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5)
季汝的肩膀,扯了扯嘴角,從他身邊走過,留下一陣徐徐清風。
這人真是該聰明的時候犯糊塗,要他糊塗的地方偏偏聰明的跟個人精似地。白羽什麽也沒說離開了。
季汝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被拍過的左肩,這是什麽意思?算是放過自己了嗎?還是另有後招?在陵城季汝就知道白羽曾經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将軍謀士,而南宮家中毒一事,更讓季汝有了一個清晰明白的認識。
白羽,不是一個紙糊的老虎,那是一個真真正正呼嘯過山林,咬斷過咽喉的猛虎!只是他為人比較低調,不顯山不露水,別人不注意他,他就會像隐形人一樣隐沒在黑暗,然後伺機而動!而他的手段更是高的讓人防不勝防!誰能夠想到,明明是南宮家受不了自己去采野菜,背後卻有一只黑手在默默推動,而且掩蓋的如此悄無聲息?中了毒,還在感激白羽?
季汝是明白白羽心情的,如果換做自己他相信自己也會這麽做!月的高燒不退,昏昏沉沉,怎能不揪心?如果不使點手段如何能這麽快走出那片山林?面色?面色算個什麽東西,事不關己,誰也不願拼命趕路的,何況他們三個還是外人,半路搭個便車。
雖然有點恩将仇報的意思,但也要具體事情具體看,有什麽能比祭月的生命更加重要?只是這份恩情欠下了,日後若有需要償還他們便是。況且也未傷及誰的性命。
季汝咬着下唇,心下的小九九打得噼裏啪啦響。白羽真得放過自己?自己可是看穿了這個秘密啊!他就不擔心自己說出去?那可會毀他一世名聲的!依照白羽的手段,他肯定不對直接面對自己,恐怕要在日後好好整治自己,或者借刀殺人?季汝的臉煞白煞白……
該聰明的時候犯糊塗,糊塗病又犯了!……
就在這時,一聲怒吼乍起,響徹整個重府,
“重映,我要殺了你!”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07 重家?
“重映,我要殺了你!你竟敢這樣害我!你這個瘋女人!瘋子!妖婆!不要臉的臭女人!”
“別攔我!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女人!”
“你給我出來!重映!你以為你躲在這裏就沒人知道你幹過什麽嗎?!你這個沒人要的,如此蛇蠍心腸,難怪沒人敢要你!放開我!放開我!你們不看看她幹了些什麽!我要殺了她!”
旁邊的院子傳來鬧哄哄的聲音,大大小小奴才奴婢都趕去院子圍觀。一瞬間重家大小姐的院子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怎麽回事?”重家夫人聳拉着臉步入院子,鬧哄哄的成何體統!這不是讓人看笑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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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家夫人一出來,底下吵鬧細語的聲音立刻煙消雲散。只有一個蓬頭亂發的女孩猙獰着臉氣勢洶洶想要朝裏面撲去。
站在屋檐下一直未吭聲的重家大小姐重映對着重家夫人福身,輕聲道,“見過娘親。”
重家夫人一眼就看出那個蓬亂頭發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兒,臉上更是黑了幾分,不是因為氣憤,而是擔憂!她從小到大一直寵愛的女兒為何會如此落魄?!“到底怎麽回事!”
“娘!”女孩指着重映叫起來,“就是她,她派人半路暗殺女兒!女兒差點死在她手裏!要不是郎護衛拼死保衛女兒,女兒就再也見不到娘了啊!”
“什麽?!”重夫人震驚諜到女兒的話,惡狠狠得看向重映,“可有此事?”
“娘親明鑒,女兒從未做過此事!”重映施施然施了一個禮,鎮定自若道。
“鬧哄哄的幹什麽!也不怕人看笑話!”重家老爺穿着亵衣,身上披着一件外套走進院子。
重夫人剛想作答,就被重映捷足先登。她嘤嘤落下淚來,梨花白的臉上閃動着寶石般的幽蘭亮澤,楚楚動人,“爹,爹一定要為女兒伸冤啊!今夜女兒正要睡覺,妹妹她突然提着刀沖進院子說要殺我!還說女兒要殺她!爹爹啊!女兒一直安分守在院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謹守本分,但是,但是……爹爹,您一定要相信女兒!女兒從沒有害人之心!妹妹她……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胡說!要不是你,我哪裏會那麽狼狽!我早三天就回來了!要不是你,郎護衛又怎麽會死!”狼狽女子又開始使勁兒掙紮,看得重家老爺一陣心煩。
“好了好了!把二小姐送回院子,此事明日再議!”重家老爺板着臉怒喝道。
二小姐還想說什麽,卻被重家夫人突然拉住,搖搖頭。二小姐咬牙不再說話。
重家老爺揮手讓人散去,經過二小姐的時候不滿得瞪了她一眼,加重語氣道,“看看自己的樣子!你不要臉,重府還要臉面!”
忽然,重夫人像是想起什麽,側臉問自家女兒,“你不是今早就回來了嗎?怎麽還如此裝束?”
二小姐也奇怪得看向重夫人,“女兒才剛剛回來!”
“那今早回來的是……?”重夫人睜大眼睛,忽然捂住嘴巴。
重老爺也忽然憶起此事,難道還有人冒充自家女兒?!頓時滿院子的人都面色古怪起來,猜測着此刻安歇在旁院的二小姐閨房的女子,這冒牌二小姐是何身份?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冒充別家小姐?一些白天見過祭月等人的丫環仆役也露出不解的神色,話說這兩人長得可一點都不像,她為何要冒充重家二小姐?就不怕被人拆穿?
“去看看!”重老爺臉色很不好道,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這大晚上還讓不讓人睡覺!
兩個身影從黑暗處慢慢走出,一黑一白,一個漆黑如地獄的使者,一個潔白如天上的仙子,強烈的對比,強烈的感官刺激,讓所有人都好生驚豔了一把。原本站在那裏的丫環都暗暗恨自己眼拙,剛才怎麽就沒發現旁邊這兩個人呢?
如果她們能發現的了,估計白羽也要跳河自殺了……
季汝攏攏自己的頭發,輕聲道,“此中可能有什麽誤會,此府原本是我家小姐的府邸。這些年有事在外未歸,不知已經搬家。今夜我家小姐已經安歇,望主人家見諒,留宿一晚,明日我們便離開。”
重老爺皺着眉頭,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企圖殺自家二女兒,然後打着冒名頂替的主意?“你們沒看到門前兩個大大的‘重府’二字嗎?!我買下之前這是的主人家姓‘徵’!”
白羽上前一步,“兩年之前此府主人姓‘重’!”
有如此巧合?大家都露出不信的神色,這時府邸裏最老的老花匠搓着手小聲道,“我,我知道這府邸兩年前的主人是姓‘重’,後來賣給了徵氏,不到半年又轉讓了。”怕別人不信,老花匠又補充一句,“這周邊的老人都知道這件事的!大家可以去問問的!”
重老爺聞言放下心來,又顯出自家的大方和善,“既然是經久未歸的娘子,那便在這住一晚吧。”
“請問原來的重家去了哪裏?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安土重遷一直是這個時代的思想,誰也不願意随随便便的搬家,寧願府邸不住人也不願意轉賣,除非要有什麽不得已的事情必須離開。故而心思細膩的季汝開口問道。
季汝從黑暗中走出,面上的白紗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仿佛活了一般。皎皎月光,清冷長空,讓黑色顯得越發深沉,讓白色顯得越發純粹,黑發白衣,他就如一只精靈誤闖人間,美得似人非人。
二小姐重言的呼吸一滞,手中刀砸到地上都沒有聽到,瞪大眼睛靜靜看着那個美若谪仙的男子,一時間看傻了眼,只聽到心口撲通撲通越來越急促的續聲,仿佛随時要跳出來一樣!
季汝感覺到二小姐驚豔的目光,他早已習慣,扭頭露出一個淺淺的霧中看花般的笑容。一瞬間二小姐仿佛看到了黑色銀輝的清朗夜空下無數花朵盛開的繁華……
季汝這個沒自覺的妖孽啊!留在人間的确是一個大禍患!瞧瞧,迷住了二小姐不說,現場還有幾個人還能正常開口說話的?
扶額!……
老花匠輕咳一聲,大約是年紀大了,對美色也沒有年輕人那麽渴求,所以最先恢複過來。然後把他知道的東拼西湊得講了起來,即使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也不放過,當然重大事件他直接不知道或者忘記了,比如重家為什麽搬家?重家老爺為什麽入獄?大小姐又去了哪裏?這些問題絕對是一問三不知!
幸虧有個白羽在,要是換了個別人還真沒法從一大堆羅裏吧嗦、前後不搭的雜事裏分辨出重要的線索和思路。反正季汝是聽的糊塗了,就記得什麽什麽花在什麽時候開,然後老花匠幹了些什麽,再然後被三請三退,工作也十分不穩定……
重家老爺聰明一點,抓住了最後一個重點——原來的重家已經下落不明!寬厚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一個府邸要看名氣,更要看它的行事作風,如果留也不留把他們趕出去,是要遭人非議的,“如此說來,一時半會兒可能找不到吧?你們要不現在這兒住下,畢竟這裏曾經住過,熟悉!等找到重家再離開也不遲,你們覺得意下如何?”
白羽沉吟一下,季汝已經忙不疊得答應下。二小姐重言被安排了新住處,随着重夫人下令讓她好好梳洗打扮後被人拉走了,只是那一步三回頭的小姑娘樣實在讓人好笑。季汝很大方得揮揮手,讓她回去,附贈一個大笑臉。結果就是重言一臉傻笑得昏昏糊糊踩在棉花上,然後撞上了假山!
重老爺讓人送白羽和季汝回去,白羽謝絕,小雞一樣拎起季汝幾個翻身就消失不見。重老爺子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打起了精明的算盤。
重映的臉色卻霎時變了,白羽離去前最後的一瞥,重映看到那一汪深邃無底的眼神中的冰冷深幽,仿佛已經看穿了自己所有的計劃的手段。手中握着的手絹緊了緊,深呼吸,然後心下告訴自己,這不可能,自己的計劃這麽完美怎麽如此輕易被一個外人看穿?
重夫人回去狠狠瞪了重映一眼,這小娘蹄子敢暗殺她女兒!看她以後不好好收拾她!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08 大燈泡
“你說這事要不要和月公子說明?這裏畢竟是他的家,如果他知道……可是他現在又病的這麽嚴重,更是雪上加霜啊!”季汝拉住白羽的衣服,一臉愁容,“唉,但是如果不告訴他,他,他如果從別的地方知道,以為我們故意瞞着他會不會更加生氣?好煩啊,到底告不告訴他呢?你說他會不會忘記?或者我們明早就離開?”
季汝煩得恨不得揉碎自己腦袋,聳拉着表情可憐兮兮得看向白羽,等着他拿主意。
白羽皺着眉一直看着季汝,在他無比期盼的眼神下問了一個小小的問題,“月……公子?”
“怎麽,有什麽不對嗎?”季汝不明白得撓撓頭,忽而笑得像只偷腥的小貓一樣,賊賊的煞是可愛,“你還真把他當小姐了?呵呵,他那是為了逃出天牢逃出陵城才扮成女裝的!世上哪有女子會向他那樣!當然啦,人前我們還是要稱呼他小姐的,總不能讓他身份揭穿再去坐牢嘛!哼哼,我就不信那些捕快能想到我們公子會男扮女裝!雖然女裝的時候看起來也蠻好看的,清秀可人,可惜……一張口就破壞形象!”季汝響起祭月性子無奈搖頭,“男女老少,誰都能調戲起來!真是葷素不忌!若是女子,你說誰家公子能受得了這樣的夫人?男人嘛,年少時風流一點也是應該的,古往今來的風流才子哪一個不是被傳為佳話?也許啊,很久很久以後會有許多學者會形容他一表人才,風流不羁,狂狷恣意等等……”說着說着季汝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夾雜着淡淡的高興和喜悅。
……白羽的嘴角抽了抽,再三思量後決定還是不要讓這個傻孩子失望了,傻人有傻福,單純也是一種幸福啊!
“對了對了,你還沒說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呢?”季汝拉着白羽的衣袖不松手,現在就他和白羽守在祭月身邊,他們兩個不達成協議,萬一一個露出馬腳怎麽辦?!
白羽面無表情地看着季汝,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打敗,聲音多了幾分深沉,“你覺得我們能瞞得住她?”
祭月抿抿嘴,一想到祭月那聰明得布滿各種機關算計的腦袋就很幹脆的搖搖頭,又有些不甘心得癟着嘴道,“恐怕有點困難……”
有點困難?只是有點?
“那你有第二個選擇?”白羽一副你很白癡的樣子看着季汝,轉身翩然而去。
就這麽簡單?!兩個問題解決了?季汝瞪大眼睛,握拳,松手,握拳,松手,那他到現在一個勁糾結什麽呀?!不早點說!季汝氣哼哼得扭頭回房,摔門聲那叫一個響,估計不用兩次就可以去木匠師傅那裏報銷了……
夜風徐徐,吹出一些涼意,屋檐下空無一人,靜得只聽見草叢裏遠遠近近,飄飄忽忽的蟲鳴,有時候——關心則亂。
季汝喂完祭月一碗小米粥後起身到一旁洗手帕換水,白羽搜羅一些各國各地的消息,為了方便祭月閱讀分別分門別類得整理好。祭月靠着床沿,一目十行得閱讀着,時不時做些批注。身在山野,心在廟堂,如果得不到第一手消息,也許哪一日大禍臨頭都不知道。這是每一個曾經身居高位者都明白的道理。
“白羽,沒有什麽想說的嗎?”祭月一邊翻動着字條,頭也不擡得一邊對白羽問道。
白羽轉過身沉着得看着她,“說什麽?”
祭月擡起頭來,淡淡道,“這是我的院子,為什麽院子裏的小蘭花變成了茶花?家裏的人沒有第一時間來看我?這不符合重家人的性格。好吧,可能他們有什麽時候耽擱脫不開身或者他們來的時候我睡着了不知道,那麽我爹身丫頭為何至今未見?書桌上曾經寫的詩詞哪裏去了?即使我不在,我房裏的東西是随便一個人可以亂動的?桌上的青花瓷杯具變成了富麗的彩繪,沉木椅子變成了檀香椅,棉花被變成了綢緞料,你還要我再說嗎?”
白羽沉默,季汝聞言後背都涼了,難道憑着這些蛛絲馬跡就猜到了事實真相?!
“啊,我想起來,昨天進來的時候府裏好像在忙着搬東西來着?”祭月忽然記起什麽狀似驚訝道,然後癟癟嘴,看着房間裏的東西興致不高的樣子,“但是這也不像是換家具重新裝修,該換的不換,不該換的換一堆,明顯在我之後這屋子曾經有人住過好一段時間,而且有權利擅自改動屋內物品擺設,不惜代價得裝扮,就是屋子裝飾但小女人了一點。”祭月略有不滿的對自己的房間發表了一下意見,繼續道,“應該不是客人,客人不會如此擅自動主人家的東西,也不會是重家的人,重家雖然小有薄産卻不會如此鋪張浪費,而又要有主人家擅自改動的權利又要心甘情願整修屋子,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房間曾經換過主人!而這個房間如果換過主人,那麽……”
說道後來祭月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季汝聽得冷汗淋漓,滿臉驚詫惶恐得瞪着祭月,這還是人嗎?你不是生着病嗎?頭腦怎麽還那麽好?怎麽還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尋常人能不能注意還是個問題,即使注意也只是奇怪,而她……竟然僅僅靠着這些枝末細節竟然快将整個事實都推論出來了!
祭月長嘆一聲,聲音裏透着說不出的疲憊,“大門口重府的匾額還是太新了……只怕這屋子應該是第二次易主了吧……”
季汝怦的一頭栽在地上,快将整個事實推論出來,而是完全……
“那麽,一個晚上你應該也查到我需要的東西了吧?”祭月眯着眼睛看向白羽,白羽從胸口掏出兩份信交給祭月,沉聲道,“一個是重府被陷害的經過,一個是重家現在的居住地。”
祭月接過,然後招呼白羽彎下身來不輕不重得錘了三下他的胸口,這是戰場上一種沉默得表示感激的方法,這個男人從來不曾讓她失望過!
能夠一目十行的祭月在看完這兩封不足300字的信卻用了整整十分鐘,她的臉上已經冷得冰渣一樣,目光黝黑的吓人,季汝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想到昨晚自己還自作聰明得想要隐瞞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還好還好,沒幹啥事,要不然自己指不定會被怎麽欺負呢!
“林家,林彤,很好!”祭月冷冷吐出六個字,手中的信捏成一團,手上細細的青筋都清晰可見,額角沁出點點汗漬。
白羽看着這樣的祭月微微蹙眉。
“有什麽安排?”祭月沉着臉問道。
白羽開口道,“今天先在繁華地段買一座宅子,稍微整理一下,明日把重星和重老爺子接過去。林家可以慢慢圖之!”
祭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知她者非白羽莫屬!林家?單純滅了他們也太簡單了,她要讓他們眼睜睜得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死亡,走向地獄的火焰!
“但,但是我們的銀子……”季汝剛開口,屋內另外兩個人就投來古怪的目光,像是看穿他想說的,只是表情為什麽那麽古怪呢?可他明明記得他們的銀子連一千兩都不到!難道這麽點錢就請得起奴仆?還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遲疑着小聲問道,“……夠嗎?”
看到季汝呆呆的模樣,祭月心中微微松了點,“這不是還可以‘借’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季汝總覺得祭月把那個“借”字說得特別重,難道“借”還是什麽別的意思?
思量再三下定決心後,白羽看向祭月沉聲道,“我明白你心中的恨,我也可以替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但我有一個要求。”
祭月驚詫得擡頭,既高興又夾着淡淡的失落,什麽時候她的白羽也會向他提要求了?“你說。”
“如果整垮林家讓你操心的病情更重……”白羽的聲音越來越慢,最後一字一句道,“……我會讓它在一,夜,毀,滅!”
祭月的眼睛一下子睜大,這已經不是什麽要求了!忍不住提高聲音道,“這是威脅?!”
祭月最讨厭的就是威脅,而每一個威脅過她的人都不曾善終!可是現在威脅她的人是……
“不!”白羽一步步走向祭月,然後在窗前單膝跪下,喑啞着聲線道,“這不是威脅,這是乞求!在我心裏,重家也好,林家也好,大漢也好,都與我無關。”說着白羽握住祭月嬌嫩白皙的手帶着它按在自己心髒的地方,“在我心裏,在這個地方,只有一個人是最重要的!為了她,哪怕讓我毀滅這個世界,粉身碎骨都無所謂!所以,我絕不容許她有任,何,閃,失!”
祭月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背,她清晰得感覺到從那裏傳來的強健有力的續,她無法去面對這個白了一半頭發的人的那雙帶着哀傷的眼睛。
“我知道我的話已經觸犯了你的底線,可是我仍然要說。為了讓你活下去,哪怕賠上性命亦在所不惜!”白羽抓着祭月的手用稍稍使勁得往胸口按了按,“只要你願意,可以用任何一件利器往這裏捅下去,我保證不會反抗,絕不會傷了你。這條命你什麽時候不想要了都可以拿走!”
不知什麽時候祭月按在白羽胸膛上的手已經握成拳頭,胸口的衣服也被扭曲在一起,“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這麽虛弱一定還要靠你幫助,所以你認定我一定不會殺你?!”
聞言,白羽非但沒有傷感,反而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肯定道,“聰明如你,心中不是已經早有答案?要不然你又怎麽如此裸得問我?這不是你的性格。”
祭月咬牙,這個白羽!他就認準了自己不會對他下手是不是?!把她的性子拿捏得這麽準以後還不吃定自己?!
下意識得白羽抓住祭月的手腕變成了握住祭月的手,那麽小的拳頭,一只手全部包裹着都綽綽有餘,柔若無骨又帶着薄薄的略微的粗糙,碰巧又正在自己的胸口,白羽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異樣感。
被冷落了許久的季汝的嘴巴已經越張越大,他瞪大眼睛指着兩手交疊的地方,“這,這,這是調戲?”
屋內另外兩個的人頓時黑的一塌糊塗,看向季汝的眼光都跟個刀鋒似地,吓得膽小的季汝後退幾步。
調戲?他是指自己被調戲?從來只有調戲別人的祭月臉不黑才怪!
這個礙眼的家夥是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現在自己就是一個大燈泡?不自動退場也該盡量隐蔽自己保持沉默啊!白羽心思陰沉沉得轉悠着,要不要把這個迷糊的家夥……?嗯哼?
第四卷 葉落歸家 009 重家重來沒有二小姐
“小姐,明天有少爺和小姐都要來東堂舉辦的賞花會,老爺吩咐讓您好好打扮打扮!”最近甚得新寵的丫鬟水碧笑嘻嘻得對林彤道。
林彤無聊得癟癟嘴,“哼,爹爹是怕我嫁不出去嗎?一些臭男人,看着就心煩!”想到曾經在鹽城停了幾個月的水公子,越發覺得鹽城這地界真盛産不出美男。
水碧左右張望一番,神秘兮兮得伏在林彤耳邊道,“小姐,奴婢偷聽到明天來的是湘南城的南宮家哦!聽說那位公子不僅長得一表人才,而且滿腹經綸,更是把家裏的錢財打點的叮當兒響,買下整個鹽城都可以!湘南城想嫁給那位公子的女子海了去了,巴結他們的家族更是數不勝數!”
“真得?”林彤眼睛一亮,午後困倦的睡意霎時清醒,心思活絡起來,露出一抹嬌羞,“那你說他會看上我嗎?”
水碧謙卑笑着,點頭肯定道,“奴婢一聽到消息就立馬派人去查那位公子的喜好了,保證明天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讓男人看了心動不已,讓女人看了嫉妒羨慕!”
“就你嘴巴甜!”林彤媚眼如絲滿意道,敲了一記水碧腦袋,想着卻是勾畫着南宮家公子的英俊輪廓。
水碧哎呀一聲,佯裝很疼,捂着腦袋委屈得看着林彤,“小姐,奴婢盡心盡力為您着想,您怎麽還打奴婢呀!奴婢可沒有說錯,整個鹽城誰敢說小姐不漂亮?哼,小姐的漂亮是天生的,再怎麽遮掩也遮掩不掉的!即使沒有那些绫羅綢緞,小姐的氣質也不是那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以相比的!”說到後來水碧昂首挺胸,振振有詞,很是神氣。
這等辦事能力,這等口才,難怪能在短短三個月內成為林家最難搞的大小姐的閨房之蜜!
水碧小心翼翼得給小姐遞上一盤新鮮葡萄,躊躇一番開口道,“小姐可還記得那個重府?”
重府?一聽這兩個字林彤的臉頓時黑了一片,冷冷瞟了水碧一眼,吓得水碧直哆嗦,“你什麽意思?”
水碧雖然得寵,但林彤的喜怒無常她是知道的,只要自己一點不順她的意恐怕立馬就會被打個半死,但她還是勉強讓自己不後退,小聲開口道,“重府雖然垮了,但小姐真正想要打擊的人沒辦法親眼看到這不是太可惜了嗎?奴婢聽說昨天鹽城進了一輛馬車,車上的人很像曾經留宿在重府的那個酒鬼,而且他們一來就直奔重府,奴婢懷疑這車上肯定坐着重家的二小姐!”
“什麽二小姐!她還是小姐嗎?”林彤眉毛一挑,有陰轉晴,心下卻是對水碧的打聽能力感到滿意,這人做事說話就是能做到她心坎裏。
“是是,奴婢嘴巴笨!”水碧輕輕打了自己兩嘴巴,別說手印,臉都沒紅半分,“她哪是什麽小姐,一個乞丐都比她強!時至今日回來看到這等狀況,看她不怒極攻心,慚愧後悔!讓她知道惹咱們大小姐是什麽後果!”
林彤咬着普通聽得非常舒坦,什麽也沒說,只是露着淺淺的帶着幾分陰森的笑意。
看林彤神色,水碧就知道自己賭對了!大小姐一直不願讓人在府中提起重府二字,怕是還有心結在!林彤一邊觀察她的神色,一邊笑着道,“大小姐,您看,她敢勾引您的男人,難道您就這麽放過她嗎?……”
林彤吐出葡萄籽,意味不明得呢喃,“這樣啊……那明日賞花會後咱們就是會會她?”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大街上穿梭而過,急急忙忙,身影如飛。
“哎呀!”陳家小姐被撞得坐在地上,旁邊的奴婢積極上前相扶。
幾個潑辣的擋住路,把撞到小姐的孩子圍在當中,語氣不善道,“你撞到我家小姐了知道不?!臭小鬼,還不向我家小姐道歉!”
當中的孩子滿臉是黑色的泥巴,衣服破破爛爛,露出的小腿也細細長長沒幾兩肉,光着兩只黝黑的腳丫不安得搓着。渾身散發着一股難聞的味道,令潑辣的丫頭們都捂着鼻子退了幾步。
陳家小姐哀嘆自己倒黴,明日的賞花會她原本想買一些新穎漂亮的發簪,誰料出門不利!她嘟着嘴揉着自己屁股站起來,“算了算了,她也不是故……小星!”
一看到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陳家小姐立馬就認出這人,她們可是一起玩到大的,十多年的閨蜜,她怎麽可能不認得!
一聽這個名字和聲音重星就知道是誰,抱緊懷裏的包裹轉身就撞開前面的人,頭也不回的鑽入人群,消失無蹤。
“快!快!快攔住她!”陳家小姐急得跳起來,提起裙子就想要追上去,邊追邊喊,“小星!是我呀!你別跑,有什麽事我可以幫您的!你等等我呀!”
這可忙壞了跟着陳家小姐的丫鬟們,手忙腳亂得跟着小姐跑,“小姐!小姐!等等奴婢們!可別丢了!”
重星的速度很快,三兩下就甩開了身後的人,眼神委屈而清亮,默默得看了身後沒有一人的偏僻小巷,道,“對不起。”說着重星重新擡頭挺胸朝破廟走去,一半塌陷的廟宇裏躺着一個重病的老人,氣息奄奄,雙目渾濁。
“爹!我回來了!”重星跑進廟裏,把偷來的包裹裏的食物和藥材放在一邊,手腳麻利得拾柴燒火燒水。
重日看到女兒背上又多了幾道紅色的傷痕,老淚滾滾,痛恨自己的無能!為了自己,女兒是受了多少苦!
“爹,你怎麽哭了?!”重星發現爹爹臉上的濁類,立馬上前小心得扶起他。大姐不在,二姐下落不明,重府又沒了,現在只能靠她支撐了!重星笑着擦拭着爹爹臉上的淚痕,附上一個大大的笑容,“爹爹不用擔心星兒,星兒沒事的!星兒今天找了好多藥,一定可以治好爹爹的病!”
“是爹……”重日幹枯的手指緊緊攥住重星的手腕,用力之大勒出一道紅痕,“是爹拖累你了!”
“還說星兒傻,爹爹也說傻話!”重星嘟囔得嘴,用手指細細梳理重日的頭發,“沒有爹爹,就沒有現在的星兒。爹爹是星兒現在唯一在身邊的親人,大姐和二姐都不在了,如果爹爹也不在星兒身邊,爹爹讓星兒怎麽活?星兒一個人會很可憐很可憐的,孤孤單單的,沒人理星兒,也沒人喜歡星兒,所以爹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爹爹沒有拖累星兒,是星兒需要爹爹!因為……你是我的爹啊,是星兒唯一的爹爹!”
噗噗的沸水聲從身後響起,重星在重日背後墊下一大把稻草,讓他靠得更舒服些。轉身剛要去倒熱水就要看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輕輕的走入,白色的絲質在日光下泛起的光暈,明暗相間的美麗面紗随風而舞,墨色長度随意得披在身上,高貴而神秘的氣質夾雜着動人心魄的魅惑,仿佛天地所有的光華美麗聚集一身——見之忘俗!
重星傻眼了,她從來沒看到過這麽漂亮的男人!小心翼翼得吞了口口水,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風裏好像都帶着一股清淡的芬芳。
“你叫重星?”男人輕聲問道,氣息吞吐在重星臉上,立刻燃燒起來。
重星整個人都像是要飄起來一起,在她還是重家三小姐的時候她和陳家小姐就喜歡四處看美男,爬牆撒潑的事兒可沒少幹!可是現在,當她面對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絕世男子,而且還是那麽近的時候,她的腦袋居然罷工了……
盯着,盯着,緊緊盯着!……倒是把季汝的臉給盯紅了,囧……
重日卻已經看到從門口慢慢走近的女子,沙啞的聲音破碎道,“月……兒?……”
祭月看着破敗的廟宇,衣衫褴褛的重日,哆嗦着嘴唇,壓下所有感情,從腹中滾出一個字,“……爹。”
她離去的時候,她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喊出一聲爹。
她以為回來的時候,爹爹還是爹爹,姐姐還是姐姐,妹妹還是妹妹,重家……還是重家。
看到這樣的重家,因為她而支離破碎,譴責和後悔便淹沒祭月,這是她珍愛的家,卻是因她而破碎……
聽到那一聲爹,重星瞬間清醒,扭頭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