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游客志（三）
非兒此時也是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今天接二連三發生了這麽多事，熱鬧程度簡直蓋過了她過往三四百年裏的每一天。
先是一個疑似當年負了阿娘的男妖找上門，她背着心裏對阿爹的愧疚偷偷将妖帶到了母親所在的書閣，讓他們私會。
是的，她完全忽略了在場的另外兩個不重要的存在。
不重要的瑤瑤：“……”
不重要的茗羽：“……”
而後，當她借着玩耍的契機屢次試圖靠近栖梧閣，窺視一下他娘和負心漢究竟在幹什麽的時候，陡聞噩耗。
她阿娘竟然命鳳兵去抓她的先生。
這可真是蒼了個天了，非兒只覺五雷轟頂，傷心得不能自已。
先生博古通今，學富五車，講起故事來極有意思，他做出的小玩具也在丹穴山風靡一時，給生活單調的非兒帶來了很多樂趣。
可想而知，當她知道母親竟要抓這樣好的先生時，暴躁的小鳳凰該是多麽焦急。
于是，她便闖入栖梧閣，像往常一般撲到母親懷裏，想跟她撒嬌，讓她收回成命。
一時情急下，她便忘了先前父親的囑咐，叫她不要再像以前那樣飛撲母親了，因為母親現在已經不是一只凰了，她肚子裏還揣了只鳳。
那是她素未蒙面的弟弟。
所以，當凰芙蓉面色微白的躺在丈夫懷裏的時候，非兒徹底傻了。
“咳咳——”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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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好在，凰芙蓉只是一時的背氣，不過幾個呼吸便緩過勁來了，再加上丈夫及時的輸氣安撫，很快她便恢複了往日的風光。只是她被寵慣了，所以還賴在丈夫的懷裏，讓他扶着腰哄着。而看起來一身戎裝渾身煞氣的鳳江，也在此刻多了分鐵漢柔情，堅毅冷峻的面龐上顯出一抹溫存。
這時，在場的其他三個也看出了點眉目。
游束笑道：“想不到來了這一遭竟遇上了這樣大的喜事，賀喜凰王，鳳将軍，恭喜鳳凰一族又添新丁。”
“多謝妖皇，可惜此刻卻沒有誰讓你去打項圈了。”凰芙蓉意有所指，她拍了拍丈夫的手以示安慰，而後便拉着在一旁惶惶難安的女兒，坐到榻上。
鳳江緊随其後，只是他看着方才作亂的女兒眼眉一厲，道：“還站在這裏做什麽，毛毛躁躁的，回自己屋裏面……”
只是話還沒說完，便見妻子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凰芙蓉并不急，把女兒拉到榻上之後，柔聲道：“今日你不該當着這些叔叔伯伯的面這般莽撞，所以确實該罰，不過不是現在，噓……”
她伸手止了女兒的欲言又止，動作優雅風流，格外迷人。
“阿娘知道你在想什麽，不急，再等等。”
說完，她信手一指，在下首安置了幾個座椅。
“方才是我胡鬧，怠慢了幾位遠客，還請不要見怪。”
凰芙蓉一臉端莊優雅，與方才行事恣意的樣子完全不同。
游束茗羽瑤瑤三人瞬間感覺好像剛才那個行事不着三兩的女人不複存在了。尤其是茗羽游束，當年這脾氣嬌縱的小凰鳥究竟有多不好惹他們可是體會了個十成十，想不到現在有了孩子竟然能有這麽大的變化。
即便是裝的，這也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了。
大抵這就是母親吧，游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神思稍稍往無崖山飛了片刻。
可惜他和石化到現在還沒點眉目……
幾人圍坐在一處，凰芙蓉這時也有了主人家該有的招待，與他們寒暄敘話，笑意盈然，和善可親，俨然一派凰王該有的儀态。
這時，一個身着太陽金甲的鳳兵進來，行禮。
“禀報凰王，鳳将軍，先生已被帶到。”
鳳江沉聲道：“把他帶進來！”
“是。”
鳳兵轉身離開，不過幾個呼吸，便把瑤瑤他們要見的妖帶了進來。
只見這只妖身形佝偻，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身着黑色長衫，頭戴黑色帷帽，長可及腰的黑紗将他的面容遮得一幹二淨。
游束道：“這位小兄弟，為何不能用真面目示衆呢？”
“不行！”一聽這話，非兒急了，她忍不住站起身來，卻被凰芙蓉一把拉下按住，還順手給她封了嘴巴。
小姑娘掙脫不得，一時沒法子，竟然紅了眼圈。
凰芙蓉暗嘆受罪，可她今日這一出，本就為讓女兒好好的上一堂課，否則往後外出試煉，碰上的事可不僅是今天這樣了。
罷了，這第一刀合該由她這個做母親下手。
凰芙蓉漠然道：“怎麽，沒聽到妖皇說什麽嗎？”
“是，只是幾位貴客莫要被吓着。”那聲音沙啞滄桑，好像砂紙磨過一般粗砺難聽。
話音剛落，那佝偻着的妖便緩緩地将頭上的帷帽摘下，一張臉在衆人的目光下暴露無遺。
乍一看到他的模樣，在座的幾位呼吸都忍不住滞了滞。
無他，只因此妖相貌确實可怖。
也可憐。
只見他的臉上有着大片的燒傷深痂，這些傷痕連綿密布，乍一看，竟讓人分不清五官分布，他的臉十分平貼，看不到嘴巴鼻子的凸起，左眼黑洞洞的深陷着，右眼還健在，可是昏黃渾濁，看起來有些惡心，竟不如那只瞎掉的眼看着順眼。
那燒傷痕跡從頭頂向下延伸，沒入他緊扣着的衣領處。瑤瑤這時才發現，他的手上也帶了一雙黑色手套。
這燒傷有多嚴重，已經不言而喻。
瑤瑤此時已經有點不忍心，稍稍偏了偏頭，卻發現在場的幾位具是一臉平靜。
果然，多活了幾千幾萬年就是不一樣。
瑤瑤不由得有些佩服。
游束審視着他，道：“你叫什麽名字？”
“咳咳咳——”那妖并不急着答話，而是從嗓子裏擠出了一點笑聲，這笑聲就像是有一口濃痰卡在嗓子裏一般，憋得他一邊笑一邊呼哧呼哧的大聲喘氣。
“這位先生自稱方存，當日誤入我丹穴山的屏障，遭涅槃之火攻擊，受了傷，現下正在調養。”凰芙蓉淡淡的解釋道，跟大家說明了方存這身傷的由來。
“誤入？”游束皺了皺眉，這個緣由可經不起推敲。
涅槃之火是丹穴山的屏障不假，但是為防外來者誤入受傷，鳳凰一族還在屏障外設了迷途陣法，若不是一心尋死或眼瞎的，都會受陣法迷惑被帶離丹穴山，遠離涅槃火。
這個道理凰芙蓉自然明白，但她明知蹊跷還要把這個妖族留在丹穴山，一來看他翻不出什麽水花，二來……
游束看了看坐在母親身邊，一臉委屈難過的少女，只覺得這個方存還算有點運氣。
畢竟這個小姑娘還是個愛玩的年紀。
“你叫方存，那謝暖笙跟你是什麽關系？”
方存沉默片刻，啞聲道：“妖皇大人既然已經找到這裏了，那我說什麽還有意義嗎？”
游束倒是沒想到，這個方存竟然絲毫沒遮掩：“所以，是你在信遠城安了人手殺人供你修行，也是你将謝暖笙救走，更是你将我妖都中的小妖耍了個團團轉？”
方存沉默不語，昏黃的那只眼睛緩緩閉上，這是默認了。
“我妖都小妖與你素日無仇近日無怨，你為何要害他們呢？”
方存：“……”
“……好，不說是吧，本尊有的是辦法……”游束最不耐對付這種蚌嘴巴，浪費他的時間，所以想直接施法逼他開口。
誰知，瑤瑤竟開口了，她面上好奇，似是無意道：“那麽你們游客團的其他妖呢？也被你殺掉了嗎？”
這是個好問題。游束挑了挑眉，他心系妖族，一心只想知道方存為何拉妖族下水，卻忘了其他的關鍵。
小瑤兒倒是心細。
正所謂射人先射馬，這個問題一出，那個閉眼裝聾的方存立馬睜眼，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看向瑤瑤。
“我殺他們，我會殺他們嗎？你這小丫頭不要信口雌黃，仔細唔唔唔……”
茗羽捋了捋袖子，淡然道：“不會開口就閉嘴。”
說罷，一柄墨色長劍利刃出鞘，直接抵到方存脖子上。
“不管你想幹什麽，說，暫時饒你一命，不說，那就死！”
茗羽面上柔和依舊，心裏卻十分不耐，他實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麽要跟這個小妖浪費口舌。早年混戰交雜，情勢還不如現在，在座的幾個一個比一個心狠，怎麽湊到一起反倒唧唧歪歪起來。
若只是為了護着那個孩子，真是大可不必。
“我說！我說！”方存本就是看準了凰王的回護之心，才敢明目張膽的拖延時間。
然而到了此刻，他仔細回想近段時間所得，似乎只有破釜沉舟這一條路。賭成了，他大仇得報；輸了，那就只能下去去陪自己的弟兄們了。
想罷，他撲通一聲跪地，咬牙道：“實際上，我有一樁潑天大案想上報凰王。”
“說。”凰芙蓉稍稍蹙了蹙眉，沒明白事情怎麽突然到她身上了。
“十年前，青龍族太子殘殺鳳凰族，手段狠毒，簡直慘不忍睹！小妖千裏迢迢來到丹穴山，就是為了給鳳子伸冤啊！”
“什麽！”凰王聞言眉眼一厲，神色沉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凰芙蓉：吃瓜吃到自己頭上！
人生第一次上榜，更一章慶祝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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