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死遁跑路了
夜色漸濃, 梅薇身穿華美的婚紗，坐在教堂的長椅上，薔薇刺繡的繁複紗裙上綴滿鑽石, 在燭火的映照下閃閃發光, 像漫天星辰墜落在裙擺。
阿塔納斯半跪在她面前，捧起少女素淨的足尖，為她穿上高跟鞋。
修長清冷的指尖掃過肌膚, 恍如一道電流掠過，梅薇輕輕顫抖了下，內心升起隐秘的喜悅。她垂眸凝視着天使專注俊美的側臉, 微微有些失神。
他抓起她的腳踝, 指尖游移, 替她系上了高跟鞋的綁帶。
梅薇在阿塔納斯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月光穿過教堂的玫瑰窗和長條拱窗, 形成一道道皎潔神秘的光柱，灑落在鋪滿猩紅花瓣的大理石地磚上。梅薇手捧一束玫瑰，挽着阿塔納斯的手臂, 一步步走到了神龛前。
光明神的塑像聖潔悲憫, 神眸無喜無悲，淡漠俯視萬物。梅薇心知, 至高無上的神靈, 根本不會關心世間發生的一切，無論是虔誠還是背叛, 狂熱抑或謊言。替祂維持信仰的是阿塔納斯等一衆天使, 他們的虔誠反而成了束縛自身靈魂的枷鎖。
“梅薇，”天使典雅優美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他捧起她的一只手，放在唇邊虔誠地親吻, “你願意……嫁給我嗎？我将對你永遠忠誠，至死不渝。”
梅薇認真點了點頭，激動與喜悅的淚光在她清澈的紫眸中閃爍，“我願意。阿塔納斯，我願意——直到我生命的盡頭，我都會一直愛你。”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并沒有說謊。
既然系統能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決定真的死一次——只有這樣才能騙過天使，讓他徹底黑化堕落。
天使的薄唇微微張開，聽到她的表白以後，他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內心翻湧着從未有過的情愫，卻不知該如何言明。
就在這時，梅薇踮起腳，用雙手捧起了阿塔納斯絕美的臉頰，吻上了他清冷的唇。
阿塔納斯的瞳孔微微擴大，片刻失措後便占據主動，将幽微難言的心緒融入這一吻，以深沉糾纏向她訴說着無法掩飾的心意。
梅薇的眼角微微泛紅，她擡起手想要去解阿塔納斯的領結，卻被他抓住了手腕。
“不要……在這裏。”他的嗓音很低，帶着撩人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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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此刻就站在神龛下，剛才還在此神聖之地許下相愛誓言。
梅薇擡眸看了一眼頭頂的神像，瞬間明白了天使的顧慮。他的道德水準比她高很多，新婚之夜，哪怕是被無生命的神像看着，也會讓他感到羞恥。
而且教堂原本是聖潔無比的地方……
想到這裏，梅薇解下胸口佩戴的蝴蝶結，拆成一條銀色的絲帶。她踮起腳，把絲帶蒙在阿塔納斯的雙眼上，末梢在腦後輕輕打了個結，垂落在天使銀線般的長發間。
阿塔納斯順從地低下頭，任憑她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
“你想要做什麽？”他嗓音柔和地問。
梅薇伸出食指，豎在了他形狀優美的唇上，做出了一個“噓”的動作。
天使果真不再說話，卻微微張開嘴唇，han住了她的指尖。
梅薇的身形驟然一僵，慌忙收回了手。
“怎麽不繼續了？”天使薄唇微勾。
以絲帶蒙住雙眼以後，他線條優美的下颌線便愈發清晰，銀白長發披落，有種端莊聖潔的神性之美。
梅薇深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一鼓作氣将天使推向了身後的神壇。
她擡起手捂上了他的唇，讓他無法出聲拒絕。
一線月光透過窗格上的葉形紋飾，灑在天使淩亂的銀發上。銀線般的發絲散落在聖潔神壇，恍如流水的波紋，在清瑩皎潔的月光中暈染出迷離柔光。
梅薇擡起指尖，撩起了天使的一縷銀發。
二人此時距離極近，薔薇幽香在黑暗中浮動，呼吸可聞。梅薇垂眸注視着阿塔納斯發間閃爍的月光，眼中浮現出一絲遙遠的悵惘。
她知道他看不到她，便放縱自己紅了眼眶。
好想家……那個遙遠不可觸及的故鄉。
而她和他組建成的新家，唯一能讓她在這個世界稍微有點歸屬感的東西，在今夜過後也将分崩離析。
或許她就是被詛咒的魔女，合該孤身一人，流浪漂泊，自我放逐于塵世的彼端。
既然如此……
她不想留下遺憾。
她踮起腳，将手撐在他身後的神壇上，吻上了他的唇。
……
次日清晨。
梅薇躺在阿塔納斯的翅膀裏，擡起指尖輕撫了一下殘留痕跡的脖頸。昨夜的記憶依舊清晰，明明是她把他按在了神壇上，可最後在神壇上哭着求饒的反而是她。他被蒙上了眼睛，卻總能準确無誤地掌控一切。她可以清晰地回憶起，絲綢般的長發披落在身上的清冷觸感，以及…與親吻的滾燙。
早晨的陽光落在少女白裏透紅的臉頰上，勾勒出柔美的五官線條。她翻了個身，用手掌撐起下颌，一眨不眨地注視着身旁的天使。
他掀起濃密卷翹的長睫，冰藍眼眸被光線照得通透。純白無暇的羽翼鋪在滿地的玫瑰上，在晨曦的照耀下，翅膀的每一根絨毛都清晰可見。他的銀發微亂，絲絲縷縷搭在梅薇的身上，衣衫也不複往常的禁欲，領口微敞，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和緊實有力的胸肌。冷白色的肌膚上，沾染着一片緋紅的花瓣。
梅薇伸了個懶腰。即便是魔女的身體素質，也有些吃不消了，她現在只想賴在阿塔納斯的翅膀裏。
但她必須起來，執行原定的計劃。
——即便內心還有不舍。
她湊過去抱住他的脖頸，吻了吻他的臉頰，用撒嬌的語氣說道：
“我要去神殿獲取傳承了，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好不好呀，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
天使平躺在地上，用深邃美麗的藍眸長久注視着她，片刻都不想和她分開。良久，他溫順地點了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純白的婚紗早已化作碎片，梅薇換上神術師長袍，用淨化神術打理了一下儀容，飛快地在天使的唇上吻了一下，便轉身離開鋪滿花瓣的小教堂。
阿塔納斯此時也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扣上了襯衫的紐扣，一顆顆直至喉結，又恢複了那副冷淡禁欲的模樣。
他注視着少女逐漸遠去的背影，薄唇微勾，清冷眼底浮現出纏綿徹骨的溫柔。
他會在這裏等她回來。
梅薇趕在約定的時間，來到了主神殿的大門口。安娜和瑪蒂爾達已經等在了這裏。
“抱歉，我來晚了。”梅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們進去找萊諾主教吧。”
“沒關系，我們也是剛來，”瑪蒂爾達拍了拍梅薇的肩膀，“走吧！”
看着安娜和瑪蒂爾達青春活潑的臉頰，梅薇的心情越發低落。不知道得知她的“死訊”以後，她們會不會難過……
早上怕被阿塔納斯發現異常，她沒有同他道別。從那時起一直壓抑的內心，到現在快有點繃不住了。他的觸碰，他溫柔的吻，如絲線般纏繞在記憶深處，回憶起來仍讓她微微顫栗。
——再見，我的天使先生。
梅薇深吸一口氣，壓下滿溢的思緒，和安娜二人一同走進了神殿。
萊諾已經等在了這裏。
他手持上一任教皇的權杖，手指上佩戴着雕刻有光明聖徽的權戒，頭戴華麗冠冕，緋紅的披風拖在身後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
“主教閣下。”安娜和瑪蒂爾達向萊諾行禮。
唯獨梅薇站着不動，隐約朝萊諾露出笑意，“我想，現在該稱呼您為教皇陛下了吧？”
萊諾含笑搖了搖頭，湛碧的眼眸深處微微閃動着光芒，“雖然紅衣主教團一致投票通過，推舉我成為下一任的教皇，但正式的加冕儀式還沒有進行，因此仍以主教稱呼我便可。”
“好了，”萊諾朝三人微微颔首，“我帶你們去神殿寶庫。”
主神殿恢弘入雲，本已是令世人嘆為觀止的建築名作，但梅薇等人卻未料到，神殿地下的空間同樣壯觀，聖光輝映亮如白晝，裝飾之奢華端麗不亞于地上的建築。
這裏便是絕對機密的神殿寶庫，只有憑借教皇權戒方能進入。內裏不僅鎮壓着許多大惡魔的骨骸，還有數不清的武器寶物、浩如煙海的光明典籍，以及種種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密與禁忌……有光之處，則必有陰影，這裏便是聖城的另一面。
在萊諾的引領下，幾人穿過書架、武器庫，走向了一條偏僻的道路。
巨大的惡魔屍骸被封印在沿途兩側的冰棺中，它們有着可怖的骨翼和構造與人類迥異的骸骨，令人觸目驚心。
在經過這條封印惡魔的通道時，周圍的聖光仿佛都黯淡了一些。
安娜害怕得抱緊了梅薇的手臂。
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瑪蒂爾達，也有些發怵了：“這、這裏怎麽這麽多惡魔的遺骸啊……我覺得背上好冷。”
走在最前面的萊諾沒有回頭，嗓音平靜地解釋：“惡魔的骸骨乃是不潔亵渎之物，會為世間帶來污穢、瘟疫和災厄。一些過于強大的惡魔，屍骨無法被徹底淨化，因而被封印在神殿之下，以純淨的聖光鎮壓。”
梅薇的眸光掃過冰棺上的聖光符印，上面不僅勾畫着繁複的神術陣，還記載着擊殺惡魔的聖徒名字，以及惡魔骸骨被封印的年份，其中距今最近的都已有千年歷史。
不知道阿塔納斯會不會……不，不能再想了！
梅薇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指尖幾乎把掌心刺穿。
不……不……
安娜把她的異常理解成了害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
梅薇搖了搖頭，勉強回過神來。
“我們到了。”
萊諾低沉陰冷的聲音拉回了梅薇的思緒。
她擡起頭，看到走廊的盡頭聳立着一道被封印的大門。萊諾走到門前，口中頌念禱文，将手上的權戒印在封印上。
古樸典雅的大門緩緩向兩側張開，顯露出一座立體的迷宮——破碎的玫瑰花窗，層疊繁複的樓梯，扭曲破敗的教堂，聳立着聖徽的墓碑，以及不知通向何處的幽暗道路。
“去吧，”萊諾以詠嘆調般的語氣說道，“去尋找屬于你們的光明。”
“這是什麽地方？”瑪蒂爾達好奇地問。
“前方已是另外的時空，”萊諾沉聲道，“是埋葬一代代聖徒的墓地位面。裏面有兇險，卻也有珍貴的機緣。若能得到其中一位聖徒的認可，獲得其傳承，你們将得到莫大的好處。”
“那還等什麽？”瑪蒂爾達的眸中閃過一絲躍躍欲試，“我們一起進去吧！”
萊諾微微眯起眼睛，“你們分開進去，這是神定下的法則。”
瑪蒂爾達瞥了瞥嘴：“……好吧。”
瑪蒂爾達和安娜依次走進那片奇異的位面，周圍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梅薇和萊諾兩人。
“我能順利當上教皇，少不了你的暗中協助。”萊諾緩緩說道，“現在，到我來回報你的時候了——你确定要這麽做麽？人死不能複生，即便是有惡魔血統的你也不能……”
“誰說不能？”梅薇輕輕眨了下眼睛，“好了，按原計劃進行吧。”
萊諾的眼中劃過一絲噬血的愉悅，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權杖：“僞裝神罰，可沒有那麽容易……不過我恰好暗中竊取了光明神的一部分信仰之力……”
一道純淨至極、神聖至極的光輝在嵌滿寶石的華麗權杖上亮起，梅薇眼前的世界瞬間被光明籠罩，再無其它。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感覺到痛苦，便失去了意識，靈魂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銀發白袍的天使安靜地坐在教堂的長椅上，等待着他的新娘歸來。陽光灑落在滿地的玫瑰花瓣上，似乎還殘留着昨夜的餘溫。
沒來由地，他的心髒劇烈地抽痛了一下。
阿塔納斯驀地起身，冰藍色的眼眸倒映日光，微微恍惚了一瞬。
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她的身影。
——沒想到才分開不到半天，他便想她，想到出現了幻覺。
內心深處還是有些不安，他決定去看看。
阿塔納斯深吸一口氣，在教堂留下寫給她的字條，張開翅膀以最快的速度朝主神殿飛去。
天使不加掩飾地展現威儀，沿路上的神術師們紛紛跪地祈禱。他垂眸在人群中搜尋她的身影，卻怎麽也找不到。
他落在主神殿前，正好遇到了垂首靜候在門口的萊諾。
“梅薇呢！！”阿塔納斯咬緊了牙關，往日的清貴優雅全然不見。
萊諾嘆了口氣，張開手臂作出引路的姿勢，“聖使大人請跟我來吧。”
主神殿內空空蕩蕩，沒有在此祈禱的神父和修女，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唯有一張白布，遮住了柔美窈窕的身影。
“啪”地一聲——
天使背後的三對聖潔羽翼，像失去支撐一般，末梢重重地砸落在地。
他颀長挺拔的身形微微顫抖，拖着背後的翅膀，一步步走向那道被白布遮掩的身影。
他半跪在她面前，指尖顫栗，嘗試了好幾次才抓住白布的邊沿，緩緩掀開。
一滴清澈滾燙的眼淚，砸落在少女蒼白昳麗的臉頰上。
他頹然跪倒在地，深深地低下頭，雪白的翅膀鋪滿了地面。
玫瑰窗灑下的瑰麗光線，勾勒出這聖潔又絕望的一幕。
天使清冷美麗的冰藍色眼瞳，此刻已經失去了焦距，一片渙散。
淚水浸滿眼眶，眼前唯有模糊虛影，全都是……她的影子。
她胸前的傷勢是如此慘烈，幾乎貫穿了她的整個身體，猩紅的傷口上還殘留着聖光的痕跡。身居高位、常年侍奉光明的天使立刻便感覺到，那是……屬于神明的力量。
是神對她施展了神罰麽？
為什麽……難道所有的罪孽不應該由他來承擔麽？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天使無機質的冰藍眼球微微凸起，目眦欲裂，狠狠地一拳砸到地上，讓整個神殿震顫，大理石地面上出現了道道裂紋。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裏，擡起指尖，溫柔地摩挲着她失去血色的臉頰。
他不再向神明祈禱，而是調動自己的生命本源之力，祈求着能夠複活她。
她的傷口在她的治療下緩緩愈合，他解下外袍，蓋在了她的胸前。
然而，那張柔美的臉頰，卻再也無法露出一絲表情。
那雙如秋水般美麗的眼眸，再也無法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失去了呼吸，像任人擺布的人偶。
他一遍遍施展着複活術，可她的靈魂卻早已消散，不知去往何處。
——直到夕陽低垂，整個神殿籠罩着血色餘晖。
“為什麽……”天使擡起眼，茫然仰視着神殿中央的神像，渙散的雙眸像失去光澤的藍寶石。
萊諾垂下眼，滿臉痛惜地說道：“她似乎被神明所厭棄，進入聖徒位面時便遭受了神罰……”
“厭棄……”阿塔納斯冰藍色的眼瞳驟然睜大，晶瑩的淚滴不受控制地在眼中打轉，像純淨美麗的湖面，微光流轉一望無邊，“厭棄，神厭棄她——”
“不，我不相信！”天使狀若瘋狂，雙眼布滿血絲，擡起手死死地扼住了萊諾的咽喉，将他在半空中高舉起來，“是你殺了她。”
阿塔納斯修長有力的手指微微收緊，萊諾劇烈地咳嗽起來，但他還是斷斷續續地說道：“如果、咳咳……如果是我，我為什麽不趁早逃跑，還要在這裏和您解釋？”
天使冷冷地看着他，生殺予奪全在一念之間。
他的手指微微松開，“說下去。”
“倘若您執意如此認為，我可以為她償命。但她身上殘留的是神明的力量，我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僞裝神跡？”萊諾快速說道，“您、您也知道這一點，您質疑我，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天使修長的手指攥緊，讓萊諾的頸骨都“咔咔”作響。後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眸中卻沒有一絲心虛和理虧。
阿塔納斯忽然覺得浪費時間。
他随手将萊諾丢向了神像，小心翼翼地抱起梅薇的身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主神殿。
在他身後，萊諾和破碎的神像一同從神龛墜落在地，發出沉重聲響。
傾灑着月光的小教堂裏。
阿塔納斯沉默地為少女換上嶄新的婚紗，他借着皎潔的月光，最後看了她一眼，情難自抑地低下頭，輕柔地吻了吻她失去血色的唇瓣。
他為她梳好皎潔似雪的銀發，在棺材裏鋪滿不朽的天國玫瑰，将她放進棺中，深深地看了她最後一眼。
月光灑落在少女蒼白清冷的容顏上。
如此美麗，卻又……如此遙遠。
阿塔納斯緩緩合上了棺蓋。
昨日婚禮時滿地的緋紅花瓣，已換成純白的天國玫瑰，鋪滿大理石地面。教堂裏的神像也被他砸毀，變成了一堆殘破的石頭。
他想與她同眠，沉入永恒的死亡，這樣似乎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永遠相伴。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要找到她的靈魂，複活她。人類的靈魂不會憑空消失，天國，地獄，又或者化作惡靈游蕩人間，總歸有個去處。
只要能找到她的靈魂，他有把握将她複活。
而後，他将複仇。
梅薇的靈魂此時正飄蕩在系統空間中，和067對話。
“所以現在可以讓我複活了嗎？”
067：“當然可以，剛好這個時候天使離開了。宿主是要現在這具身體，還是抽卡換取新的身體？”
梅薇忽然回憶起昨晚，天使眸光晦暗，薄唇吻過她的每一寸肌膚。
“要現在的身體。”
067：“好，複活以後，我會立刻把宿主傳送走。”
靈魂回歸肉/體的感覺難以形容，梅薇才剛翻了個身，還沒有完全适應，便被067傳送到了一片依山傍水的森林裏。
067：“鑒于宿主的任務完成得非常優秀，附贈您[建造大禮包]×1。好了，本系統下線啦，拜~”
梅薇揉着微微酸痛的脖頸，緩緩站了起來。
這荒郊野嶺的，讓她怎麽求生啊！
她嘆了口氣，打開儲物欄裏的[建造大禮包]。
裏面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不少。
很好，種田文劇本開始！
_(:3」∠)_
光輝燦爛的天國之上，是永恒的白晝。
銀發白袍的天使跪在神明的殿堂之前，長久地祈求着。
祈求神明将所有神罰降于己身，而不是懲罰一位無辜的少女。
她何罪之有？
先動心的是他，先沉淪的也是他。
為何神卻向她痛下殺手？
然而——
任憑他嗓音嘶啞，血淚流幹，神都沒有回應他。
祂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如此……
他走遍凡世和天國，都沒有找到她的魂魄，也未能求來神明的憐憫。
昔日信仰猶如懸浮空中的華美樓閣，根基動搖以後，便是緩慢而堅決的坍塌。
他的翅膀被蒼穹上的神光燒焦——失去信仰的天使，早已不被光明庇護，他所有的力量都在消失。
“不——！”
阿塔納斯發出狠厲至極的痛呼，他拄着手中長劍，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伴随着他的動作，不滅的神國徐徐傾塌，燃燒的羽翼化為化為堕落黑翼，遮天蔽日。
在世間被壓抑已久的黑暗神力瘋狂地湧向他，他聽見了惡魔的祈禱，亡靈的祈求，血族的禱告，幽魂的低語……那些潛藏在暗中的力量從未消失，如今不過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
俊美無俦的魔王一劍劈向巍峨神殿，血紅色的眼眸滿溢瘋狂。
讓神座傾覆，燃燒萬物，一切光明歸于黑暗，盡皆……為她陪葬。
他一步踏出，虛空破碎，面前是猙獰可怖地獄景象。
惡魔們跪伏在他腳下，贊美着新王的誕生。
“找到她。”
魔王卻打斷了惡魔們的吟頌，發出一句短促威嚴的命令。
是夜，小教堂裏灑滿冷清月光。
今天是她安葬的日子。
身披及地長鬥篷的魔王緩緩從黑暗中現身，像收取生命的死神，兜帽之下垂落一縷銀白長發。
他沒有找到她的靈魂。在地獄裏掘地三尺……沒有找到，天國和人間更沒有她的蹤影。
她仿佛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連與他糾纏的命運軌跡也就此斷絕。
魔王擡起蒼白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上了棺蓋。
在安葬她之前。
他想……再看她一眼。
惡魔指尖輕顫，掀開棺蓋。
眼中所見，卻是鋪滿玫瑰的空棺。
花瓣上還有她翻身時的壓痕。
他被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