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雨川的房間跟許程的房間面積還有構造都差不多,采光很好。唐雨川的房間裏簡潔大方,還有一個自己的一個大書櫃,很漂亮。
我前腳剛進來唐雨川就跟了進來,他打開了浴室的燈,我剛想領飯票進去突然意識到我還穿着上衣跟褲子,我回頭看了看一身睡衣的唐雨川便說:“我換身衣服,不然一會兒該濕透了。”
唐雨川看着我點了點頭,我回到房間将一身脫掉然後過了一套白色浴衣系上帶子便走進了唐雨川的浴室。唐雨川已經在浴池裏放了一半的水,我挺驚奇想唐雨川這種間歇性的潔癖患者怎麽這次這麽大方,要知道以前在我家,唐雨川從來都不讓飯票進浴池,我可憐的兒子只能洗淋浴。
我見唐雨川将水放的差不多了,便伸手試了試水溫,覺得正好了之後我才抱起了飯票,只不過飯票的體重跟三年前似乎并不能同日而語,我看了看唐雨川發現這丫竟然直愣愣的站的跟電線杆子似的看着我一個人出力。
“我說您老人家不能搭把手呀?”
“嗯?嗯,好。”
好嘛,合着這貨在發呆呢。
我虎摸了一下飯票的大腦袋,笑着說:“飯票乖,咱們洗白白哈,寶貝真乖!”
連哄帶騙加橫抱的,我們兩個這才把飯票裏弄進去。我看着唐雨川正在用手往飯票的頭上潑水不由得有點不耐煩:“起開起開,你這是理發呢還是洗澡呢?有盆沒?”
唐雨川愣了愣又指了指樓下:“洗衣房,有盆。”
我白他一眼:“那你還看我,我還能變出盆不成?”
唐雨川點了點頭便下去拿盆去了,飯票哼唧一聲使勁了抖了抖身子,它這一嘚瑟不要緊,我渾身上下全濕了,我不由得抹了一把臉:“嘿,兒子,不帶這麽欺負你爹的啊。”沈默沒有帶來給飯票洗澡的沐浴露,我只能便站起身子将唐雨川平常用的拿一瓶給拎了下來。唐雨川用的還是跟三年前一樣的牌子,我往飯票的身上擠了一點就開始在它的身上亂搓,飯票伸着舌頭很乖的讓我到處亂摸,濕了水的金毛往下耷拉着,讓飯票看起來瘦了一半。我用胳膊蹭了蹭它的眼睛,生怕沐浴露的泡沫弄他眼裏去。
其實在家時是應該把它送進寵物店洗的,只不過寵物店太貴了,再加上也不怎麽近,我索性就在家裏給他洗了。唐雨川看我這麽費勁,之後半個月去一次寵物店的錢就由他出了。
唐雨川過了一會兒便上來了,這貨倒是不傻,知道拿兩個盆。
我對他說:“沈默沒帶他的洗毛劑我就擠了你的,沒事吧?”
“嗯,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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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說:“咱們分工,我扶着洗頭還有四個爪子,其它的你負責。”
以往都是這麽幹的,因為唐少就只會用水往飯票身上潑,別的啥用沒有。唐雨川等着我給飯票喜洗腦袋給他挪騰地方,我也不想跟他處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裏,便加快了手上的活。
“小程哥,你給飯票洗澡的樣子很像一個人。”
我心裏一滞,嘲諷說:“怎麽?你沈默哥也是這樣給飯票洗的?”
唐雨川的眸子一顫突然就不說話了,我看他跟小孩似的咬着唇不吱聲便沒再搭理他。誰知唐雨川末了又添了句:“沈默哥從來都是去寵物店。”
我想了想,覺得唐雨川這一定說的就是老子我了,我覺得就算唐雨川再不是人,老子死了他難免也會有點難過,既然我得了便宜,還像是中了大樂透一樣被他記挂着了,便也就沒再說話。
我把浴池裏的水放了之後,飯票突然就開始抖落他一身的大金毛,那叫一個狂風暴雨!
我連忙用手臂去擋:“呸……行了寶貝別撲騰了。去找你爹去,你爹皮糙肉厚,你可勁敗壞也沒事,哎?”
唐雨川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拉了我一下,我腳下一滑差點沒站穩,我愣愣的瞅着他幹眨眼,就看到唐雨川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喃喃道:“你究竟……”
一句話到頭來也說得沒頭沒尾,我撓了撓腦袋問:“你們家吹風機呢,快點給飯票吹吹。”
唐雨川這才慢慢地松了手說:“小程哥你身上都濕了,我看你就順便在這洗一洗再出來吧,我去你房間給你拿一身新的衣裳。”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都在滴水的浴衣跟全部濕掉的拖鞋便,點了點頭:“那成吧。”
我打開了蓮蓬頭就朝着我的頭發沖。
我見到了我兒子,并且又想着終于以後不用一個人對着唐雨川的臉了,心情不由得大好,甚至到了哼小曲的地步。我打了點沐浴露又沖了沖,也就打算完事了。我推了推玻璃房的門,唐雨川已經把我的衣服放在了門外。我将身子擦幹淨便走到了浴室外間,耳邊是吹風機發出的嗡鳴聲。
唐雨川頭也沒擡,開口說:“小程哥,你不是音樂老師嗎,至于跑調成這樣嗎?”
我說:“我是彈鋼琴的,又不是大歌星。”
唐雨川幽幽的擡起了腦袋看着我,他的眼裏有些渾濁,我蹙了蹙眉正覺得唐雨川好像有哪裏不對勁時,就聽到他說:“小程哥……我有很多次都在想,小程哥,你真的是小程哥嗎?”
我不大能理解他的話:“廢話,老子就是老子,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小程哥,你跟我一個朋友太像了,像到我有時候真的分不清楚,甚至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我看着唐雨川用袖子蹭了蹭自己的臉,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朋友,嗎……
呵,唐雨川你這話說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朋友,咱們挺多算是個炮-友吧。
我本理應順着他的話問一句是誰,可我的自尊心卻不允許我這麽自打臉。我忍了忍,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彎下身子說:“唐雨川,沒有誰像誰,也沒有誰能夠替代誰,那都是你的錯覺罷了。”
唐雨川的肩明顯一僵,我冷冷的瞥了一眼他的後背,又拍了拍飯票的腦袋:“飯票,我先下樓等你,咱們一會兒玩飛盤去。”
當年,我在狗狗的毛吹到半幹不幹實在沒辦法再吹的時候,終于悟出了一個奧義。那就是跟它玩撿東西的游戲,這絕對是讓狗狗甩幹毛的最高效方法。只不過沈默啥玩意也沒帶來,我便只好找來了一個破礦泉水瓶子亂丢。
“去撿回來,飯票,哈哈哈!”
我将塑料水瓶往空中一扔,飯票就一路嗷嗷嗷叫的撲了過去,然後乖乖的把瓶子叼回來放在我的手裏伸着舌頭乖乖坐在那裏等着我再扔。別看飯票現在乖聽話,幾年前剛訓練那會兒就是我一個人扔出去,再一個人再撿回來,飯票連眼皮子都不帶翻的。
後來唐雨川坐在公園裏看着我一個人瞎忙活,便似笑非笑的就跑過去撿起了飛盤。我本以為他是良心發現幫我撿了一回,誰知他用力朝着我的旁邊一扔,然後就壞笑着喊:“去吧,沈默,給爺叼回來!”結果換來了我一陣的抓撓。
哎,不過最後我回到家還是被他在床上給收拾了,就記得他把老子的屁-股呼的啪啪作響,然後死命的一頂。等我哭又哭不出來只得搖着頭哼哼的時候,就聽見他說:“來,沈默,叫聲主人我聽聽,不叫的話就一晚上不讓你-射。”
以至于後來我一度認為唐雨川是雙重性格,一種是冷冰冰的不高興,一種是笑嘻嘻的太猥瑣。
這倆配一起,絕了!
唐雨川跟沈默坐在草地上看着我跟飯票玩的不亦樂乎,唐雨川回到唐家已經有半年多了。四月天裏說冷不冷說熱不熱的風吹在身上倒也挺舒服。等到我覺得飯票的大金毛又開始閃亮亮的時候,我也就累得不行不行的了。
我索性往草地上一趟,飯票也乖乖的趴在我身邊直伸舌頭。一個身影突然走到我的身邊遮住了我視線裏的陽光,那是唐雨川伸出的手,他對我說:“小程哥別躺草地上了,該回去吃飯了。”
我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我以前住的房子,出小區門左拐不出五分鐘就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公園,我只有在晚飯開始前半小時,也就是家家戶戶做飯時才帶飯票出去溜溜,因為那時候人最少。飯票是我跟唐雨川交往一年後才來的,跟唐雨川在一起之後做飯這事他就包了,打掃衛生他也包,因為他有點潔癖總是說我打掃的不徹底不幹淨。所以我的工作也就是洗衣服刷碗,在廚房打打下手。唐雨川做好飯後就會去公園喊我回去吃飯,因為十次有七次我都聽不見他打的電話,再加上又不遠他就每回都來找我們爺倆。他來的時候我總是躺在那個小涼亭裏,唐雨川曾經孩笑着打趣我說“沈默,你這是出去遛狗呢,還是被它溜成了狗呢?”
最後,他總會跟此時此刻一樣對我伸出手,然後說:“走了沈默,該回家吃飯了。”
其實唐雨川不知道,我有多愛聽這話,他也不知道我有很多次都是因為想要聽到這話,才故意不接他的電話的。唐雨川在那時給了我家的感覺,就好像我喜歡聽他對我說“沈默,你回來了。”“沈默,沒洗手不準偷吃案板上的菜。”“沈默,咱們今晚吃什麽?”“沈默,咱家該買鹽了。”
或許對他來說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對我來說那卻是我渴望了二十多年的家的感覺,我覺得唐雨川給了我所謂的家的全部,可事實上他并沒有。
如果一切都是假象的話,那麽她伸出的這雙手對我來說還有什麽意義呢?
我看着那唐雨川修長的手,眼睛一陣的酸澀。
我不由得在心裏冷笑了兩聲,然後慢慢的伸出手。跟三年前不同,這一次,我卻用手背輕輕地撥開了那一處的溫暖,轱辘一下子就從草地上爬了起來看也沒看他。只不過我的嘴裏卻說了跟三年前同樣的話。
“走,飯票,咱們回去吃飯飯喽!”
彼時,有我,有唐雨川,有狗。
現在,有我,有狗,沒有唐雨川。
冠冕堂皇的結論是:老子是個自力更生的青年,沒有他也行。
歸根結底的結論是:唐雨川壓根比不上一只狗,不要他也罷。
是以,我覺得第二條才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