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真相
第七十五章
會議室中氣氛緊張。會議桌邊坐着幾人,每人面前擺着臺電腦,全都正在滿頭大汗地琢磨那張紙條上的文字。
文森則是站在一旁,看着會議桌前上方全息屏上的主城地圖,一邊和正在追蹤目标的屬下聯絡着。
盧法斯一直盯着那張地圖一言不發。
時間悄悄流逝。
“又把人追丢了?”文森低聲嚴厲道,“繼續找,把人給找到了抓住他!”
下達完命令,文森皺起了眉頭,兀自思考了起來。
追丢了又找到,找到了又追丢,來來回回已經好幾次,恐怕已經不是他想不想多的問題了——對方明擺着是故意的。至于只是捉弄他們,還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不過會追蹤得如此吃力也是文森最開始沒有想到的。他的屬下都是經過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之後又經過了非常嚴苛的訓練,在很多方面已經被鍛煉到了人類體的極限。然而他們追蹤的對象卻完全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該說不愧是巴澤爾殿下最為成功的人造人嗎……
忽然,身後傳來了椅子從地面上移開的聲音。
一時間,會議室中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老皇帝站了起來。
“陛下?”文森立刻回過身,低頭恭敬道。
“文森,陪我出去走一趟。”老皇帝笑了笑,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
阿諾德安安靜靜地聽陸宵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雖說沒有表現出很大的反應,可是嘴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神色變得很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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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宵說完之後,心裏有些忐忑。
他當然知道阿諾德把他當成了特殊的人——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對航行機裏的人很親切,也已經能夠做到信任塞西爾他們,跟他們一起行動,不過陸宵覺得,阿諾德要是有什麽秘密,那唯一有可能知道的人只有他了。
他覺得阿諾德有點把他當成了依靠。這個人就如他自己嘴上所說,似乎的的确确在陸宵身上尋求着歸屬感。
不過陸宵明白,阿諾德會這樣全都是因為他是“陸宵”。
他初到那個基地的時候,是對基地裏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的外來人。
他來自一顆很遙遠的星球,甚至可能是另一個平行宇宙。
阿諾德對他感到好奇,想要了解他,靠近他,甚至對他吐露自己的想法,就像是一個急需釋放的灌滿了墨汁的氣球。索性他不是沉入水中,釋放出去的墨汁不會把水也染得一片漆黑——而是在空氣中,墨汁撒出去就撒出去了,落在了地上不去理會也總有一天會自行幹涸。
陸宵覺得,阿諾德對于這種感覺應該是很安心的。
然而這個時候,陸宵告訴他,其實巴澤爾一直存在在他的身體當中——那位皇子已經沉睡了很長一段時間,有時候陸宵甚至有種對方真的已經消失了的錯覺,可是巴澤爾的火苗的确還在這具身體裏燃燒着。
“……所以說,我們說了什麽,你做了什麽,他全都知道?”阿諾德開口問,語氣與方才的溫柔相比已經有了少許的轉變。
“他醒着的時候的确知道,不過睡着了之後就不會了。”陸宵小聲道。
“這是他告訴你的吧?”
陸宵一愣,連忙道:“我以前也掉進那扇門後頭裏去過,昏睡過去的時候的确是什麽都不清楚的,所以巴澤爾應該沒在說謊。”
“那只能說明關于這一點他沒在說謊罷了——”阿諾德還欲說什麽,卻忽然什麽都不想說了似的吐出一口氣,用手捂住了額頭。
這種反應看得陸宵心裏微微一沉。
陸宵低下了頭,沉默了片刻,道:“你……果然還是有點介意?”
阿諾德看了他一眼,道:“我的确有點震驚。”
“……”
“不過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對你改變态度的。”
陸宵一愣。
只是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更加複雜了。
阿諾德蹙起了眉。
巴澤爾一直活着,就在他自己的身體裏。
總有一天會消失……那個人是這麽對陸宵說的嗎?
陸宵能夠進入巴澤爾的身體,說明巴澤爾的意識的确變得虛弱了。若是墜機造成的虛弱,那麽那個男人沒必要編出那樣一個謊言,說是時空旋渦造成的影響。
也就是說,一直到這個地方,巴澤爾應該都沒有撒謊,可是接下來的就不一樣了。
時空旋渦影響了巴澤爾,讓他進入了瀕死的狀态,并且總有一天他會消失,真正的死去——陸宵當初會去搜查那個傳奇之人的資料,也是為了印證時空旋渦的影響是否是絕對的吧?
然而那個傳奇之人,真名為威爾曼的男人并沒有死——至少五年前他還沒有死!
即使五年前奧斯汀進入時空夾縫之後威爾曼也緊跟着死去了,五年的時間也已經不能用“很快就會消失”來形容了。阿諾德的直覺告訴他,威爾曼并沒有受到時空旋渦的影響,又或者他和巴澤爾一樣曾經瀕死過,後來又化險為夷,重新變得健康了。
這個星際社會當中經歷過兩次時空旋渦的只有巴澤爾和威爾曼,可是巴澤爾從沒有接觸過那個傳奇之人,所以他對陸宵說的話也不假,至少按照巴澤爾所掌握的信息,他的确會死亡——然而以阿諾德對巴澤爾的了解,那個男人不可能會這麽輕易地接受這種事實。
不考慮其中的細節,不猜測巴澤爾的計劃,就現實來看,他和陸宵此時此刻正處于什米亞皇家莊園當中——這個事實已經讓阿諾德不得不重新考慮這麽一段時間以來,巴澤爾到底對現實中的他們施加了多少影響。
若是他把他的這些想法告訴陸宵,陸宵應該會驚慌吧?
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告訴陸宵威爾曼還活着——雖說巴澤爾沉睡的時候應該是沒辦法聽到他們的對話的,可是阿諾德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還有一件事情……
“先不說巴澤爾——雖然之前我就猜到他是不是在什米亞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逃到基地那裏去的,不過沒想到會和那個老皇帝有關,”阿諾德眯眼道,“盧法斯那邊只差時空元素這麽一樣東西了嗎?”
“我……我不清楚,”沒想到阿諾德會這麽快轉移話題,陸宵怔愣地說,“不過我觀察了幾天,覺得應該是快完成了。”
他這幾天窺探着那個實驗基地,觀察着那些研究員的工作——時空門裝置已經很少有人去碰了,只有一個打扮邋遢的男人還整天調試着其中一個部分,但看起來似乎對于時空門大致的“傳送”功能沒什麽影響。
那些研究員暫時沒有再用人做實驗,而是以動物代替了。
可能是時空門的效用也受傳送物本身體積影響的緣故,即使用着不合格的能源,機器也能把小白鼠送去研究員設定的時間與地點,不過換成小狗,小貓就不行了。那些貓狗一旦在時空門裝置中消失,就再也沒出現過。
若是把能源換成時空元素,那麽可能傳送人類體也就可以成功了吧。
“也就是說,接下來,我們要想辦法到那個基地裏去了。”
陸宵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皺眉抓住了阿諾德的手腕道:“阿諾德,你真不介意巴澤爾的事情?”
阿諾德看了陸宵幾秒,挑了挑眉道:“只要他不要醒了出來打擾我,我可以當做他不存在。”
“是、是嗎……”陸宵嘴角抽搐了下。阿諾德就這樣接受巴澤爾的存在了啊……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嘛……
“你擔心我會介意?”阿諾德忽然湊近了過來,墨綠色的眼眸中流轉着戲谑的光芒,“你擔心我會抛下你啊。”
“……我沒有。”陸宵幹巴巴地說,扭過了頭。
“哼嗯……”阿諾德伸手捏起了陸宵的一绺金發,纏在指尖。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赤|裸裸地游走在陸宵的臉上。
“陸宵,你的頭發是黑色的吧?”
陸宵一愣,看向阿諾德點了點頭。
“你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嗯,幹什麽突然問這個?”
“巴澤爾的皮囊的确不錯,不過我一直更想看看你原本的模樣,”阿諾德淡然地說道,“巴澤爾創造了我,又讓你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是他讓我們兩個相遇的,單論這一點,我還是挺感謝他的。雖然可能你已經沒辦法變回原先的樣子了,但是我還想更加地了解你,所以我只希望他能別出來破壞這一切。”
只要不讓巴澤爾有機會遇到威爾曼,那麽就算巴澤爾再怎麽心思缜密,也沒辦法再有重見天日的一天了。
阿諾德不像陸宵,是不會對這種事情抱有愧疚感的。
他很自私,可是他想要的東西只有一樣。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根本不會在乎其他事物。
陸宵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了。
心裏有一點沖動,想要跟阿諾德繼續聊下去。可是再聊下去會發展成什麽樣子?那是陸宵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陌生領域,他從沒想過在這個原本對他而言非常陌生的星際世界和另一個人之間産生這種特殊的聯系。
但是這種事情,并不是他不想,就不會發生的吧。
就像他最開始和阿諾德見面時完全是敵人,他對這個男人處處提防,也因為對方的一個行動而喪失了信任感,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又同處在這一片小小的空間裏。他看着對方,想說話卻說不出,想觸碰卻又擡不起手,滿心都是陌生的情緒。
阿諾德似乎沒察覺到陸宵心中複雜的思緒,輕聲說道:“陸宵,我希望不會有再也找不到你的那一天。所以以後要是我們又分開了,但是你用你的超能力找到了我,一定要告訴我你在哪裏,好嗎?”
陸宵的喉結滾動了下,大腦反應遲鈍地說:“我……我現在狀态不是很好,實體化的力量體沒辦法伸到太遠的地方去。”
“那麽我會努力去找你,靠近你的。一定會到達你可以接觸到我的範圍內——”阿諾德的話還沒說完,忽然,他偏了偏頭,似乎是在傾聽什麽聲音。
“怎麽了?”陸宵問。
“有人過來了。”
“什麽?”陸宵一驚,這個時候,原本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了才對,除非……
“那現在怎麽辦?”他壓低聲音問道。
阿諾德回過了頭,頓了頓道:“這樣就沒辦法立刻帶你走了。我先離開這裏,你在這裏等着我,我會找機會回來的。”
“我知道了,”陸宵站起了身,“那你趕緊走吧,小心一點。”
門外。
“陛下,巴澤爾殿下已經睡了。”沃倫對着來人語氣恭敬地說。
“陛下有話要和巴澤爾殿下說,你退下。”文森擋在了沃倫身前。
“但是……”沃倫咬了咬牙。
盧法斯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什麽話都沒說,直接打開了門。
屋子裏漆黑一片。燈亮起後,就見金發男人躺在床上,撐起了上身,眼神清明地望着他,戒備而又充滿了敵意。
盧法斯掃了屋子裏一圈,對着身後的人冷冷下達了命令:“讓人搜查整座莊園。”
會議室外,站在門口看守着的一隊士兵一動不動。
會議室中正在破解暗號的幾人焦頭爛額。
而站在會議室後頭的光頭男人像是一個擺飾一樣,完全沒有動靜。
“這真的是暗號嗎?”終于有人受不了地低聲喃喃了出來,“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玩意兒,這完全是鬼畫符!”
“噓——別抱怨了,還是趕緊工作吧!”
“但是我沒想到被從基地叫出來是來做這種事情……”那人依舊輕聲嘟哝着。
光頭男人的眼珠動了動,瞥了他們一眼。
他的指尖動了動,而後像是生鏽了的機器一樣,一點一點轉過了身,朝着門口走去,引起了守衛的注意。
“你去哪裏!”兩名守衛擡起了槍對準了他。
聲音引起了會議室中幾人的注意力,他們擡頭看去。
下一秒,會議室的門被光頭男人從外面關上了。
幾人面面相觑,正滿頭霧水,忽然聽到了門外傳來的打鬥聲和吼聲,立刻僵硬了下來。
片刻過後,門被打開,光頭男人拿着兩把槍,全身是血的走了進來,再次将門關上。
那幾人張口結舌,僵在了原處,忘了手上的工作。
光頭男人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朝他們走近,一手一把槍,對準了他們。
“你們……說的實驗基地……”他艱難地吐着語句,“告訴我……在……哪裏?”