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行俠仗義是男人心底的夢
正用着早膳, 門外突然有人來報,王妃思及世子,特意命人送來親自做的糕點。
小環把他攔在門外, “糕點給我就好。”
“這可不行,小環姑娘, 王妃讓奴親自送給世子呢。這可是王妃一大清早親自動手做的。”小厮眼睛四處亂飄, 就是不敢看小環, 這丫頭生的好像羅剎惡鬼。府裏人都說, 世子是在做法,好讓小環鎮壓那些勾魂使者, 不敢靠近他。
“拿來吧你。你也不看看你一天天在外面跑來跑去, 身上有多髒, 世子最見不得人髒, 萬一你害他生病了怎麽辦?”小環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食盒, 一副粗魯無禮至極的模樣。
她拿着食盒就進屋了, 還讓來福把門關了送客。
來福五十歲, 是蘇夷安院子裏唯二的仆人之一。他一向喜歡清靜,不喜歡下人多了勾心鬥角,便借口休養身體,把下人都遣散了。
除了小環和來福,還有一個老大夫,就住在他隔壁,專門照顧他。
蘇夷安在二樓聽的清清楚楚, 慢條斯理地把餅子撕成一縷一縷的, 放到小環精心熬制的牛肉湯裏, 這湯顏色清潤, 腥臊味幾乎沒有, 入口只有醇香。
他雖不喜大清早就食葷腥,但挨不住小環的威逼利誘,久而久之,果然覺得身體有力多了。
只是從來沒有對前院的人說過罷了。
吃完小半個餅,蘇夷安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走到窗戶邊,正看到小環搶食盒,把王妃的小厮摔倒在地的場景。
不由得嘴角扯出一抹輕笑,他向來對小環溺愛的很,不為別的,這丫頭不止一次救他的命。
王妃曾給他下過毒,他那次差點沒命,幸好小環發現的及時,用民間的土法子催吐。雖然方法實在有些惡心,可也确實有效果。
那一次他卧床休息兩個月,才從鬼門關回來。小環也是在那兩個月,下廚手藝突飛猛進,從那以後,凡是入他口的,都是小環親自動手。
還有一次,他在園中池塘邊賞荷,突然有人從背後把他推入水中。小環當時正在做晚膳,聽到聲音立馬飛奔出來,及時把他從水裏撈了出來。
當時蘇夷安被吓的心疾突發,又是小環背着他,及時把他送到老大夫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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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小事,發生了一次又一次,他都龜縮在自己院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依舊有人想要加害于他。
什麽想到了他,特意來送吃的。只怕是個借口,好讓下人來看他有沒有被刺客殺死吧?
蘇夷安悠悠嘆了口氣,心思複雜。如果有可能,他寧願生活在一個普通人家,不做世子,也許還會得到親人的一些憐憫之心。
他目送着小厮見鬼似的逃離院子,身後就傳來上樓梯的腳步聲。
蘇夷安回到內室,書案上的精致玉瓶裏,插着一朵泛黃的栀子花。他攬起長袍,坐在軟榻上,繼續翻看着昨日沒看完的書。
窗外桂樹随風搖曳,小環扒着屏風,探頭進來:“世子,我把王妃送來的糕點,送給李嬸喂豬去啦?”
李嬸是個以賣菜為生的寡婦,小環整日采買,早已和她混熟了。
蘇夷安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小環,這個沒毒。”
王妃就是再蠢,也不會傻到明目張膽給他下毒。她慣會對外裝賢惠,哪怕心裏非常想自己兒子當世子,還要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因為他身子虛,不能考取功名,有個世襲的王位也好傍身。
誰聽了不誇她一句蕙質蘭心?就連他這個武将出身的爹,也對她敬愛有加。
小環毫不在意:“我怕給李嬸的孩子吃,吃出事情了怎麽辦?世子你繼續看書,我去去就回來!”
蘇夷安擡起消瘦的手,“哎……”了一聲,小環就已經跑下樓了。
算了,喂豬就喂豬吧。
蘇夷安轉過身子,剛想繼續看書,就被桌子旁靠着的人吓了一跳,慣性地按着心口,卻發現心跳好像還挺平穩。
鐘琤一身黑色緊身勁裝,靠坐在那裏,側腰精健有力,他還十分自來熟地翻看着他要看的書,對他打招呼道:“世子平日裏都看些什麽?”
這登徒子!
蘇夷安臉都漲紅了,說話也有些結巴:“你,你怎麽又來了?”
“不是告訴你,我是個殺手嗎?”鐘琤笑意吟吟,把額前發絲潇灑撥到一邊,旋即鼻翼微動,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你吃什麽了?”
還不等蘇夷安回答,他就摸到屏風隔壁,桌上放這半碗牛肉湯,裏面還有他剛才撕的餅子,尚有些餘溫。
許是小環急着送糕點,忘記收了。
蘇夷安剛想解釋兩句,鐘琤已經捧起碗,把裏面剩下的湯和餅子給吃完了。
三口,還是五口?簡直就是倒進去的!吃完還無辜地捧着碗問他,“還有嗎?我忙了一整夜,好餓。”
“你…你要吃,自己盛便是。這是我吃過的!”蘇夷安都快被急出淚了,怎麽會有這麽不講禮數的人!
“那我就自己盛去咯?”鐘琤大搖大擺地下樓,來福正拿着雞毛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撣着花瓶,詫異地看着鐘琤。
鐘琤對他打招呼道:“早!”說着,朝廚房走去,拿了兩大張餅,盛了滿滿一碗肉湯。
蘇夷安還看着樓梯口,等他上來呢,就聽到身後又傳來聲音。
鐘琤從窗戶跳進來了。幾乎和碗口持平的湯,一滴都沒有灑。
他不好意思地沖蘇夷安笑了笑,便坐在桌前大吃大喝起來。
哪有殺手是這樣的?
蘇夷安甚至感覺他就是個賴皮!無賴!登徒子!流氓!
他坐在鐘琤對面,怨念地看着他,什麽憂愁都沒有了,果然人生氣時就會忘記煩惱事。
鐘琤風卷殘雲地吃完一張餅子,問他道:“世子知道我昨夜做什麽去了嗎?”
“你是殺手,難不成還能做什麽好事嗎?”
“世子果然聰明,我就是做好事去了!”
“什麽好事?”蘇夷安有些遲疑。
“我前些日子剛來汝南,一進城,就當街遇到一對父子。老點的那個一大清早就擔着爐子炭火來城裏攤餅賣餅,足足要走十幾裏路。他的兒子呢,就在這城中,老頭賣餅的時候,他來了,不是幫忙,卻是為了要錢。”
“原來他迷戀上了賭坊,老人家原本有十畝良田,盡數被他輸了出去,不得已才這麽大歲數出來賣餅,還要被兒子要錢,要錢不成,還平白被打。”
“所有人都看到兒子打老子,你說這能忍嗎?我越想越氣,終于昨夜忍不住了。”
蘇夷安眨眨眼睛,握住拳頭,臉頰也有些鼓,眼睛亮晶晶地道:“你狠狠教訓了那個賭徒兒子一頓?”
果然行俠仗義是每個男人心底的夢。
鐘琤覺得有些好笑,又咬了兩口餅子,才道:“不。我把那老頭給打了一頓。”
“啪!”蘇夷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屹然不動,他自己反倒是捂着手,眼角沁出淚水,“你…你不打不孝的兒子,反而去打可憐的爹,你…你也是壞蛋!”
他“你”了半天,鐘琤還以為他會罵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沒想到突然蹦出來一個“壞蛋”。
笑的他肚子都要痛了,果然書呆子很好欺負啊。
他探手去捏蘇夷安臉頰,理直氣壯道:“子不教,父之過。有這樣的兒子,他早該把他打的不敢去賭才好,賭一次就剁掉一根手指頭,還要賭就繼續剁,剁到他沒法去賭為止。”
“哪怕他兒子成了個殘廢,十畝良田也夠他養兒子的了。又何苦會淪落到這種境地?你說,他該打不該打?”說到剁手指這麽殘忍的事情,鐘琤不僅沒有不适,臉上還浮現出殘忍的神情,眼神也變得冷漠。
蘇夷安呆呆地任他捏自己臉頰,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你那忠心的丫頭要回來了。”鐘琤松開他,三五下把剩下的肉湯喝完,手裏還剩半張餅子,跑到窗戶前快要跳的時候才對他道:“我先走了,晚些再來找你。”
他又變成那副不羁的模樣,好像剛才的殘忍嗜血只是蘇夷安眼花。
等人都消失了,蘇夷安還坐在桌子前,半晌才應了句好。
一點都不意外,他根本不讨厭這個人,甚至在聽到他還會來時,心底抑制不住的高興。
他摸了摸臉頰,那裏還殘留着指尖的觸感。鐘琤的食指,有老繭,卻并不粗糙。
“什麽歪理邪說,果然是壞蛋。”蘇夷安自言自語道。
小環端着托盤走進來,疑惑道:“世子在說什麽?誰是壞蛋?”
旋即,她看到桌上幹幹淨淨的空碗,一下子跳的老高,“好耶!每次世子吃這麽少就放在一邊,我就想着家裏的老狗也是如此,但只要不收碗,過會它就會繼續吃。世子真的吃完啦!”
蘇夷安:“………”他也不知該樂還是該怒,總不能解釋,這确實是個賴皮鬼吃完的吧?
他輕掩着唇,露出笑意,“下次及早收,我若是要吃,便想吃些熱的。”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把書呆美人哄出龜殼見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