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幹妹妹這個詞。
在現代社會裏,往往會被人和娛樂圈裏的“幹爹”歸為同類詞。
習纭雲的某任前男友,就是被所謂的“幹妹妹”給撬走的。
因此,孔簡對“幹妹妹”這種生物,一直敬謝不敏。
只是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被打着妹妹的名義實則想上位纏住的人,會是她自己。
不遠處的同伴替自己和負責的學妹打開傘,見兩人頂着烈日不知道挪動,終于惹不住出聲叫喚:“孔簡,你和學妹有什麽話不能邊走邊說嗎?今天很熱啊!”
孔簡看過去應了對方一聲,收回視線,見寧煙的目光還緊緊凝在自己臉上,不由生出一種自己是黃鼠狼、陳雁是小雞崽、而寧煙是那只雞媽媽的錯覺。
她今天的任務是要作為引導學姐,帶自己負責的學妹熟悉一下校園環境,雖然和眼前的姑娘存在着一層詭異的關系,倒沒忘記自己的任務,伸手想接過對方手中的行李箱:“走吧,學妹你的宿舍在六棟,我先帶你回宿舍收拾一下。”
陳雁的幹妹妹、自己的情敵什麽的,在孔簡看來,還不如一個直系學妹的關系來得重要。
寧煙一把按住她,感受到手背覆上的舒服涼意,孔簡一時出神,聽對方道:“學姐我熱,你來撐傘吧,傘在我包裏,麻煩學姐幫我拿一下可以嗎?”
說這句話的态度和剛才有些不同,孔簡為此找了個比較合适的形容詞,少了逼迫感、多出一點無端的親昵之意。
——像護崽的母雞抛棄了自家小雞崽,轉而打算與黃鼠狼做同伴。
想起對方剛才所說的“考察”,她不禁暗笑,所以這個學妹,現在是打算先打入敵人內部,最後再一次性進行終極反殺嗎?
“學妹,你不把我的手松開,是想讓傘自己飛到我手上嗎?”
寧煙臉色一赧,似嗔似怒地擡眸橫了她一眼,才把自己放在孔簡手背上的爪松開。
孔簡離她夠近,很清楚地聽見對方自以為沒人聽見的嘀咕:“你就一只手嗎!不會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拿傘嗎!非得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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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掃了眼自己無端被責怪的左手,實在無奈。
寧煙并沒意識到包裏裝着的是單人傘,還是孔簡撐着兩人走幾步,才好心提醒她:“學妹,你這傘好像有點小,撐兩個人有點勉強。”
說着再次探出手準備替對方拿行李箱,順便把手裏的遮陽傘遞給對方。
她天生冷白皮,不怕曬,對方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家裏疼着長大的,從小到大,估計也沒怎麽曬過太陽。
手伸到半空,就因對方下意識的動作停住。
才認識幾分鐘的漂亮姑娘,十分自來熟,毫無半點距離意識地單手側環住自己的腰,兩具溫熱的身子,在烈日下緊緊相貼。
耳邊無半點微風,對方身上的那股未名清香,卻緩緩地卷入鼻腔中。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孔簡想不起來,也沒去深究,試探着想将對方的手從自己腰上拿開:“學妹,今天有三十度。”
小姑娘肯定是被寵壞了,根本沒聽出她話中的深意,居然還附和她:“是三十一度。”
“你不覺得很熱?”
“我們不是撐着傘嘛,我覺得也沒那麽熱,學姐你不是要送我去宿舍嘛,怎麽不走了?”
孔簡認栽,不再問她,自己捉開對方的手:“現在可以走了。”
寧煙瞬間變臉,癟着嘴,巴掌大的臉蛋上滿是被人嫌棄的委屈:“學姐,我身上很臭嗎?”
“?”
“不然你為什麽要推開我?”
孔簡有種扶額的沖動:“我的意思是,傘學妹你自己撐就行,我不怕曬,不知道學妹你是怎麽理解的,我并沒建議你這樣抱着我。”
誤解自己意思的小姑娘,臉上可憐巴巴的神情看起來反倒更像是受到委屈的人:“學姐你是想說我腦子不好聽不懂別人的話嗎,我可能天生理解能力就不太好,比不上陳雁哥哥,所以學姐是現在就開始嫌棄我了嗎?”
孔簡:???這發展是怎麽回事?
而且,她怎麽覺得,這話裏飄着點茶味???
重點是,這家夥不該在陳雁面前茶嗎?在她這個情敵面前茶是怎麽回事???
寧煙漂亮的眼睛黯了黯,如夜空的繁星被一片黑雲遮掩住,瞬間失去了應有的神采。
“學姐看來是真的嫌棄我了,不然我都這麽委屈了,怎麽學姐也不來哄哄我呢?都是我不好,才第一次見面,就給學姐留下了糟糕的初印象。”
被這番茶味更濃的話弄得雲裏霧裏的孔簡,在對方兀自推着行李箱頂着烈日走出幾步後總算回過神,暫時壓下那股違和感,三兩步把人追上,重新把傘遮到兩人頭頂,想了想,從對方那幾句話中拎出自認為最重要的一句:“你不臭。”
寧煙登時停下腳步,秀氣的眉頭表示懷疑地緊蹙着,下巴微低,蒙着一層濕漉漉水汽的清透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學姐騙我,我不臭的話,學姐怎麽不肯讓我抱呢?”
孔簡猛然生出一股咬牙的沖動:“別說我們才剛認識,就算我們認識很久了,這三十多度的天,你不熱我還嫌熱呢。”
小姑娘看着挺聰明,這會兒又一點都不聰明。
孔簡确定已經把話說得一清二楚了,對方還是一點都沒聽懂的樣子,反倒又揪着‘嫌棄’兩字不肯放:“學姐還是嫌棄我了,也對,我們不過是第一天認識而已,就算學姐只是把我當陌生人也是應該的,都怪我,才認識這麽一小會兒,就已經把學姐當成了很重要的人。”
“……”
孔簡深深吐出胸口郁結的那口氣,決定換個話題:“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能繼續走了嗎?”
小姑娘面上的委屈越發濃烈,她本就長得跟瓷娃娃似的,作出一副如此惹人憐的神情,盯着她看的人,心裏有再多的氣,也被她這樣的神情弄得怎麽都沒法惱怒了。
“所以學姐不止是嫌棄我,現在連處都不想和我處了嗎?”
孔簡放棄再和鑽牛角尖的小女生講道理:“等天氣冷一點,到時候你想抱,再給你抱。”
她對現狀很懵逼,不知道怎麽就和剛認識的學妹從撐傘發展到抱抱了,可已經答應習纭雲幫她來帶學妹了,也不好就這麽半路把人抛下。
反正兩人過了今天估計就不會再有交流了,現下把這一點都不太機靈的學妹穩住,才是要緊事。
一直處于迷糊狀态跟複讀機附體一樣的寧煙,這回倒是聽懂了,鄭重又認真地用軟軟的腔調,重複了一遍孔簡随口的承諾。
“我記住了,學姐,等秋天降臨,我會找你要回抱抱的。”
孔簡并不在意地嗯嗯兩聲,沒還回去的傘,往寧煙湊過去一些。
“學校還挺大的,再不回宿舍,可能天都黑了我們還在你宿舍裏收拾東西,所以沒其他事的話,現在先去宿舍吧。”
孔簡往前邁出兩步,察覺到身邊人沒跟上,頗為頭疼地扭過腦袋。
她微擰着眉頭,熟悉孔簡的人知道,這是她開始感到不耐煩的神情。
“學妹,又怎麽了?”
在她的注視下,寧煙的筆直細腿朝着她的方向貼近兩步,視線從她捏着傘柄的手移到精致的臉上,最後眼巴巴地同人對視。
小狗撒嬌時會搖尾巴,寧煙撒嬌時——
那只天生适合彈鋼琴的手,曾在她的腰際流連過一瞬,現在,嚴嚴實實地附在了孔簡的手上。
“學姐,不能抱抱的話,那牽手好不好?”
比央求人時的習纭雲還會撒嬌的小作精,出現了!
……
一直進到宿舍,寧煙才有些不舍地把人松開。
孔簡垂眸掃了眼自己被對方牢牢抓過的手,上面有餘溫殘留,隐隐約約,仿佛還缭繞着主人身上的那股淡香。
“學姐,你是不是要等我整理好宿舍了,再帶我去逛一逛學校啊?”
她回過神,點頭表示回應。
“我還沒和別人逛過學校呢。”
孔簡暗自在心裏想,你才剛來,能和別人一起逛過才是有鬼了。
小姑娘微微咧嘴,将問題抛回到她身上:“學姐有沒有和別人一起逛過學校啊?”
問話時,亮盈盈的瞳孔裏,透不出任何與咧嘴的表情匹配的笑意。
孔簡想起大一時那個把她扔到宿舍樓下就管自己去約會的學姐,沒說謊:“沒有,你會包被子嗎?”
本就稀有的油畫,因為撒上一點亮晶晶的碎光點綴,更加讓人覺得此畫是凡間所無法擁有。
寧煙此時給人的感受就是如此,她驟然笑得燦爛,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神态,有多吸引人。
“那等下是不是就是我和學姐的第一次約會啦,學姐,你應該會願意再順便陪我吃一頓晚飯吧?”
孔簡開始學她,自動過濾掉一些話,挑了後半句回答:“我和我朋友約好了一起吃晚飯,你就和你的室友一起吃吧,這樣還能拉近一下關系,畢竟以後你們還要共處四年。”
寧煙估計還學過變臉,孔簡話才說到一半,她的神情就有了變化,等全部講完,那張女娲偏愛的臉蛋,只剩下讓人不忍看第二眼的委屈和哀怨。
“我還以為,來這個學校的第一頓飯,能和我這麽喜歡的學姐一起吃呢,結果,原來是我癡心妄想了嗎?”
孔簡:???
學妹,你好像給自己現在的角色定錯位了!
咱不是情敵嗎???
你再這樣,我會懷疑你想挖的牆角,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