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審
王大偉一回城,就被請進了重案組。
“大姐,我知道的上回不都說了嗎?這才幾天,你們又找我來做什麽?”李承天剛進門,就看到王大偉苦着一張臉,跟林樂墨跡着。
“大姐?你好好說,叫誰大姐呢?”林樂拍一下桌子,一臉便秘的神情。
李承天揉揉耳朵,低聲問趙連昕:“怎麽回事?這大早晨都沒清醒呢,她幹嘛這麽激動?”
趙連昕啃兩口包子,嘟囔着說:“老匹夫撞上女流氓,還能怎麽着?”
林樂一把拽過趙連昕的領子,問:“你說誰是女流氓?注意措辭。”
趙連昕說:“姑奶奶,這還有客人呢,你能不能有點女孩子的樣子?”
他剛一說完,就看王大偉抻着脖子往前湊,沖他“嘿嘿”笑着。
李承天說:“都等什麽呢?這辦公室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趙連昕趕緊站起來,掏出手铐拷上王大偉的手腕說:“走吧,客人!”然後拽着他,就要向審訊室走去。
王大偉徹底傻了眼,扭着身體,在樓道裏大聲嚷嚷:“哎,卧槽?你們……你們他媽憑什麽拷我?憑什麽啊?我又不是犯人。”
李承天一把拽過他,湊在他的耳朵上,語氣低沉卻不容置疑:“林鴻認識嗎?他已經變成惡鬼來找你們報仇了?馬大、張東一瘋一死,你信不信下一個就是你。”李承天說完,一把推開他,王大偉雙目呆滞着閉了嘴,乖乖跟着趙連昕走。
“砰”的一聲,審訊室的大門被牢牢關上,灰色的牆壁前亮着一盞幽暗的白熾燈。王大偉被按在椅子上,面前的擋板落下後,這才把手铐摘了。他小心翼翼地擡頭,看到剛剛那個押他進來的黑旁男人端坐在桌子後,準備紙筆随堂記錄。
王大偉縮着脖子,想扭頭看看跟進來的另一個人,李承天突然說話把他吓了一跳:“亂瞅什麽?你知道給假口供是什麽罪嗎?快說,林鴻到底是怎麽死的?”
方才慌神過後,此刻他已經逐漸恢複正常,吞吞吐吐地說:“就……就工人們要錢,起了争執,他自己一腳踩空,掉下樓梯摔死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王大偉被門口突然投進來的光晃了眼。門口傳來的人聲聽上去比自己現在坐着的椅子都冷:“自己掉下樓梯的?你們也是這麽跟林德福說得吧。知道嗎?你前幾天發現的斷肢就是吳蘭的,那個給你登新聞的女記者,她下半身在她自己家裏,被害現場就是林鴻死了的那個工地。我猜那兇手很有可能不知道誰才是真正害死林鴻的人,要是我們放出消息,你猜你還會不會安然無恙?”
王大偉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門被關上的時候,他才看清程歡那張英俊卻絲毫沒有血色的臉,程歡走到桌後,坐在趙連昕旁邊的椅子上。趙連昕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涼氣,總覺得旁邊冷飕飕的。
李承天使勁敲一下審訊椅上的桌案,喝道:“考慮好了嗎?考慮好了就快說。”
趙連昕咽口唾沫,這兩人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威逼利誘夠可以的,搞得他一個陪審心髒病都快犯了。
王大偉一聽這才回了神,哭喪着一張臉說:“幾位大哥,你們就放過我吧,當時鬧哄哄的一團亂,我真不知道?”
李承天手機震了一下,打開居然是程歡發來的鏈接,他順着鏈接往下翻,內容居然是吳蘭家抛屍現場的照片,整個信息圖文并茂,矛頭直指執法部門無所作為,留言義憤填膺。他把照片拿給王大偉看,王大偉頓時被吓得一臉慘白,恨不得立即縮進椅子裏,徹底融為一體。
“拿……拿走……我……我說還不行?”
李承天把手機塞進兜裏,問:“林鴻的死到底和你們有什麽關系?是誰害死了他?”
王大偉靠着椅子的把手,正了正身體說:“張東和那女的早就認識,當時錢要不回來,他就和我們海吹,說他有個什麽報社的記者朋友,還一起出去過,他可以把材料給了他的記者朋友,到時候就不怕要不回來錢。我們也知道林德福手裏沒錢,可他不是還有一套房嗎?家裏還有個讀醫科大的兒子,醫生多掙錢啊!畢業立足也就幾年的事,可我們不一樣,這眼看就快入冬了,其他幹的也不好找,一家老小全指着我們拿錢回家過年,日子苦啊!”
李承天厲聲說道:“別廢話,撿重點的說。”
“哦。”王大偉抖了一下,繼續說,“那記者新聞一出去果然有效,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罵林德福的,他這一下子就慌了,再不敢躲着不見我們。我、馬大、張東趁機聯絡了所有工人,把他堵在工地裏那個小三樓上,他自己慫只敢往後縮,到是他兒子,看着單薄,卻有幾分人樣,一直跟馬大、張東他們理論,吵得正兇,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等人都注意到的時候,林鴻已經躺在了樓梯下面,血流了一地。”
程歡站起來,走近王大偉,說:“你……看到了什麽?”
王大偉說:“我當時就在樓梯邊,根本不是林鴻自己摔下去的,而是馬大和張東把他推下樓梯的。”
程歡站起來說:“趙連昕,派幾個人,把馬大帶回來,轉給刑偵一隊,讓他們給林鴻立案。”
趙連昕苦着一張肉臉,哼哼:“頭兒?咱費了這麽大勁又給他們?而且那馬大不是還瘋着嗎?怎麽起訴?”
程歡說:“能瘋自然也能好。吳蘭的案子還沒完,現在放出風去得有多少麻煩事?還是讓宋德令去給別人擦屁股吧,我可不想聽他跟我叨叨。”他說完,自顧自的出了門。
王大偉指指自己,看着李承天問道:“那我呢?”
李承天站直了神個懶腰,溫柔地說:“放心,刑偵隊的環境比我們好,你去那讓他們繼續審你”他看一眼趙連昕,拍拍肩膀說:“辛苦你了。”說完跟着程歡一起出了門。
李承天翻出來剛才的圖文,又細細看了一遍說:“在我們到達現場之前,兇手就把照片拍好寄給了爆料人,這爆料人膽子也真夠大的,什麽都敢往網上放。”
程歡說:“從某種程度上講,人人都享受那種矚目、被注意的感覺,熱潮中心席卷的不是正義,也不是公道,而是某些人對于輿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掌控感,當然也是財富,畢竟,在□□裸的利益面前,誰能不癫狂?”
李承天嘆口氣,說:“看來我們要再去一趟林德福家了,另外,把消息放上網的這個人,我覺得得盡快找到他。”
程歡微微蹙眉:“你擔心……”
李承點點頭說:“興奮的感覺散去之後,兇手一定會被空虛吞沒,我猜測,他已經在尋找更新鮮的刺激了,這報道就是他一早設下的局,為了彰顯正義,也為了養肥下一個獵物,然後再一口吞掉。這種爽利的感覺無可比拟。只是可惜……這獵物現在滿腦子都是新聞和炒作,應該還沒有發現。”
程歡說:“兇手曾經把視頻文件命名為捍衛者,捍衛者應捍衛正義。”
李承天說:“這篇圖文現在已經把矛頭指向了我們,也許在他心裏,他才是這世界上唯一的捍衛者。”
程歡看着李承天,雙眸如深海般一眼望不到底,一字一頓:“你所認為的正義是什麽?”
李承天嘴角輕彎,微笑慢慢爬上臉龐,聲音低沉而溫暖說:“一杆秤橫在心裏,一邊是我一邊是其他人,我是唯一的擺秤人,而秤砣卻從來不在我這邊。”
程歡面無表情,什麽都沒說,只給李承天留下一個背影。
他們再到林德福家的時候,少了許多寒暄。程歡把林鴻的案子說完,林德福并也沒有多少意外,沉默無言。
李承天問:“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林鴻的死因了?”
林德福深深嘆口氣,給自己點上一支煙,他拿着煙的手微微顫抖,放到嘴邊時候,狠狠吸了一口,說:“兒子死了之後,我就再沒見過那幾個工人,他們都好像人間蒸發一樣。當時情況太亂了,林鴻這事基本上把我擊垮了。直到今天,我夜裏都一直看見他。老實講,我當時有過無數次猜測,可是這事既無人證,也沒物證,我能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李承天說:“現在案情基本水落石出,案子也轉給了刑偵一隊,我相信很快就會傳喚你去作證。其實,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調查一下你兒子的社會關系,畢竟吳蘭的案子還沒有結案,兇手也在逍遙法外。作為一個父親,我希望你知道,因果報應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簡單,而吳蘭,也很有可能只是第一個受害者。我相信,你更不想讓林鴻帶着一身的孽債,走也走得不安心吧。”
林德福沉思片刻,掐了煙,默不作聲帶着他們進了林鴻的卧室,他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手機,放在桌子上說:“以前我愛喝酒,她媽丢下我們爺倆離家出走,打那之後,林鴻就很少說話。這個手機從他出事後,我就放了起來。還有這屋子裏的一切,我都沒有動過,盡量維持他在時候的樣子,你們想要什麽就自己找吧。”林德福說完,就出了屋子。
李承天翻了翻桌上的書,問:“有用的信息你上次已經拿到了?”
程歡四周看看說:“沒什麽,就一個借閱證。看這屋裏的擺設比酒店房間都簡潔,原生家庭的不完整讓他對于親密關系很疏離,這不是他能卸下心防的地方,有用的線索很有限。”他拿着林鴻的手機在手裏轉了兩圈,揣進兜裏,走出卧室問林德福,“他宿舍裏的東西呢?”
林德福說:“被褥衣服我都拿回來了,還有一些書本習題、模型論文什麽的,我都留給了他同宿舍的同學。”
“好,平時林鴻除了學習還喜歡幹什麽?”
林德福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他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卧室裏,一待就是一天。”
李承天走出卧室說:“現在年輕人都這樣,走吧,趁天沒黑,我們再去趟濱東醫科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