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風煙散去
禹堯不是遲到了，她很早就來了，可她看着戰場的形勢，覺得沒有自己出現的必要。而之後巨蟒再次現身，她一邊奇怪一邊觀望，也沒有出來。
最鋒利的刀要用在最關鍵的地方。
禹堯有點不解，她明明把那條巨蟒燒死了，或者說至少燒了個半死，為什麽它現在這麽快就能恢複，而且還是現場複活。
她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如果半神這麽輕而易舉就能造出來，骨羅不會甘願蟄伏半年，也不會只造這一條。
禹堯躲在旁邊圍觀了很久，她不敢上前，怕被骨羅發現，只能躲在非常遠的地方，遠遠地看了個大概。
最終，她得出了個結論。
她也沒有結論。
但是這次不出去不行了，老祖曾說，地火的能耐遠不是她現在看到的，如果她能善用，打敗此時的骨羅不在話下。
此時的骨羅！
禹堯敏銳的抓到了這個重點。
但她不明白其中的關鍵，只能暗暗記下。
于是，在萬衆矚目中，禹堯再一次閃亮登場！
“吼！”
“爾敢！”
“怎麽是你！”
紛亂中，禹堯再次敏銳的察覺出雙方都不歡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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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天族不會像骨羅一樣失智般的要追殺她。
她曾與茗羽分析過，失去感情的骨羅好像成為了最鋒利的殺器，但同樣，毫無情感的他也會被自己逼瘋。
一個神，一步步剝離了幹擾自己的感情，一定有什麽東西也會失去。
比如，一點微不可查的理智和思考。
積沙成塔，滴水成淵。
禹堯在他身邊，已經看到他難以磨滅的弱點。
就像此刻，他追在禹堯身後，殺紅了眼。
禹堯左躲右逃，跑得好不狼狽，幸好天族時不時出現幹擾一二，才能讓她拖得幾息。
但她快不行了，盛怒中的骨羅不是她能反抗得了的。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危急關頭，禹堯發現原本威風凜凜的巨蟒居然縮到了後面。
它在幹什麽？
它的尊上正在追逃兵，旁邊還有幾個趁機搗亂的，這個時候身為一個得力幹将，它應該做什麽？
幹他丫的！
甭管天族也好，禹堯也罷，弄死一個算一個。
可它怎麽畏縮了呢？
情急之下，禹堯來不及細想，只能憑借直覺調轉身形，朝巨蟒沖了過去。
此時，骨羅一個旋身，冷笑着跑到了她的前面，正磨刀霍霍等着她自投羅網。
結果，禹堯好像算到了一樣，居然提前預判了他的預判，在他眼前一溜煙，拐回去了。
“……”
骨羅稍微一怔，便見禹堯撒丫子沖向巨蟒。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什麽！！！
回過神來的骨羅目眦欲裂，旋身沖了過去。
禹堯手中的幽藍宛如一道凝成的水線，優雅的劃過天際，直沖巨蟒而去。
水線精準的落到巨蟒的頭上，炸出了一片绮麗的煙花。
那煙花宛如秋菊，臨風傲然，綻放着聲聲不息的生命力，在蒼涼凄冷的弱水河畔，生長成唯一的絢爛。
骨羅的眼中，只剩下那抹靜靜盛開的幽藍，好像冥府的曼珠沙華，優雅的迎接死魂的到來。
“嘩啦”一聲，花瓣凋零，四散的幽藍星火一觸即燃，形成了燎原之勢。
“啪——”
清脆的聲響喚回了天将們的意識，他們望向聲音傳來的另一處，看到的是一臉茫然的禹堯。
“喀——”
“喀——喀——”
禹堯的嗓子裏發出了幾下微弱的聲音，她看到天将們驚恐的眼神，那眼神，和她以前見到的都不一樣。
不是曾經飽含厭惡的驚恐，是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驚吓、悲傷，訝異，不同的情緒交織到一起，彙成了不同雙眼睛裏的情緒。
但禹堯知道，那些眼睛有一個共性。
都是善意的。
禹堯順着他們的眼神低下頭，那裏，一只大手穿膛而過，好像還不解氣似的，它攥成拳頭，随手撕扯着周邊的皮肉發洩着。
好，疼……
禹堯後知後覺的在心裏想。
但是不夠，她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眼見形勢無法挽回，骨羅憤恨無比，随手一甩，将手上的溫熱像扔抹布一樣甩了出去。
禹堯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點弧度，像剛才的那抹幽蘭一樣，落到地上，砸出了一陣沙塵。
她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幾下，流淌的鮮血順着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她還在地上抽搐着，她還沒死。
骨羅自然沒有放過這一幕，他不再想去拯救那條耗費多年心血造出的巨蟒，他此刻滿心滿腦只有一個念頭。
殺！
殺了她！
骨羅的雙腳緩緩落地，站在禹堯十步之外，他的腳步緩慢從容，一步一個腳印，走向她。
就這幾步，一個個不長眼的雜碎紛紛站出來送死，骨羅毫不留情，揮手出掌，叫他們再沒有擋路的餘地。
終于，這邊禹堯抽搐着身體，在地上艱難的翻了個身。
驕陽高高的挂在天上，正好刺到了禹堯的眼睛，她下意識的想閉眼，卻發現那道刺目的光消失了。
骨羅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像看一個死物。
禹堯笑了。
她終于明白老祖的意思了。
那條巨蟒原本一定是奄奄一息了，骨羅用了一個辦法将之複活，可複活哪有那麽容易。
幾縷微不可查的黑煙從骨羅的身體逸散而出，雖然微弱，卻也致命。至少，他暫時無法再與老祖鬥了。
而老祖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骨羅蹲下，看着死到臨頭還在笑的禹堯。
他勉強平靜下來：“你笑什麽？”
“我在笑，原來您也是有良心的。”
禹堯的回答很奇怪。
骨羅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就在他猶豫的這一瞬間，禹堯猛地坐起，一手揮向他的胸膛，手指慘白，閃動着微弱的瑩藍。骨羅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掌。
“咔嚓——”
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禹堯被打得一口血噴出，左手軟軟的垂下，再也擡不起來。
“哈哈哈哈哈……”
她大笑着倒在地上，鮮血大口大口的湧出，嗆得她開始咳嗽。
骨羅這才發現不對，怒道：“那是什麽？”
“我說了，咳咳咳咳，你的良心啊！”
禹堯終于完成了她的使命，微笑着閉上了眼。
骨羅感受到自己的變化了，他驚恐于那些完全陌生的異樣，在原地大喊。
“息元！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你給我滾出來！”
他的聲音穿過呼嘯的冷風，回響在整個弱水河畔。
一聲嘆息突然從半空傳來。
骨羅轉身，果然看到一身素衣的息元，他穿着一身素服，帶着勝利者般的悲憫，緩緩地從天而降。
“你終于得償所願！”骨羅諷刺道。
息元沒有回答，只問了一句：“你後悔過嗎？”
骨羅仇恨的看着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息元沒有介意，擡足向骨羅那個方向走去。
“師尊……”一抹微弱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衍蒼恢複了身形，倒在地上。他一臉急切地看着息元，擔心他被魔神傷害。
“你已經很好了。”息元欣慰的看着地上的徒弟，“往後，你可以抵擋一切了。”
他的徒弟，經歷了最風光的時候和最悲慘的時候，從天上掉到地上的日子沒有把他打倒，常年征戰的壓力也沒有把他打倒，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堅不摧的戰士，什麽樣的戰場想必他都可以盡快适應并做出成績。
未來，會是他的天下。
息元欣慰的沖他看了一眼，一眼過後，便不再有任何眷戀。
“師尊！”這次，聲音大了很多，也急切了很多。
衍蒼看出了這一眼的含義，盡管他不明白師父要做什麽。
但這一切，骨羅沒有看出來，他還沉浸在被戲弄羞辱的憤怒中。
“息元，時至今日，你不要以為我會怕你！”
“嗯。”
息元冷靜的一步一步向前。
終于，骨羅被他的淡然激怒，通身的魔氣洶湧而去，直指漩渦中心的息元。
“不要！”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一道金芒如閃電般沖向黑霧，卻被淹沒其中。
息元聞聲，往那裏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點笑意。
他看出那是什麽了。
黑氣侵蝕了它的神智，卻在最後一刻，魂歸主位，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這他媽的又是什麽？”
骨羅發現自己的身體又多了什麽不屬于他的東西，崩潰的大喊。
“你我一同修行，你既然叫我一聲兄長，那我便要一輩子對你負責。”息元繼續向前走，終于，他主動的走進了黑霧。
“骨羅，我知道，你不死不滅，可這不代表我沒辦法，你我終要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
“滾！”
瑩白的光芒沖破了濃郁的黑霧，光芒中，息元雙手結印，嘴唇微動。
“你想做什麽？”
骨羅不敢置信，他轉身欲逃，卻發現這裏早就變成了一個牢籠。
一陣微弱的咒語聲中，息元的身體逐漸虛化，他與那團光融為了一體。
骨羅在裏面四處沖撞，卻始終掙脫不掉。
陽光下，那團光也終于潰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巨大的金頂，繁複的花紋文字刻印在上面，形成了一個世間絕無僅有的鎮符。
骨羅此刻已經有些絕望了，他站在裏面，心灰意冷。
金頂緩緩上升，飛到了半空中，銘文中流光閃爍，仿佛在醞釀着什麽。
骨羅嘆息一聲。
終于，金頂以千鈞之勢，重壓下來。
一道藍芒撲了進去。
“不……”
一直望着師尊離去之地的衍蒼正巧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等他反應過來時，金頂早已将那裏夷為平地。
風煙散去，衍蒼一口血吐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