香瓜子(這在日本可不太好找,畢竟日本人很少吃瓜子)。
貨物琴酒毫不遲疑地收了,五香瓜子隔天被扔回了鶴田鏡那邊——然後鶴田鏡開開心心地又收起來了。
那些瓜子後來放哪裏了?鶴田鏡歪頭思索片刻,又重新将思緒拉回。
好吧,總之,琴酒作為隊友的時候,還是十分靠譜的。
他将胳膊搭在陽臺的圍欄上,繃緊的神經經過自我纾解、此時平緩下來,他閑散地半撐着,視線遙遙望向燈火瑩瑩的遠方,心中開始冷靜思考與分析。
琴酒和朗姆關系沒有自己和朗姆那麽差,但也絕對說不上良好。琴酒對朗姆那一套算是嗤之以鼻,平日裏是一種冷淡輕蔑的态度,這種時候不可能選擇幫助他、來對付自己。
而琴酒和自己......他們可是琴酒親口承認的[合作夥伴]。當然,琴酒是會上一秒說[放你走],下一秒在對方汽車裏安了炸彈送人上天那種人。
但是,這僅限于對敵人。
兩人一起合作出任務不知道多少次,彼此間有着無言的默契。鶴田鏡知道若是琴酒真的厭惡自己,不可能會忍受如此之久、甚至和自己結成同盟。
兩人目前沒有利益沖突,琴酒也不會覺得自己擋了他的道。
這裏的投票......鶴田鏡淺琥珀色的眼眸劃過一抹光。琴酒的本意一定不是真的要審判自己。
那麽,此時将重點放回組織審判上。
首先,這個組織法庭審判,誘因是倉庫問題,後續是朗姆的推動,兼之有渾水摸魚、想讓事情變得更大的成員們。
而這背後一定有BOSS的默許,才能讓一切進展得如此順利。
目前可以放心的是,自己的卧底身份肯定沒有暴露。鶴田鏡輕笑了一下。不然......等待自己的,可就不是什麽針對組織高層成員的法庭審判,而是對待叛徒的酷刑和處決了。
——因此,這次事件大概是對組織勢力的打亂再分配,或者是某種測試與試探。
如果有BOSS在背後默默授意,那麽琴酒的投票自然可以理解。
一方面,他不能違抗那位先生的命令,身為那位先生手下的頂級殺手,他自然應順應BOSS的意思。另一方面,若是主動投出贊成票,也是一種打入朗姆那邊,同時表明二人并無聯合勢力一家獨大、危及BOSS權威的意思。
這一次的審判、再綜合前面發生的那些事情來看,那位先生真的一改之前平衡高層勢力的意思,打算扶持朗姆上位二把手了嗎?
鶴田鏡眯了眯眼睛。
當初提拔自己是為了牽制朗姆,現在打壓自己卻又是為了扶持朗姆,自己還真成了一個好用砝碼?倒是讓人有些不爽。
如果BOSS真的是這麽打算的,鶴田鏡并不介意稍稍退後幾步、讓朗姆登上二把手的位置。
但他也并未打算坐以待斃,任由一切發展。
這麽多年的積蓄,他可不想在審判中都被瓜分出去。
萬一朗姆更過分一些、BOSS依然選擇圍觀不制止的話,說不準自己要去懲戒室走一遭,他并不想平白受罪。
鶴田鏡握住欄杆,用肋且穩定。
懶散鹹魚是一種姿态,并非處事原則。
他不是打碎牙齒和血吞的人,不管BOSS是為了打亂格局扶持朗姆、還是為了測試與試探什麽,盡最大力量争取優勢才是自己的選擇!
此時倒還有幾處麻煩不太好分析:琴酒為什麽不提前告知自己法庭審判?這裏有人要殺自己,是誰?這裏還有人要保護自己,又是誰?
他沉思片刻,輕啧一聲,将這些疑問暫且放下。
無論如何,自己必須要在回到日本前、在組織法庭審判前,率先掌握更多的有利翻身條件。
組織雖然犯罪累累,但能夠盤踞半個多世紀,自然有其嚴明的規則。這個法庭審判過程嚴格遵循着程序,即便區分于外界的法律,也有着自己的真實性和嚴肅性,審判相對來說足夠公平。
不破不立,這次任務雖然麻煩,但勢必要完成!鶴田鏡身上凝聚起銳利的氣勢。
這次複雜難辦的任務,若是順利完成,自然是自己在法庭審判裏的有利加分項。足以充分證明廊酒為組織所做的貢獻,以及其中體現出的卓越能力和遵從命令的忠誠。
他是那位先生不會放手的下屬,是組織裏有着絕對實力的成員,是不可替代的角色。就算會有千般危險,鶴田鏡也有足夠的自信逆風翻盤。
他站立高位,遙望遠處明滅的光景,萬物流轉于他淺琥珀色的眼眸中。
鶴田鏡任由晚風吹起鬓邊銀發,唇角微微勾起,無聲地低緩而語:
[I'm the only,the best.]
沒有什麽可以讓他真正低頭,也沒有誰能夠取代他——他獨一無二、舉世無雙。
房間中關着燈,唯有窗前位置亮着點點星火。色長發的男人依靠在敞開的窗邊,唇角咬着一支煙,芝加哥的冷風灌入屋中,寒冷使人保持清醒。
面前的房門輕聲開啓,赤井秀一目光盯過去,他身軀略略緊繃起來,對入門之人保持着一定的警惕。直到看清進屋之人熟悉的面孔,他才重新放松下來。
“鏡先生。”
“嗯?還沒睡嗎?”進屋的銀發之人看過來,“怎麽不開燈。”
“在等您,鏡先生。”赤井秀一緊接着掐滅香煙,揮揮手将身邊的煙味驅散,讓清風捎走最後一縷煙,而後單手将敞開的窗戶拉上,“開燈目标太明顯,我在這裏默默等着就好。”
“如果困了就睡吧,不必等我回來。”鶴田鏡說着,上前幾步,握住赤井秀一的手,“在抽煙和吹風驅逐困意麽?你的手很涼,小心受寒。”
“還好,我不冷。”赤井秀一眨了下眼,反手握住鶴田鏡,“您的手也很冰。”
“嗯,我剛才在外面的陽臺待了一會。”鶴田鏡并未隐瞞,他淡淡的道,“有點事聯絡通知。”
赤井秀一敏銳感知到有什麽不一樣,他本想詢問發生了什麽,但張張口、最終沒有直接問出。他拉過鶴田鏡的手,嗓音帶着磁性道:“我的手很冷,但是腰腹非常暖和,您放進來暖暖吧。”
“不必。”鶴田鏡抽出手,沒有順勢開玩笑或者推倒,反而選擇了拒絕。
赤井秀一頓了頓,他還是輕聲問出:“您還好嗎?”
鶴田鏡擡眸,笑了下,嗓音如常:“我沒事,唔、大概是檸檬千層不太好吃。”
赤井秀一并未回話,他橄榄色眼眸于黑暗中注視着對方。倏忽間,他往前邁出一步,伸手環抱住眼前之人,将其一把抱在懷中。
赤井秀一沒有多言什麽,只是說:”您看起來很冷,鏡先生。”聲音平靜低緩,在耳側響起,“這樣或許會好一點。”
他微微收緊手臂抱住鶴田鏡,溫熱的身軀傳遞着某種溫度,挺拔身形有着能夠撐起一方天地的力量。
“......”鶴田鏡脊背微僵,最終還是慢慢放松下來。
他閉上眼睛,沒有拒絕,任由赤井秀一抱住自己,将自己的重量微微向其傾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